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东也过了小半辈子了,一路上也遇到了许许多多的人,有了许许多多的经历。
随着何向东的相声传播开来,他的名气也渐渐往全国扩散出去,在浪迹江湖的那些年里面,何向东和方文岐走遍了全中国,到处都是有结识过的人,而那些人现在也终于认出这就是当年那人以及他的相声。
就连何向东当年和文工团去跑的慰问演出,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里的观众都还记着何向东呢,虽然他只演过一两场。
但是忘不了啊,真的忘不了,这王八蛋刨完坑就跑了,这么多年都没再回去过,这个坑爹的缺德玩意儿啊。
以至于后来何向东都不怎么敢坐火车,都是当年造的孽啊,出门都得提着点心。
……
就连当年在西安和何向东比试了一场的傅盛也是万千感慨,他当年就料定了何向东这人必成大器,可真等这一天来了,他还是唏嘘万千。
湖北,宜昌一处墓园。
一个中年妇女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手里拿着鲜花、纸钱还有吃食,走到了一处墓碑前面。
中年妇女用手捡了捡墓碑前的些许垃圾杂物,先把鲜花摆好了,再把点心吃食摆上,然后点燃纸钱等物,最后把报纸拿来一并烧了。
中年妇女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默默看了好一会儿,又伸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让照片显得更清晰一点。
中年妇女长叹了一声,也就在墓碑前面坐了下来,拿着带来的酒,斟满了一杯,撒在墓前,说道:“爸呀,您死前还心心念着的人终于有消息了,人家现在成大角儿了。您看看,现在报纸广播铺天盖地都是他,您该放心了。”
“爸呀爸,您明明是一个京剧演员,怎么会对说相声这么感兴趣呢,至于您心心念几十年吗?后来都病成那样了,都还忘不了那两人,还非说要在天津等他们回来。”
“这两人什么人啊,您这又是何苦呢,唉。我知道您是怪我们硬要把您带来宜昌的,可是没办法啊,您的病得养啊。您就当女儿不孝吧,今天瞧见您心心念着的人物了,也来跟您说一声,好让您在天上可以放心。”
中年妇女从包里面拿出一个随身听,现在向文社的相声也出盗版磁带了,中年妇女也买了几卷来。
中年妇女摁下了播放键,就坐在坟头,陪着自己早已去世的父亲听着相声。
“这场该我们了。”
“哎,是我们。”
“上到台来,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得让观众认识认识。”
“这是应该的。”
“我叫何向东,是相声界一个不起眼的小字辈。”
“您客气啊。”
“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哎哟,这可不敢当。”
“朋友们,这是个纯粹的人,这是个高尚的人,这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呐。”
“您过奖了,您太捧了。”
“没有没有,哎,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啊?敢情您不认识啊?”
……
山西太原,一家农家小院里面一个老人默默留下两行清泪。
一个小孩子小跑了过去,小心翼翼问道:“三爷爷,您怎么哭啦,不哭不哭,我给您擦擦。”
小孩笨拙地擦着老人脸上的泪水。
老人手上捧着报纸,脸上又是哭又是笑:“我这是高兴啊,开心,小东子终于长大成人了,也不知道我那老方哥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小东子还认不认得他的杨三叔了。”
小孩子疑惑看着老人,一点没懂。
……
山东,郓城市一中,语文组的一位女老师,在中饭时间一遍遍看着电脑上的视频,看的是泪流满脸。
旁边有吃饭回来的老师见到这场景吓了一跳,赶紧过来看看情况,看着电脑上的视频,人家更纳闷了:“这不是何向东嘛,我挺喜欢听他的相声的,可是周老师,他这相声不是挺好笑的吗?您怎么还给听哭了呢?”
周青青却根本没听见旁边的人说话,眼睛一直盯着电脑上的何向东在看,眼睛早就通红,她结识何向东于微末,也见证过何向东最落魄潦倒的时候。
不过那时候她没有陪在何向东身边,也是何向东没有给过她这个陪伴的机会,今日何向东有了这一身荣光,她自然也无缘分享。
她从来都只是何向东生命中的路人,一个有缘无分的路人,但她却忘不了在那个炎热夏天,在那个蛙声嘶鸣的池塘边上,那个躺在石头看星空的小伙说他九岁时候就养着几十号人的那种英雄迟暮的模样。
她也忘不了在那个分别的夜晚,在那家酒店里面,她鼓起全部勇气拥抱了那个可能会在她生命里永远离开的人。
她也忘不了,在北京再重逢的喜悦,还有那个在北京街头被拒绝的自己却还要故作坚强的模样……
点点滴滴,汇聚一心。
回忆如潮水,汹涌澎湃,打的心田百般滋味,可是眼前早已模糊了一片。
……
美国,已经当地一家著名连锁超市的高级管理人员的苏小娅,在接到国内的消息之后,也是唏嘘一声,眉头紧锁,心中万千思绪。
法国,莱茵河畔,一个接着国内电话大呼小叫的女孩子惊喜不已,时不时发出惊叹,她一直关注着向文社的消息,只是她也没想到这一次的天津商演居然会这么惊心动魄,而且居然还把何向东的名气推到了这样一个地步。
“哈哈,我就知道他准行,江叔当年还要给人下绊子,现在抓瞎了吧,嘿嘿,我就这么幸灾乐祸。什么?你说什么?向文社到现在所有的演出的一号位都空着?”
“对啊,都空着呢,不管是小剧场,还是商演,反正都空着,小剧场里面宁愿让观众坐过道上,也不让人坐一号座,给多少钱都不行,都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媒体一报道好多人都在猜呢。喂,喂,你说话啊。”
女孩早就呆滞了,连手机掉在地上都没有察觉。
……
上海,张家。
张玉树拿着手上的报纸仰天大笑着,对着窝在沙发里面的方文岐道:“方老哥,我就说了嘛,这小东子就指定没骗我们,他现在是真红了,你先前还不信呢,说是现在相声行业不景气,他们肯定没那么火。你瞧瞧,现在没话说了吧?”
方文岐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了,两颊深陷,脸上全都皱纹,皮肤也没有了光泽,他声音也没有了力气:“我想瞧瞧东子说的相声。”
张玉树还是很激动的,他们远在上海,现在都听到何向东不少新闻了,他道:“有有,书白买了几张盘儿了,在这儿呢,我去放。”
两老头就在沙发上看着何向东的相声,每到妙处,张玉树总是拍着大腿哈哈大笑,方文岐最开始还能应和几声,也喜欢点评几句,眼神中也满是欣赏和满足的神彩,他当年还很担心自己把何向东带上相声这条路会不会害了他,现在瞧来他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他也终于放下心来了,看着看着方文岐后来也没了声音了。
张玉树却还是啧啧称赞着:“方老哥,您瞧瞧咱东子这架势,这就有几分大师架势了吧?哈哈,这混小子,嘿,还真成角儿了。方老哥,方老哥?方……方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