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笙走出步行街,正准备打车,就有一辆黑色的辉腾在她面前停下。
后座的车窗降下,露出的是一张轮廓深邃的俊脸,男人眉目浅淡,深若古井的眸子看着她。
好似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实则不然。
郁笙是知道他已经回来的,只是没想到会这样见面。
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年感满满的大哥哥,变得深沉,内敛,情绪都不会表露在脸上。
让人一点都看不透,猜不透。
“笙笙……”男人薄唇微掀,眉目不动地盯着她。
郁笙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手脚有些发凉。
周围熟悉的人都喊她阿笙,但是唯独他会叫她笙笙,他说她是女孩子,叫笙笙会比较温柔一些。
同样的,从他口中,她听到的这个称呼一直都是无比的温柔。
“我们谈谈?”薄靖修就这样静静地在车内看着她,等着她的回应。
司机将后座的车门打开,在一旁候着。
郁笙抿唇,记忆如泉涌一般地涌入了她的脑海里,她以为再见他会恨他,但是好像都随着时间淡了不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厌恶,她很平静。
只是有些呼吸不上来,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
其实那件事,并不能怪在他的头上,那是父母的选择,活着的人,就该好好活着啊!
郁笙还是上了车,她攥着手里的玫瑰,安静的后座只剩下塑料纸细碎的声响。
薄靖修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十几年没见,她现在显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
性子变得成熟,若是换做以前,他很难想象,还能有这么跟她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的这一天。
毕竟当初,郁笙对自己是那般的反感。
过了会儿,薄靖修开口询问她的意见,“我们去附近的咖啡馆坐坐?”
郁笙平静道,“不用,就在这说吧,我等会有事要去办。”
闻言,薄靖修也不勉强,只吩咐司机找个停车位临时停下。
司机兜了半圈,找到了地方停车,就下了车。
薄靖修收回目光,声音温和了不少,“笙笙,最近过得还好吗?”
郁笙的消息,其实他有知道一些,但是也仅仅是一些而已,她回国后的日子似乎过得不大好。
结了婚又离婚,现在跟他那个血缘关系上的侄子在一起,那个侄子身边还有个孩子。
但是这些听说的消息,他还是想听听郁笙亲口说,不管外人怎么说,这种自我感知上的事情,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
他知道这份亏欠,他是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的。
那种痛苦,他体会过,所以当年,他对她后来的歇斯底里的厌恶,并没有任何怨言。
他原本想以哥哥的身份好好对她,只不过,后来没了那个机会。
郁笙淡淡垂眸,心思绕了一圈又一圈,过了会儿,才回答道,“我很好。”
薄靖修心底沉了沉,看了眼她手里的玫瑰,问,“笙笙,还怨我吗?”
“不怨了……”郁笙深吸了口气,有些话说出了口,就变得容易了许多,她扯了扯嘴角,温声道,“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知道那件事不能怪你。那是我爸妈的选择,换作其他人,也会这么做的。抱歉,我之前很不懂事,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当初她知道真相的时候,几乎用尽了所有恶毒的语言来咒骂他,攻击他。
那样的自己,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害怕。
她其实不是一个戾气那么重的人,也没有怎么说过脏话骂过人。
但是对他,她却什么恶毒的话都往他身上砸。
大概是因为他之前对她太好了吧,接受不了那种落差,知道爸妈是为了避开雨夜里被车子撞到的他之后,撞坏了栏杆掉下了江,没能活下来,她就开始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的身上。
她那个时候是真的坏,觉得她父母都死了,凭什么他能活得好好的,甚至觉得该死的人是他。
其实关他什么事呢?他自己也是受害者,换作是个人,见到了这种情况,都会有的反应吧。
她那个时候年纪小,知道那个对自己很好的哥哥,间接导致了自己父母的死亡,心里接受不了,知道了这件事后,就下意识地把他对自己的好都推翻,从而憎恶他,以此来缓解自己的不好受。
只是用那种方式,能好过到那里去?她后来也后悔过,可是他听了她的话,消失了。
“是我的错……笙笙,我曾经暗暗发誓要对你好,你失去的,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弥补给你的,只是我食言了,这些年没能在你身边,你受了很多委屈吧?”薄靖修愧疚地看着她。
其实他知道,她的第一段婚姻并不幸福,在郁家的身份也很尴尬,她堂姐和伯母对她都算不上好。
这些他都知道,只是,只要一想到她那回知道真相后的歇斯底里,他不敢回来。
担心她并不会愿意见到他,所以他在国外做了十几年的缩头乌龟。
郁笙抿唇,浅淡地笑了笑,“我没事,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薄先生,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我想先走了,我男朋友还在等我。”
薄靖修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眸光暗了几分,她现在喊他“薄先生“。
以前郁笙总是会喊他“靖修哥”,她的嘴很甜,长得好看,性格又讨喜,跟个小尾巴似的。
他带她出去,熟识的人会开玩笑说她是他的童养媳。
薄靖修抬手摁了摁眉心,缓了会儿开口,“是商祁禹吗?”
郁笙闻言,愣了一下,扭头看向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薄靖修对上郁笙的视线,笑了笑,解了她没有说出口的疑惑,“我听老爷子提起过你。”
老爷子?
郁笙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老爷子应该是商爷爷了。
“他对你好吗?”薄靖修又问道。
郁笙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很好……”
“嗯,那就好。”薄靖修若有所思地点头,黑眸沉了几分。
郁笙本想去拉车门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转头看他,犹豫了会儿,开口,“你还会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