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的伙食一向是开在各自的小厨房,若非有节日或主母召唤,很少正式在饭厅开餐。因沈静玉和肖姨妈来投靠,肖氏便让大家都到饭厅来用膳,免得失了应有的礼数。
早上慕云歌出去查看商铺,回来时忘了回禀肖氏,肖氏便将午膳的时间延后了一些,等午膳时,已过了午时。
肖姨妈早上出去时,心急挂念着赌钱,连饭也没吃,这会儿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等坐上饭桌,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见慕云歌不但不因为来晚了道歉,还一副优哉游哉的自得样子,对比自己和沈静玉的窘迫,气直冲脑门,脱口而出:“慕家家大业大规矩多,就是我们沈家比不得的。在我们沈家呀,到了用午膳的时间,缺了谁也不必等,这等来等去的,饭菜都凉了。”
肖氏哪会听不懂她话中指桑骂槐之意,她素来不会争辩,更何况今日的事情本也是慕家做得不足,便装作听不懂,柔声说:“怎会凉了,菜出了锅,丫头们一直用热水温着呢。”
肖姨妈哼了一声,正要再说,沈静玉狠狠地拽了她的袖子,她才悻悻住了嘴。
慕云歌坐下后,慕瑾然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姨妈还是大人呢,真没教养。你看,沈姨娘都没说话呢,她一个客人倒意见不少。”
“嘘,”慕云歌夹了块红烧排骨搁在他碗里,笑道:“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免得拉低我们的格调。”
慕瑾然嘿嘿笑着,乖乖啃起排骨来。
两人交头接耳的小动作落在肖姨妈眼里,自然格外留心他们在说什么,可两人说话声音都低,她听不真切,模模糊糊只听见什么“姨妈”、“教养”、“客人”、“见识”,想来一定不是什么好话,顿时气得肺都要炸了。
“云歌,说什么悄悄话这么好笑,也说给姨妈听听呀!”肖姨妈咽不下去这口气,夹了块蹄髈,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慕云歌渣渣眼睛,一脸无辜:“瑾然说他跟姨妈等得久了,都饿了,我让他快吃饭。”
“胡说,我明明听到你们说什么教养呀,客人呀,见识呀。”肖姨妈得理不饶人:“莫不是不敢说给我听?”
慕云歌嘻嘻一笑,凤眸更是无辜:“瑾然说今天在学堂里,先生教了几句话,他觉得很有道理: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我就说玉不琢,不成器是真的,我明天带他去玉舫见识一下玉是怎么打磨出来的,哪有什么教养、客人、见识的,姨妈一定是听错了。”
肖姨妈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瞧慕云歌的表情,听慕云歌的话语,分明是在嘲讽自己!
可慕云歌信誓旦旦,当着肖氏的面,她一个长辈更不好刨根究底不依不饶,这个闷亏就只得吃了。
憋着一肚子的气,肖姨妈吃了八分饱,沈静玉也放下了筷子。
两人并不着急离开,沈静玉用眼神示意肖姨妈,有些话是该开口了。
来的路上,她们就商量好了,如今慕之召不在,慕家商铺是慕云歌掌管,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能耐,掌管得了慕家?不如趁着午膳时间,问问慕云歌,先前将商铺交给慕家帮着经营,如今收益到底如何了。
肖姨妈和沈静玉打定主意,不管盈利还是不盈利,都要变着法子从慕云歌手里骗出钱来。
嗯……由头嘛,盈利了就说不止这些,亏本了更好,让慕家赔自己的损失!
想来肖氏妇道人家不管生意往来,慕云歌一个小姑娘,还不任由自己搓圆捏扁?
肖姨妈成竹在胸,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笑得和蔼可亲:“云歌啊,你也知道,如今一把火把沈家烧没了,姨妈总住在慕家也不像话。我琢磨着这些天筹点钱,把沈家宅子修葺一番,就是不知道先前我交给你爹经营的那些商铺利润进出如何了?你看这几个月过去了,我也没来结算过,心里没底呢!”
慕瑾然闻言,巴巴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着肖姨妈。
他跟许管事学着经商,也看过账本,记得沈家那些商铺是没记在慕家帐下的,肖姨妈怎会找姐姐要钱?
肖氏也很纳闷,虽说生意上的事情她不过问,可慕之召跟她夫妻同心,什么都告诉了她,可没说过他有帮肖姨妈经营商铺呀!
慕云歌早已料到肖姨妈定会向自己要钱,微微一笑:“姨妈说的什么话,慕家和沈家的商铺都是独立经营,沈家商铺盈利如何,姨妈怎会问我?”
“云歌你糊涂了。”肖姨妈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当初我跟你爹说好的,商铺交给他经营,调整份额也是他帮拿的主意,我每年结算利润。如今事急从权,你爹又不在,你是慕家商铺的管事的,我不问你,又能去问谁?”
慕云歌歪着头,似乎是在认真回忆,一时并不接话。
肖姨妈见她蹙眉,以为她真不知道实情,自己这瞒天过海的把戏八成是能成,不由大喜,再接再厉地说:“我夫君留给我的商铺,一共是二十几家,都交给了你爹。你爹也给了我保证,亏了一个铜板,就赔我十倍。咱们好歹也是亲戚,赔不赔的暂且不提,能给我挪个几万两银子应应急就成了。”
一赔十?真是狮子大开口,还说是看在亲戚面上,这种话也就肖姨妈说得出口!
慕云歌忍住心内的冷笑,认真听她说下去。
肖姨妈又道:“若不是买了宅子,我手边不宽裕,我也不厚着脸皮跟云歌你结算啦。云歌,你说对不对?”
“不对吧。”慕云歌听到这里,抬了抬手,含笑打断她:“姨妈需要银钱应急,云歌能理解。可云歌记得,姨妈交给爹的商铺一共是十六家,三家绸缎庄,五家茶庄,一家钱庄,七家农庄,并没有二十几家。再则,当初说的也不是慕家帮着经营,调整份额也是姨娘的意思,更不存在什么一赔十的说法,莫不是姨妈记错了?”
肖姨妈脸部的肌肉一僵,赶紧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笑道:“我怎会记错,是云歌你不知道……”
“我当时也在场,莫不是姨妈忘记了?”慕云歌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许管事也在,我若记错了,不如叫许管事来问问。”
不等肖姨妈回答,她已低声吩咐佩英去请了许管事来。
许管事来的路上就听佩英说了原委,揣着当初写下的字据、肖姨妈的亲笔书函到了饭厅。
“许管事,沈家的商铺盈利如何,你把账本给我瞧瞧。”许管事一进来,肖姨妈就先发制人,急切地追问。
许管事立在慕云歌身后,闻言吃了一惊:“沈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沈家的商铺一直都是您在经营,跟慕家没有什么关系呀!当初老爷答应按照夫人的要求调整了份额,重整了地段之后,商铺的地契都给了夫人的。”
“我从没有见过什么地契。”肖姨妈硬着头皮,打算耍赖到底,说什么也要骗得慕家出一笔钱:“我的商铺就是给了慕家经营的,今天你们必须给我结算利润。”
许管事见她明摆着要赖账,气得脸皮黑红,他将书函和字据掏出来,交给慕云歌:“小姐,这是沈夫人跟老爷立下的字据,你请过目。”
慕云歌接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一眼肖姨妈,才念道:“原有的三家绸缎庄,五家茶庄,一家钱庄,七家农庄,调整一下经营份额,改为七家绸缎庄……住宅院子要大,最好带山带水,位置热闹,价格合理。以上内容经双方协商,由肖清茹委托,系肖清茹做主,暂交慕之召处理,待调整完毕,即归还契约,慕之召不再负有经营责任和赔偿责任。”
自这个契约拿出来,肖姨妈才想起这档子事来,脸色刷地变得雪白,几乎不吭声。
慕云歌念完,将契约对折递给肖姨妈:“姨妈也过目,是你亲笔所写,字迹不陌生吧?”
肖姨妈抖着手接了过来,一目十行地看完,心中是又怒又悔。
悔的是当初怎么就写了这么一张纸,给慕云歌抓住了把柄,怒的自然是慕云歌明明什么都知道,还在这里跟自己装无知,害她出了这么大丑!
只怕过了今天,肖氏本就不大热络的态度,又要更冷三分了……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肖姨妈脑子也转得快,很快找到话自圆其说:“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商铺地契都在我手上,这几个月的盈利我倒是一个子儿没见着,这才忘记了……”
慕云歌将契约收了回来,重新还给许管事,许管事放到怀中收好,他真怕肖姨妈再次反悔。
慕云歌听她这么说,淡然地抬头无邪一笑:“这个云歌倒是知道的。姨妈买的宅院是三万两银子,可姨妈未曾给银子,许管事便猜想姨妈手边没有现银,是想用商铺的租金抵押,便帮着姨妈将商铺租给了衙门,十六家商铺,租期三年,还完为止,所以商铺结算都直接跟衙门账房联系去了。”
仿若晴天霹雳,肖姨妈一下子站了起来:“什么?那宅子是用商铺的租金抵押的?不是姐夫送给我们的吗?”
作者有话说:本书新开读者qun,号:486~17~24~53,名:“听风筑-商女为后”,没事来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