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歌在屋子里练习唐临沂新教的琴曲,这是一曲古曲,略有残章,慕云歌谈起来很是吃力。
一曲弹完,佩欣才通报说许管事已经等了她多时。
见着慕云歌,许管事恭敬地弯了弯腰,慕之召有过交代,以后慕家的生意要分一部分给慕云歌经营,对待这个未来的掌家人,许管事可半点都不敢轻视,压低声音回禀:“小姐,管家婆子来跟小的说,新来的一个家丁手脚不太干净,问小的怎么处置。那人是小姐让招进来的,小的便来问过你的意思。”
慕云歌轻轻一笑:“找个人盯着就好,他呆不了两天了。”
许管事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可是,那人行为很不检点,一来就打听萱姑娘住哪个院子,没事也总想往那院子跑。”
“那多简单,你找个理由把他调到萱姑娘的院子里,稍稍呆一下,聊表他的念想。”慕云歌看着他:“只要不出格就行。”
许管事壮着胆子问:“小姐的意思……”
“那人是萱姑娘的故人,关心一些总是没错。”慕云歌的眼中带着深深的嘲笑:“不过萱姑娘再怎么说也是爹的妾室,跟人保持一些距离还是有必要的。你懂我的意思?”
许管事面露震惊,不过他也是老成精的人了,很快恢复常色,躬身告退。
下午的时候,佩欣告诉慕云歌,许萱院子里的一堵墙垮了,许管事调了些家丁去修理,那个新来的秦长毅也在其中。慕云歌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对佩欣深深一笑:“走,咱们也去!想来这个场景定然很动人。”
佩欣也是一笑,跟着她往临春楼去。
临春楼里格外热闹,五六个家丁穿梭在西角,锄头砖刀敲得砰砰响,一堵新墙已经快要成型。
许萱用手绢捂着鼻子站在花园边,一脸嫌弃不耐烦地问雅兰:“这个还要多久才好,吵得人睡不着。”
雅兰鼻子里哼出一团气儿:“快了。”
“快了是什么时候?”许萱最见不得雅兰拿腔拿调,明明是个丫头,还一副主子派头。
雅兰更看不上她,脖子一扭,转向一边:“快了就是快了,你要想知道确切时候,自己去问啊。大家都是通房丫头,别以为你有个肚子挺着我就该让着你!”
一席话,说得许萱脸色青白,扬手要打吧,想起上次两人掐架,就算陈妈帮着自己也没讨到好处,更何况今天陈妈还不在身边。许萱只好悻悻地放下手,押着嘴唇哼道:“你不去,我自己去,等老爷回来我就告诉他,我要换个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都想借着老爷来看我,将老爷拉到你房里去!”
雅兰心思被戳穿,顿时恼羞成怒:“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许萱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肚子里的是慕家的种,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说是换个丫头,就是想让夫人身边的玉珊来照顾,老爷也不会多话。”
她蔑视地看一眼雅兰,扭身往家丁那边走去。
雅兰的脸色变了,知道许萱说得出做的到,她倒有些害怕起来。
左右看看,周围就她们两个人,许萱扭着屁股往家丁那边走去,后面也没长眼睛。她心中生出一股妒意,老是拿自己的肚子压人,要是那个肚子没了,我看你怎么办!
雅兰快步走上去,许萱听到她的脚步声,自然知道她还是怕了,嘴角的笑容更加得意起来。冷不丁脚下绊倒了什么,身子重心不稳,一下子向前栽去。许萱发出一声惊恐地尖叫,连忙捂住自己的肚子。然而等了半天,却没觉得摔得哪里疼,她一睁眼,就对上了秦长毅温柔深沉的眼神。
许萱又是“啊”地一声,满脸不敢置信。
雅兰神不住鬼不觉地收回自己的脚掩在裙子下,见许萱被一个家丁接住,不由握紧了拳头。
贱人,运气这么好,她刚刚可是算准了许萱摔倒,一定会摔在砖头上才出脚绊倒她的!
却见许萱摔倒在那人怀中,久久不见起身不说,两人对视的目光还带着火热,许萱的表情尤其奇怪,雅兰一下子就留上了心。
雅兰眼中带笑,连忙上前从秦长毅怀中抢过许萱,埋怨道:“萱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如今怀着老爷的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让我怎么跟老爷交代?”
她一边说着,一边留心观察这个家丁。
这个家丁肤色白净,长相英俊,微抿的嘴角透着一股倔强受伤。只看一眼,雅兰就肯定,这人肯定不是奴才出身,说不定还是哪家的公子哥。
一个公子哥屈尊来慕家做长工?有意思!
许萱一脱离秦长毅的怀抱,他眼中就带上了失落的神色,听到雅兰提起慕之召,他先是呆愣了一下,随即面露震惊之色,很快,这股震惊就变成了难言的愤怒!
愤怒?这可更有意思了!
雅兰嘴角的笑容更深,她刚刚这一脚可真是绊得有价值啊!
她不顾许萱的挣扎,表面是扶着实际上是拖着许萱往花园那边去,嘴里说着:“来,你刚摔倒了,肯定受了惊吓,我扶你到一边去休息。老爷要是知道了,该责骂我了。”
一席话,说得秦长毅脸色更难看,眼中怒气更盛。
正巧这个时候,陈妈回来了,一见雅兰扶着许萱,她生怕出什么乱子,连忙大步上前来,从雅兰手中抢过许萱,低声问:“姑娘,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一连问了两边,许萱都毫无反应,她一抬头,就瞧见许萱的目光直直看向身后的一个家丁,眼中甚至隐隐含泪!
陈妈觉得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等看清那家丁的长相,她的脸色变了,拖着许萱立马就走。许萱还想回头,被她硬拽着拖进了房间里。想起雅兰刚刚那一脸似笑非笑,陈妈又是埋怨又是紧张:“姑娘,你怎么这么糊涂!”
“别叫我姑娘!”许萱埋着头呜咽:“我才不是什么姑娘!”
“你就是!自打跟了慕老爷,你就得认了这身份!”陈妈前所未有的严厉:“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要不是慕老爷……”
她看了一眼窗外,怕雅兰偷听,剩下的话都咽在了肚子里。
许萱的哭声一凝,忽而任性地说:“我原本以为他无情,可毅哥哥找我都找到慕家来了。我不管,我要跟他走!”
“秦公子压根儿没打算娶你,你还不明白吗我的小姐!”陈妈急了:“你跟着秦公子,会毁了你和孩子的一辈子。”
许萱被她一吼,两行眼泪挂在长睫毛上,再也没敢落下来。绣花拳紧了又紧,终于还是放了下来。是啊,离了慕家,她又要怎么活呢?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养活自己都很难,更何况还有腹中的孩子……慕家是金陵首富,吃穿不愁,只要她哄得慕老爷开心,要什么没有?
两相权宜,她抹了把眼泪,终于狠心说:“我知道了陈妈。你想个法子,让他走。”
“这个交给老奴。”陈妈提起的心放下了,她真怕小姐铁了心要跟秦公子走。
陈妈安抚了她的情绪,很快又开了房门出来。雅兰不在门外,她松了口气,或许,刚刚那一幕雅兰根本没留心,是自己多心了。
陈妈左右看看,四周都没人,西角那里还有两个家丁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见她过来,秦长毅连忙跟旁边的家丁说:“泥浆不够,你再去提些过来,我把剩下的砖土累好。”
那家丁点点头,转身走开。
秦长毅站起身来,焦急地看着陈妈:“你家小姐呢?她怎么不出来?”
“秦公子,你跟我家小姐已经是两路人,赶紧离开慕家吧。”陈妈没给什么好脸色,却尊卑有别地福了福身:“在辽县时,秦公子不肯娶我家小姐,累得小姐只能委身他人,如今秦公子又追来做什么?还请秦公子放过我家小姐,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各自安稳一生吧。”
秦长毅越听越怒:“说得轻巧,你知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
“闭嘴!”陈妈也怒了:“小姐肚子里的孩子跟你可没关系。”
“明明就……”秦长毅还想说。
陈妈突然一把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幸好四周没人,要是让人听了去,还了得?
她横了秦长毅一眼,忽而心生一计。
秦公子之所以不肯娶小姐,又赖着小姐不放,还不是因为他虽是官家子,其实家道中落,贪图小姐娘家的钱财?可那些钱财跟慕家比起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她就信这秦公子追来真是对小姐难忘旧情,只怕还是想凭借小姐,从慕家拿一笔银子吧?
她想到这里,不由放柔了声音:“秦公子既然知道,就不要再说出来了。孩子姓秦还是姓慕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的母亲是小姐!而小姐是慕老爷的妾室!”
秦长毅本能地一怒,看着陈妈的面容,忽然有些福至心灵:“你的意思是……”
“等他成为慕家的家主,到时候要怎样,还不是小姐说了算?”陈妈亦有深意地看他一眼:“你快离开慕家,别给小姐添乱了。”
秦长毅如遭雷劈,他自然是舍不得许萱的,可想到陈妈的话,也一样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