第384章 长风郡主(1/1)

“可是,这很难。”陈少傅被这样的豪言壮语震惊,愕然瞪大了眼睛。

他身在赵国多年,深深了解穆舒志这人的本性,穆舒志是绝对不容忍任何人触及他的逆鳞的。容子鸿以及容子鸿身后那个可怜的女人,都是他心底最深的忌讳。要平反容子鸿的冤屈,谈何容易?

云娆没说话,慕云歌却是挺直了身,咬牙道:“比起父亲的冤屈,这点难,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陈少傅张了张嘴,忍不住劝道:“可是在大家的心目中,陛下是罪有应得,就算此番有我开了先例,怕也是难如登天。少主是陛下唯一的血脉,老臣希望少主不要去冒险,不管怎么说,不能让陛下绝后呀!”

云娆摇了摇头,她有很多的话想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慕云歌直直看着陈少傅的眼睛,冷声说:“陈少傅就这样断定,我斗不过穆舒志?”

“论起对穆舒志的了解,少主怕是不及老臣的。”陈少傅说着叹了口气:“老臣活了大半辈子,就只见过他,能活得这样无耻、狡猾又会伪装,若用奸佞二字形容他,尚且还算是客气。这人,根本是豺狼虎豹!”

“再是豺狼虎豹,如今也老了,老了,利爪会磨损,牙齿会松弛,再也休想纵横往来!”慕云歌挑起嘴角,眼中露出几分嗜血的绿光。

西赵的谜局,就好像是将东魏的夺嫡之路再走一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为的不是养她的慕家,而是生她的容子鸿!这一次,她为的不是权不是利,而是为了逝者的声名!

慕云歌并不打算现在就将一切摊开,让陈少傅明明白白。这人是有用,但在平冤的路上,他已垂垂老矣,身体、能力都大不如前,并不能一直相随,而只能在关键时刻,作为击倒穆舒志的终极利器。

慕云歌福了福身,温声说:“请陈少傅不必担忧,我绝不会冒险。我今日来这里,除了见一见父亲的老师之外,还有一事相求。”

“少主这个求字,真是折煞老臣了!少主请说便是。”陈少傅惶恐,差点又要跪下。

慕云歌拦住他,微微一笑:“我想知道,当年旧事的知情人,如今都还有谁在世?”

“这个……”陈少傅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细细一想,才说:“当年陛下病情加重,穆舒志怕他撑不过让位的那一天,就决定策动兵变。老臣得到消息比较晚,想入宫时,皇宫已经被穆舒志控制了起来。听说那一场政变中,穆舒志杀了好多人,从陛下身边的宫女,到陛下的先生们无一幸免。”

“那就是没人活下来了……”慕云歌垂眸喃喃自语。

陈少傅听到了,叹了口气,才说:“并非没人活下来,而是活下来的人,知道的都不多。不过,有一个人是个例外。”

“谁?”慕云歌心中很是诧异,在那样的情况下,怎么还可能有例外。

陈少傅的眼中露出几丝追忆,缓缓说:“她是当年太后身边的掌政,从小看着陛下长大的,也是目睹了穆舒志所有阴谋的人。不知少主有没有听过,当年赵国颇负盛名的长风郡主?”

“长风郡主出身皇家宗室璃王府,性格乖张,不为宗室所容,年少时候就被逐出了府门。后来,璃王府得罪了另一个宗室皇亲,遭来灭门之祸。长风郡主以女子之身,披荆斩棘,用时三个月,终于为整个璃王府报仇雪恨,手刃仇人。也是在这场复仇中,长风郡主得罪了文皇帝,被衙役拘捕,贬为官奴。”

“先太后,也就是我的祖母是官家小姐,无意中路过关押罪奴的使役坊,见长风郡主被人欺凌,于是将她赎了出来,从此以后,长风郡主就跟随了祖母。祖母嫁到宫中后,长风郡主也随着祖母入了宫。祖父为人持心公正,为长风郡主平反了冤屈。”

“洗了冤情的长风郡主已年过三十,生无可恋,便自愿留在了宫里,做了祖母宫中的掌政。”这一段历史,慕云歌打知道自己的身世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后来发生了很多事,穆舒志多次设计想要除掉长风郡主,可一直不能如愿。直到他策动政变,太后在显仁宫里自缢身亡,显仁宫被流箭引燃,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一切都化为乌有,包括长风郡主。”

陈少傅点了点头,听到后来,又摇了摇鬓发花白的脑袋:“长风郡主没有死,她从宫中密道离开了皇宫。显仁宫里的那一把火,就是她自己放的。”

“原来如此,你解开了我这么多年来心中最大的疑惑。”云娆在一边听了半晌,忽然出声说:“子鸿的遗骸在梧桐树上悬挂了几天,尸臭难闻,没有人愿意为他收敛。我悄悄潜入皇宫,偷走了子鸿的遗骸,想起子鸿的母亲也是可怜,便去了显仁宫。显仁宫完全是一座废墟,我在废墟里翻找,找到了两具尸骨。但这两具尸骨,手骨都是齐全的。”

众所周知,当年长风郡主为璃王府血洗仇人满门时,左手小指曾被利剑削断,所以,长风郡主是只有九根手指的。

当时,云娆就怀疑过,长风郡主根本没有死……

云娆揣着巨大的疑惑离宫时,带走了容子鸿的遗骸。想了想,将容子鸿母亲的遗骸留在了显仁宫,带走了另一具尸体的一根手骨。这就是为何这么多年来,穆舒志从未怀疑过,长风郡主没有死的原因!

这之后,云娆百般寻找,可是,再也没有找到长风郡主!

慕云歌立即就懂了,可很快,她又不明白了:“祖母被穆舒志囚禁多年,身边只有一个长风郡主为伴,如果真是化为乌有,该当有两具尸骨。如果那具尸体不是长风郡主,又是谁?”

这问题同样是云娆想不明白的事情。

当年穆舒志囚禁太后,那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严实,太后的身边只有一个长风郡主为伴,宫显仁宫旁边的三座宫室,都一律不让住人,可谓是真真正正在的将太后彻底孤立起来,只有在固定的日子里,才放容子鸿入显仁宫来看望母后。

后宫之中,所有宫女内监得到训示,一律不准靠近显仁宫,更不准跟显仁宫里的人说话。

有宫女犯过忌讳,被穆舒志生生杖毙,杀一儆百之后,无一人再敢违逆穆舒志的意思。换言之,在那样的情形下,显仁宫根本不会有宫女路过,就不会给长风郡主提供替身的可能!

如此,就剩下一个解释了……

替代长风郡主死在显仁宫里的人,根本是自愿去替长风郡主送死的。

“这其中有什么理由,值得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如此牺牲?”云娆显然和慕云歌想到一块儿去了,她蹙起眉头,清冷面具看起来带了几分冷漠:“看来,只有找到长风郡主,才能解开这个谜团了!”

两人凝声讨论,一边的陈少傅插不上话,急得团团转,几次出声想打断她们都没成功。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沉默,陈少傅才说出了两人一直想听的话:“长风郡主还活着,当年,就是她通知我赶快离开皇都的。听说,当时朝中知道内情的几位大人都收到了她的消息,只是,除了我,他们都不肯离开。”

“少傅……”云娆眉间染上喜悦之色。

她知道这位陈少傅的为人,文人的倔脾气让他们宁死不屈,除非,他还有比死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陈少傅见她神色,就知道她从未将自己的人格看低,老态龙钟的面上露出一丝轻松,再一次恭恭敬敬的跪倒:“老臣多谢夫人的信任和宽宥,老臣离开皇都之时,确实是受了长风郡主所托,要做一件事。郡主交给老臣一本太后的手记,她则带着太后的血书,我们兵分两路各自逃亡,只求有一天,能让这个秘密重见天日。”

“手册呢?”慕云歌一喜,忙问。

陈少傅道:“手记我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如果少主需要,我这就回赵国去取。”

慕云歌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要手记安全,在哪里无所谓。她笑道:“倒也不必如此着急,陈少傅且在此间安心休养。就当我跟母亲从未来过这里,你也不是赵国前朝余孽,好好颐养天年吧。等大局安定时,自有用得着少傅的地方。”

心头大事尘埃落定,云娆和陈少傅说了会儿话,这才起身告辞。

临走前,慕云歌嘱咐唐临沂:“师兄,西赵的人有些奇书,我怕他们找到这里来,务必要保护好陈少傅的安全,玩玩大意不得。”

“我省得。”唐临沂知道对她们母女而言,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为容子鸿沉冤昭雪,哪里会不上心?

唐临沂亲自送她们母女离开,神态恭敬,在一旁看着的陈少傅眉头蹙起,眸中却带了几分欣喜的笑容。等云娆和慕云歌离开,他才笑着问身边这位在他看来格外有本事的唐临沂:“这位小哥,我有个问题有些唐突,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想问,少主是做什么的?”唐临沂微微一笑。

一个立志要替父亲洗雪冤屈的少女,若没有撑得住的身份背景,怕是以卵击石,陈少傅不得不担心。

陈少傅点头,唐临沂又是一笑:“少主,她是东魏的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