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每天都被呼来喝去地做着各种杂活,但到底还算是入了门的弟子,卫成泽和余安意的手中,自然也有各自能够修习的功法。在做完手头的事情之后,剩下的时间,就都由自己支配了。

凡是被送到手上的,都是最适合自己修习的功法——哪怕只是一个和杂役没有多少差别的外门弟子的名额,也有那么多人为此趋之若鹜的原因,也正是如此。

上千世界中那数量繁多且精妙的功法,也正是被众人推崇的一个重要原因。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简,卫成泽的眉头一挑,将它随手扔回了储物袋当中。

毕竟是给资质不高的外门弟子修习的东西,到底没有高深到哪里去,相比起来,威力巨大,且能够为初次修习之人洗筋伐髓的天冥诀,显然要好得多。

将指尖凝起的一丝灵力散去,卫成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墙上。

尽管有许多地方有着不小的差别,但同为修真的世界,这个世界与之前的那个世界,在规则上还是有不少的相似的,至少天冥诀确实可以在这里修炼。

只不过,目前情况不明,系统又莫名消失,卫成泽并不打算做出什么太过惹眼的举动。

更何况,有的时候,自身实力的弱小,本就是一件很好的武器。

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卫成泽拿起杯子轻啜一口,那冰凉的茶水顿时让他皱起了眉头。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懒得去做烧水这种无聊的事情,而这里也没有人会替他包办各种杂事,还真是……他可不记得他以前有这么懒散。

想到某个致力于把他养成生活三级残废的人,卫成泽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你这么做的话,玄夜也会受到牵连的!”

那时候5438说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让卫成泽手上的动作不由地微微一顿。

5438知道那每一世陪伴在他身边的,都是同一个人——这并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这么多个世界下来,他和傅安叶之间所露出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哪怕只要察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就能猜出整个来龙去脉的程度。

但即便这样,5438却依旧对此一无所觉的模样,被他那些随口编造的借口所糊弄,甚至自己主动替两人间那不合理的情况寻找理由。这般的行为,实在太过古怪。

正如卫成泽之前说过的,5438实际上,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蠢笨。在许多事情上,他的敏锐,甚至要高过卫成泽。只不过出于某种习惯——又或者某种目的,他一直假装成那个样子。

愚蠢,天真,对别人的话深信不疑,不会生出任何怀疑,就仿佛一直生活在美好的象牙塔当中的孩子,对所有的事情都抱着美好的期待,对世间的一切丑恶都视若无睹。

哪怕只是假装,那样性格的人,也总是让卫成泽控制不住地生出毁灭的欲-望。

“原来宿主这么讨厌我啊……”要是知道卫成泽的想法,那个家伙的声音里一定会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然后努力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怪不得一开始总是凶我!”

指尖忽地一颤,卫成泽垂下眼帘,遮掩住了其中的神色。

除去主角的计划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定下了,最初不过是为了趣味——若是一成不变地按照规则来进行游戏,这场游戏也不免太过无聊了不是?可后来,却带上了别的目的。

想到某个人那被原主的性格影响得越来越深的性格,卫成泽的眼神不由地微微沉了下来。他实在不能不怀疑,若是再继续像之前那样,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不停穿越下去,傅安叶会不会彻底被某个存在给吞噬殆尽,成为一个与他无关的、彻底的陌生人。

而抹杀身为“世界核心”的主角,正是他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某个猜想,所做出的一次试探。

心中忽地一阵烦躁,卫成泽拿着杯子的手一转,那杯中的茶水顿时就被一滴不漏地倾洒在了地上,四散着往周围流去。

既然那个时候5438用的是“牵连”这个词,想来傅安叶应该也在这个世界里,可他却不知道究竟怎样,才能找到那个人。

在之前的那些世界里,对方每一次,都会成功地找到卫成泽,而卫成泽所需要做的,就只是站在原地,等着对方的到来——可这一次,卫成泽的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焦躁。

他忽然就想到了曾经自己想方设法地去寻找那个人,最后却无功而返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傅安叶算是一个“人质”,但与此同时,他又是一个“助手”,替卫成泽解决一些凭着一个人的能力,很难达成的事情。

然而在这个世界,他并不知道所谓的命运剧本,也不知道主角究竟是哪个,更没有能够收集气运的系统……那么,傅安叶的身份,到底会是什么?

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卫成泽忍不住推开椅子站起来,抬脚走出了房间。

为了便于照看药田中的灵植,卫成泽和余安意的屋子都在药田所在的半山腰,出了门低下头,就能看到底下的风光。

由石块铺成的道路自山脚,沿着稍显陡峭的山体蜿蜒而上,边角处长着低矮的青苔,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游踪说不出来的和谐。

卫成泽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顺着那条小道,一级一级地往山下走去。

左右无事,不如去看一看,那让原主迷得神魂颠倒的安仙君,究竟是何等入伍好了。

转头朝不远处的山峰看了一眼,卫成泽的眼中浮现出些许兴味的神色来。

到了安映生这个修为,醉心修炼的早就寻了清净的地方,潜心修行去了,而醉心权势的,也大多圈地封王,自己组建起一股势力来,可这个安映生却并没有选择这两者中的任何一种。

要说他醉心权势,他却显然对这方面的事情不感兴趣,可要是说他一心向道,他却又没有寻个无人的地方清修,反倒在这样一个地方住了下来,不干扰周围人的生活,只偶尔出来走动,就好像自己并非有着那般强大实力的人一样,实在令人感到有趣。

“哟,又是你啊!”慢悠悠地晃到了天堑峰脚下,卫成泽还没来得及打量这座据说大有来头的山峰,就听到有人向他打招呼的声音。

脚下的步子一顿,卫成泽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一边往身边那只长相古怪的灵兽的嘴里塞着草料,一边笑呵呵地看着他。

见状,卫成泽不由地挑了挑眉。看来,这个原主之前也经常来这个地方消磨时间?

“今天你运气好,仙君之前下山了,大概过一会儿就会回来了。”朝卫成泽招了招手,中年人的态度很是熟稔,“过来陪我聊聊天。”

卫成泽闻言眨了眨眼睛,乖巧地走了过去,在对方的边上坐了下来。

那只长相和水牛有几分相似的灵兽拿鼻子蹭了蹭他的胸口,显然对他很是熟悉。

“这家伙,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对我这么亲密过!”看到这幅情景,那中年人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两句。他看了正笑眯眯地揉着那灵兽的脑袋的卫成泽,突然开口问道:“哎我说,你为什么对仙君这么执着?”

一般来说,对于这种与自己相差过大的人,多数人都会选择放弃的吧?

听到这个问题,卫成泽偏了偏脑袋思索了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有没有那样的感觉?”

“在你见到那个人的那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一个人。”唇边的笑容渐渐扩大,那双眼睛里的光芒甚至让人有种无法直视的感觉,“从那之后,那个人就成了你活着的唯一意义。”

“这家伙就是你的‘那个人’?”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卫成泽一跳,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就看到了前不久才见过的唐末,正撇着嘴走过来,“那你的眼光也太差了!”

目光在唐末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卫成泽的注意力就被他身边的人给吸引了过去。

一身素衣纤尘不染,一副面容天姿国色,一对寒眸如冰覆雪,宛如那不属于这个尘世的仙人。

——正如方才所说的,周遭的一切都在瞬间远去,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一个人。

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一下,卫成泽的双唇张了张,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就连他自己,一时之间也无法分辨,这从胸中乍然间涌出的感情,究竟是属于原主,还是来源于突然见到了这个人的自己。

这就是……被原主的意识所影响的感觉吗?

看着那人的双眸,卫成泽的神色有些愣怔。

和卫成泽对视了一会儿,安映生的眉头一点点地皱了起来。

他自然是见过这个时常在山脚下,和那个在这里饲养灵兽的人交谈的人的,可不知为何,这一回,眼前之人给他的感觉,却与先前的那几次截然不同。

心脏处传来的那一阵阵无法言说的悸动,让安映生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上移开。

“你……”眉间蹙起深深的褶皱,安映生开口问道,“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