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奇怪就奇怪在这里,这两人的穿衣打扮都跟天时不合,太过臃肿。再则,两人说是幽会,可未免穿得太过整齐,连头发都没乱一根呢!
慕云歌想来想去,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两人压根儿是借着幽会的皇子,在做些别的贼事。
话音刚落,白梅的背脊就狠狠顿住,凝声说:“奴婢身上什么都没藏。”
慕云歌使了个眼色,佩欣立即上前,抓着她的披风就要伸手去拿。
这下子,白梅可怎么也顾不了了,两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披风,连哭都忘记了,拼命想将怀里的东西藏着。她一个打杂丫头,年纪又比佩欣大,佩欣竟拽不动,跟她推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水宝见状,赶紧上前扶起佩欣,走过去不由分说地一拉一扯,白梅敌不过她,披风扯落在地,露出白梅臃肿的腰来。
水宝凶悍,年纪也大,白梅不是她的对手,不敢忤逆她,悻悻地收回了手。
水宝在她腰上摸了摸,入手柔软,似裹了几圈缎子,她一凝眉,伸手到白梅的腰里一拉裤带,白梅的外衫立即松散,原来外衫之下,还穿了别的衣服。就见白梅的腰间,叠着一条提花锦缎,正裹了两圈缠在腰上,外面罩上外衫和披风,外形上就看不出来了。
这提花锦缎呈上来,摆在慕云歌和沈姨娘跟前,沈姨娘不禁皱眉:“这缎子是今日才从庄子上送来的最新款,给下人们赶制香包,庆功宴上送给诸位夫人小姐的。”
“一共送了几匹?”慕云歌问。
沈姨娘道:“一共送了十二匹,今日用了一些,剩下的清点了都搁在库房呢。”
说话间,那男人的衣服也被家丁剥了,从他身上也搜出了一块布匹,是三色的“山色空濛”,正是今日里刚从布庄里拿回来的好货。
水香跑去库房看过,不一会儿回来禀告:“小姐,库房里之前清点好的布料少了一匹,山色空濛也少了一匹。”
沈姨娘听罢,哪还有不明白的,她第一次主次宴席就出了这样的事,心情好不到哪里去,怒道:“好啊,原来你是打着幽会的幌子,在做偷窃的贼事!想来这个人也一定不是你的情郎吧?”
白梅抿嘴不答,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任沈姨娘怎么说,也不开口。
反而是那男人见事情穿了梆,止不住声的埋怨:“都是你,说什么慕家家大业大,丢了点什么也不会放在心上,这样万无一失,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这下好了,好处还没拿到,就先惹了一身骚!”
“慕小姐,我也是一时糊涂,才被这个丫头的鬼话哄骗了。”男人连连磕头:“东西还给慕家,求你饶了我吧?”
“为何要偷这些?”慕云歌想不明白。
男人说:“慕家的绸缎卖得好,尤其是那个山色空濛,听说现在一匹就能卖上万两银子,成色不完全的也要好几千!小的跟白梅是邻居,白梅今天早上跟我说,慕家从庄子里弄了这个布来,就搁仓库里,要跟我合伙弄点出去卖……”
“你闭嘴!”白梅见他什么都招了,恼怒道:“当初是谁一听我说慕家现在有这个布,就缠着我,让我弄出去的?又是谁跟我说,卖了这布,得来的银子给我赎身的?”
不等慕云歌问起来,两人就互相把事情捅了个清楚。
沈姨娘听得恼怒,一拍桌子,喝道:“都住嘴,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这位……你不是慕家的人,偷了慕家的东西,自有官府对你进行处罚。我也懒得责问,你们把他交给官府就好。”慕云歌亦冷漠地看向男人,说完又转向白梅:“你是慕家的丫头,胳膊肘向外拐,又明知慕家家规还故犯,且一犯就是两条。第一,未经主子允许与人有染;第二,盗窃慕家物品,你可知罪?”
白梅无可抵赖,跪地求饶:“奴婢知罪。”
“既知罪,我也不多说。”慕云歌起身,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威势凛然:“按照规矩,我该将你变卖出去。可眼下是用人之际,念你初犯,又没得逞,我便从宽处置。”
白梅微微颤抖,不敢接话,生怕惹怒了她。
慕云歌一字一句说:“杖打二十,禁闭一日,白梅,你可有意见?”
“奴婢领罪!”白梅垂下头,伏在地上,眼中闪过难言的愤怒。
她有点想不明白,沈夫人和沈小姐不是说这样万无一失,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吗?可怎么会那么凑巧,就被水宝看到了?
莫非……她们骗了自己?
她握紧拳头,难道她们丫头的命就不是命了,让她们这些夫人小姐这般作践!
左右有家丁上前,将这两人各自带下去,男人被直接送去了官府,白梅则捂住了嘴巴,狠狠打了二十棍,直打得屁股开花,昏死过去,被人丢进了柴房。
夜,更深,仇恨的种子也在悄然发芽……
慕云歌回到听风筑,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佩英:“从今天起,不管沈家母女做什么说什么,都好好记下来。我怀疑今晚的事情是有人故意搞鬼。”
“小姐怀疑是表小姐?”佩欣疑惑。
慕云歌冷笑:“玉珊的做事风格我了如指掌,窗花要十二个,她绝不会只做十个,犯这种低级错误。定是有人趁着她们不注意,将剪好的窗花拿走了两个,又把彩纸拿走。晚上水宝和水香之所以会听见响动,也一定是有人引着她们去的。否则,这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那边刚刚拿了东西,这边就能发现!”
“你去问问水宝她们,白日里都有什么人来过沈姨娘的院子。”慕云歌吩咐佩欣。
佩欣应了,一溜烟跑着去,不一会儿回来说:“水宝说白日里没外人来过院子。奴婢就多问了一下,剪纸的都有什么人,水宝说了几个名字,那个佩蓉竟然也在。”
佩蓉,原来是她!
慕云歌浑身阵阵发冷,血液直往头上冲。
好,很好,一个个都赶着来她慕云歌跟前卖弄心机,她若不顺了她们的心,这戏就唱不下去了。
她倒要看看,一个沈静玉,一个肖姨妈,一个佩蓉,三个女人能不能把慕家的天掀翻了!
次日一早,慕云歌便装作漫不经心地去了赏梅庭,沈静玉刚起,听见慕云歌来了,压下眼角的怨恨,端着柔弱的微笑迎了出来:“表妹,今日好兴致,散步散到客院来了?”
“不是好兴致,是特意来找表姐的。”慕云歌拉着她的手,天真地笑着说:“昨晚的事情表姐也听说了吧?那丫头是表姐院子里伺候的,云歌怕表姐多心,今儿是特意上门来替娘亲告罪的。”
沈静玉吃了一惊:“昨晚出了什么事?”
慕云歌细细观察她的表情,沈静玉伪装得很好,可眼眸深处还是露出了一丝裂隙,她心中有数,随即若无其事地笑笑:“也没什么,都过去了。”
“可是哪个丫头做错了什么?”沈静玉显得忧心忡忡:“可是大错误,会不会出人命?”
“表姐想到哪里去了!”慕云歌配合地嗔笑,将事情粗略说了一下:“就是有个丫头胆大妄为,竟然偷慕家的东西去变卖。”
这话无疑戳中了沈静玉的死穴,沈静玉俏脸苍白,紧咬了下唇不说话。她想起肖姨妈做的那些蠢事,还以为慕云歌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顿住脚步,满脸歉意地拉着慕云歌的手:“云歌,都是我娘不好,带坏了慕家的风气,我……我内疚得都不知道做什么,才能弥补对慕家的亏欠!”
慕云歌赶紧搂着她的肩膀宽慰:“姨妈犯的错是姨妈的事,表姐这样善良,大家都不会因此轻视表姐一分。好啦,别伤心啦!”
沈静玉执着手绢只是嘤嘤地哭,仿佛愧疚得无言以对。
“对啦,表姐,你知道吗?”慕云歌让她哭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来,眨巴着眼睛,托着下巴靠近她,柔声说:“魏先生和五皇子回书院啦,如今碧凌书院里可热闹了!”
碧凌书院……
这四个字是沈静玉心中的痛,她紧咬下唇,将涌上来的恨意逼了回去,勉强一笑,语气不太自然:“是吗,自打离开书院,我都不怎么关心这些了。”
事实上,这事她昨天就知道了!
四皇子一来金陵,第一个就来找她,两人在外面的茶楼说了好一会儿话呢!这是她心中的秘密,得意、甜蜜都藏在心头,嘴角微微上扬,蓦然想起那件事,表情就被冻结了一样,连扯一下嘴角都难。
她……如今已不是清白之身了,四皇子对她再好,要娶她也是不肯了吧?
而这一切,都怨眼前这些人!
慕云歌再一次戳痛了沈静玉的伤口,瞧见她变来变去的脸色,才突然反应过来一般,惊慌失措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一脸懊恼地道歉:“啊,对不起,表姐,我不是故意跟你提书院的事情的。表姐,你别伤心,等过些时日,风头都过去了,我再让爹想办法让你重新去书院读书。”
“多谢云歌的美意。”沈静玉拉着她,笑得温柔善解人意:“太麻烦姨父啦,静玉想过了,读不读书,在哪里读书都是一样的,不去书院,静玉一样也能学好四书五经。”
慕云歌本就是顺口许诺,她推脱更好,一笑而过不再说这个话题。
两人又聊了几句,慕云歌心满意足地告辞而去,嘴角的笑容越发深:相信经过这一出,沈静玉恨自己的心会更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