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没毒?
众人一听,都纷纷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吃的没毒,可慕小姐还是中了毒,难道竟不是吃食有问题?又或者,这压根不是中毒?
有夫人想到了食物相克的说法,犹豫着说:“会不会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两两相克,才让大小姐呕血昏迷的?”
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能,有不少人附和:“听说是会这样,只不知道是什么跟什么相克呢!”
她们也都想了解一二,以防下次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到那时身边没有梅公子这等神医,岂不是会白白送了性命?
宋亚明也是一样的想法,他细细一想,吩咐道:“慕大小姐是在屋外吐了血,地面上的血迹还在,取回来让梅公子查看是中了什么毒,还是由食物相克引起的呕血。”
玉珊赶紧出去,用小刀将石板上的鲜血刮下,放在白纸中,取回交给梅少卿。
梅少卿验过,心砰然一跳,迷惑更深:“大人,慕大小姐真是误食了相冲的食物。我刚说了,那粥中有甘心草,甘心草是药材,对人的身体本是没有坏处的,只是甘心草万万不能跟苦莲心合用,否则就会引起剧烈反应,形成像鹤顶红一样见血封喉的毒药。”
他的话无疑佐证了刚才那夫人的说法,原来是误会一场,并未是真有人要谁的命。
大家松了口气,都叹息起来,幸好慕小姐福大命大,否则就去得太过冤枉了。
沈静玉也低低一笑,扶着肖姨妈立在一边。母女两个得脱嫌疑,握着彼此的手十分高兴。
场中形势一松,忽听梅少卿又纳罕地接着说:“不过……大人,这虽然是食物相克,可其实也是有人下毒。”
“此话怎讲?”宋亚明本已打算定论,忽听他这般说,赶紧追问:“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道理?”
魏时打着扇子,抿唇轻笑:“这个不必问梅公子,我也是略知一二。甘心草跟苦莲心合用确有毒效是不假,可若说是食物相克就太过勉强。甘心草是绿色的,要放到这种晶莹剔透的粥里就太过难看,可鲜嫩的甘心草掐断之时会有乳白色汁液,这些汁液风干可以形成浓缩的粉末,放到粥里最合适不过。宋大人请想,若非苦心积虑,谁会花这么大工夫去做这种精细活儿?”
梅少卿笑着补充:“四皇子说得不错,可四皇子有所不知,比起甘心草来,还是苦莲心露了破绽。”
“哦?”魏时挑眉:“愿闻一二。”
梅少卿嘻嘻笑着解释:“古语总说莲子心中苦,吃莲子的时候也总是要把莲心挑出来,就是忍受不了它的苦味。大家都知道,莲心有清热、固神的效果,可莲子还有一种作用,那就是强健心肌,跟甘心草合用会引发类似剧毒的效果,便是甘心草会将强心的效果夸大数十倍乃至数百倍,人的心肝承受不住,就会心跳剧烈,心肌梗断,呕血身亡。”
魏时很是感兴趣:“这又有什么破绽?”
“破绽就在苦莲心这东西上。”梅少卿耐心地解释:“苦莲心入药,从来都是整颗使用,可作为食物,谁会睁眼看着这么大颗莲心,还忍着苦吞下去?想来,慕小姐吃下去的苦莲心一定是碾磨成粉,且刻意用别的手段去了苦味的。”
两人一唱一和,顿时将事情的疑点一一列举出来,省去了宋亚明自己去分析。
宋亚明对两人很是感激,他们将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得他来查探解惑,他想了想,便问:“那这些东西里有没有苦莲心?”
“怪就怪在,没有。”梅少卿坐回原地:“所以我才说是有人处心积虑想要人性命呢!否则,要是大家都吃了这两样,岂不是会死很多人?”
他这一提点,大家很是认同,这事的性质瞬间又扭转回杀人案。
沈静玉冷静地听着,手指在袖中捏得很紧,她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人却还是很镇定的。第一步被揭穿了,那也没有关系,反正她也还有后招,决计不会把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肖姨妈略有不平,只是沈静玉都没说话,她怕惹上嫌疑,倒也不敢多嘴。
宋亚明陷入了僵局,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法子,皱着眉头思索起来,到底是缺了什么,漏了哪一环,才能在谜局中求得一丝线索。
他苦想不出,魏时便在旁边漫不经心地提示:“既是有人存心下毒,不容易被发现也是正常。我看那银耳西米莲子粥做得别致,晶莹剔透像豆腐块儿一样,必定是经过冰镇的。凝固了要下毒不容易,甘心草肯定是粥煮好时放进去,不如,宋大人查查伙房?”
他的话无疑给了宋亚明新的方向,宋亚明顿时拨开迷雾见青天,感激地拱了拱手,就吩咐:“来人,将厨子都带过来。”
不一会儿,慕家的数十个厨子排成两行,一齐来到了厢房外。
宋亚明问了玉珊具体分工,便道:“今日接触过那银耳西米莲子粥的,都站到左边来。”
话音落下,就有约莫二十人站到了左边,其中多是分盘的丫头,只除了两个,一个是做这粥的张嫂,另一个便是当时慕云歌去伙房看到的那个看火的小丫头。
宋亚明见还有这么多,也是吃了一惊,对比了下手中的名册,知道是分盘丫头和布菜丫头,又才了然。只是这样一来,筛选就没有意义,等一个个问完,怕是天都要黑了。
以往宋亚明办案,比这个嫌疑犯还多的案子多了去了,难不倒他,他当即扭头问梅少卿:“梅公子,甘心草融合到粥里,需要多少时间?”
“甘心草做成粉要融合到粥里,只能趁热。”梅少卿笑了。
宋亚明便道:“这粥刚煮好到温热这段时间,跟这粥有接触的再往左边站一点。”
这次,人瞬间去了绝大部分,只剩下张嫂、帮张嫂打下手的佩巧、佩萍,以及伙房里负责看火的小丫头。
张嫂、佩巧、佩萍都是听风筑的人,张嫂掌管小厨房,佩巧和佩萍是二等丫头,平日里跟慕云歌也是相熟的。
那个烧火的丫头叫张灵珊,在慕家大伙房做事,是这府里张管家的孙侄女儿,今年只有十岁,是在慕家做短工的,并非慕家的家养丫头。
宋亚明从张嫂问起,问了做粥的时间、做法,最后问了她:“粥做完之后,你去了哪里?”
“老奴是负责做点心的,做点心是个精细活儿,需要准备的东西极多,因此做完了粥,老奴便带着佩巧和佩萍去做别的点心了。”张嫂躬身回答:“我们跟做主菜的其他下人共用最大的伙房,他们都可以给我们做见证。”
其他下人纷纷点头,证明了张嫂所言不假。
佩巧和佩萍从头到尾都跟着张嫂,张嫂做什么她们做什么,宋亚明压根儿问不出什么来,最终转向烧火的小丫头张灵珊:“你是最小的一个,她们说粥做好之后,是你负责看守?”
“是。”小丫头怯生生地,害怕得眼泪一直在眼窝里打转:“奴婢一直在伙房里,没有离开过。大老爷,不关奴婢的事情呀!”
她看起来有点憨憨的,直接就喊宋亚明大老爷,惹得诸人忍俊不禁。
宋亚明失笑,这么个傻丫头,决计不会是嫌疑犯。
“我知道你不关你的事情。”宋亚明安抚她:“在你看守期间,有没有人来过伙房,动过这粥?”
张灵珊听他说跟自己没关系,开心的笑了起来,又听他这般问,当真托着腮帮子想了想,才说:“大老爷,有的。来的人可多了,有个厥着腿走路的姐姐,还有个有点胖胖的夫人,嗯……还有大小姐、佩欣姐姐和一个没见过的漂亮小姐。”
她傻乎乎的,诸人都相信她决计不会撒谎,听了她的话,都奇怪起来,互相看看,都在低声猜测会是谁。
“云歌也去过伙房?”宋亚明有些吃惊。
慕云歌点了点头:“张嫂的手艺一直是我院子里的宝贝,这次庆功宴的点心是我点名让张嫂做的。不过张嫂年纪大了,最近又患有腿疾,不能久站,我怕她出什么岔子,特意去看一眼。我带了佩欣和安伯侯府的大小姐陈书晗同去,大家都是看到的。”
陈书晗站出来福了福身:“是,我可以作证。”
魏时给梅少卿打了个眼色,梅少卿撇了撇嘴,走出来替张嫂把脉,完了就说:“是老寒腿,寒热交替会发作,应该已痛了四天了。”
他证实了慕云歌的话,宋亚明转念一想,慕云歌也绝无可能给自己下毒,她的丫头佩欣他也是见过的,对慕云歌忠心不二,好友陈书晗自然也不会有此歹念,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前面两个人身上。
“厥着腿走路的姐姐,有点胖胖的夫人?”宋亚明低声念着,扭头问慕之召:“慕老爷,慕夫人,依两位看,这可能是谁?”
他话音落下,场中一半的夫人都有些局促起来,大家都是生养过的,平日里很注重保养,可还是难免身体走形,大多数人都符合这个“有点胖胖”的定义。
慕之召哪里会知道这些,摇了摇头,看向肖氏。
肖氏也很是纳罕,这次的庆功宴她未曾经手,下人都是玉珊和沈姨娘选定的,只得看向玉珊。
玉珊福了福身,直起腰来:“宋大人,老爷,夫人,这有点胖胖的夫人是谁奴婢不知道,但厥着腿走路的姐姐,奴婢倒是想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