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卡卡洛夫发现他的血鬃有点没精打采的,走路不再像平常那样昂首阔步而是垂头丧气的,也不再动不动冲人龇牙咧嘴、甩头嘶鸣了,原来的嚣张跋扈荡然无存。

卡卡洛夫就担心起了血鬃的身体状况,特别让德校教授保护神奇生物课的拉蒂瑞教授帮忙检查一下,拉蒂瑞教授在校长的督促下看了一遍又一遍,得到的答案总归是什么问题都没有。

卡卡洛夫不由得大奇,也更担心了,撒哈拉血鬃是德校的财产之一,因为是珍惜种群难得一见,德校地处寒地,血鬃又是赤道种,喂养起来就很见功夫也很花钱,但与此同时就越能显示出德校的财大气粗、别出心裁,卡卡洛夫一直把他的血鬃天马当成对外炫耀的门面之一,

如今门面有了问题,他能不急嘛。

卡卡洛夫想到那天斯图鲁松用过他的马车,于是让人把海姆达尔叫来问话,结果听了海姆达尔的话以后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原来那天海姆达尔登上露台准备乘马车回去,却看见血鬃马在马棚里和另一匹银白色的天马有了冲突,整个露台被闹得人仰马翻,很多马车不得不避到另一头去起降,还有不少没事干的围观者——多数都是巫师联合会的职员。

等海姆达尔到场时冲突基本落幕了,血鬃马明显是被欺负的那个。

到底发生了什么?

海姆达尔好奇之余找了负责露台引导的工作人员询问,那名工作人员忍俊不禁,事情的经过是血鬃马对同马棚的一匹玉色天马似乎有了好感,在其面前频献殷勤,但是那匹玉色天马已经有了相好的,就是后来和血鬃起了冲突的银白色的天马,结果当然就是血鬃不敌银白色天马败下阵来。

在心上“人”面前被伤了自尊,面子里子都赔光了。

其实血鬃也不算败的太难看,海姆达尔猜测那匹银白色的天马十之八、九有银鬃马的血统,比一般天马都要高大壮实,往马棚里一站就像在一捆葱里插了根青蒜,血鬃在它面前就跟玩具马一样,在体形不利的情况下没被踢翻或者被踩上几个马蹄印子已经很不错了。

海姆达尔想过它可能会消沉,毕竟这马在德校跋扈惯了,马眼看人低,学校里也没有其他天马跟他争宠较劲,在外面受了打击难免会低落沮丧,但没想到它会一直消沉下去。

这都几天啦?掰手指算算再过半个月他都要去参加考试了。

说到考试,海姆达尔这些天真是为之白了不少头发,虽然他的头发看上去已经很“白”了。

海姆达尔没有花多大的精力就从蓝木棉搞到了国际威森加摩的内部出版物,老板奥金是个很机警的人,随和爱笑但嘴巴很严,懂得在适当的时机讨好他认为需要讨好的人,比如斯图鲁松大少海姆达尔。

考前复习就像有个秒表在旁边掐时间,秒针每走一格的动静都变得震天响,时间仿佛就有了尽头,过去一秒就代表少了一秒,第二秒也不能替代前一秒。时钟终究会再度走回一天的起点,却永远不可能再回到昨天。

国际威森加摩内部发行的出版物是一份名叫《法不容赦》的报纸,名字听上去带着严于律己的自勉味道,实际上刊登在上面的消息跟严于律己没多大关系。

升职,表彰,各国威森加摩的现状这三条是主旋律,六年前的考试也没能挤进正式版面,而是特别发行了一期副刊随报纸附赠。

海姆达尔看了副刊以后心情有些复杂,初级见习员的考试就是最最普通的“数理化”级别,只要在校功课学得好应该不是问题。而见习员考试就是带有专业性质的,有三分之一的专业题,还有案例分析。

海姆达尔不是傻子,加西亚主席的话已经很明显了,所以看着见习员考试的题目海姆达尔就开始犯愁。

后来经过他反复推敲分析,这次的初级见习员考试可能涉及到部分专业题,但不会像见习员考试那么正式。

不管怎么样他要考的是初级见习员。

想到这里海姆达尔豁然开朗,又开始精神抖擞了,每天吃饱喝足红光满面的做题背题。考试是看总分的,即使专业题全军覆没也不打紧吧,前提是他要尽可能保住“数理化“不丢分。

海姆达尔在这里分秒必争的往脑子里塞文化知识,卡罗他们几个却是越看他越觉得胆战心惊,跟他说话不答应,随时随地手不离书,午饭的时候还把一盘子绿叶菜当主食狼吞虎咽的吃掉了,旁边明明放着一大盘兔肉丸子,却视而不见。

他是谁啊,无肉不欢的海姆达尔·斯图鲁松啊,现在却改吃菜叶子了,这是件多可怕的事啊。

他魔怔了!卡罗在心里分析。

里安也觉得现在的海姆达尔有点吓人,除了书还是书,眼里只看得进印刷体,都没有人气了。

“我原来就觉得他有强迫症。”莱昂皱着眉头分析,他平时很少流露出比较明显的情绪变化。“曾经有过类似的情况,上个学年参加教育委员会和考试管理委员会的测试之前他就这么没日没夜的看,就连上厕所都在自言自语。”说到这里,布鲁莱格先生觉得有点毛毛的,晚上起夜的时候还听到他在说有关天文学的梦话。

那个时候的莱昂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室友不正常起来根本不是人。

“对。”这点卡罗深有感触。“我去年帮他背过几章节的魔法史,他明明已经记住了却总觉得自己没记住,即使从头到尾背得一字不差,还是要逐字逐句的让我确认他是不是哪里背错了。”

从那以后小胖子再也不帮同学背书了。

“最可怕的是这个。”里安说着伸手一抓,海姆达尔眼前的书不翼而飞,于是倏然抬眼瞪去。

咝~~那眼神哪里是看同学,就跟遇见了仇人一样。

里安打了个哆嗦,飞快的把书放了回去。

刀锋般的杀气马上就消失了。

里安泪流满面,一下子扑到卡罗和莱昂中间需求安慰。

“是吧是吧,吓人吧,这不正常啊!!!”里安对着二人哭诉。

有人在他们身边坐下,卡罗看到他就松了口气,忙道,“你忙完了?”

那人,也就是威克多点点头,“你们怎么了?”发现他们脸色很古怪。

三个男孩就像看到救兵一样拼命拿手指点着坐在不远处,身旁空无一人的海姆达尔,那千山鸟飞绝的真空状态,貌似周围都没人敢靠近。

“他中饭吃了吗?”威克多看了就皱了皱眉头。

“吃了。”卡罗点头,不过脸部表情说不上喜悦。“吃了一大盘蔬菜沙拉,喝了一碗没有肉的椰子马铃薯汤,一点肉都没吃,一点都没吃!”好像怕威克多不重视似的,加重语气连连强调了好几遍。

威克多面不改色的说:“晚饭还没吃?”

卡罗一楞,反射性的回答,“我还没吃。”

威克多莞尔一笑,“你们也没吃?那就一起吃吧。”

卡罗那个尴尬啊,想想也知道克鲁姆问的是里格,但一说到吃,小胖子就不能自已。

几个人迅速坐到海姆达尔边上,当然,那位全神贯注学海无涯的人一点都没察觉到周围的变化。

三位好友紧紧盯着威克多的一举一动,就想看看他会怎么办,把书拿掉是行不通的……啊!他还真的直接拿书啊?

当他们仨幸灾乐祸地等着那对鬼眼再度放射出绿油油的寒芒,让那位男朋友知难而退时,男朋友却出乎意料的停了动作。

威克多只是把书从海姆达尔手里拽出来,却没有直接拿掉,海姆达尔的目光就跟着那本书慢慢挪动,直到它离自己越来越远,离开目力极限。

在学海里扑腾的某人的脚一下子就够到水底,哧溜一下站起来了。

“哎?怎么了?你拿我书做什么?”

有人重重砸了下桌面,犹如泄愤一般,是卡罗。

海姆达尔吓了一跳,朝他们仨看去,发现三人正目光幽怨地瞅着他,于是不解道,“你们怎么啦?”

三位好友的表情更加戏剧性了。

海姆达尔也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大概是饿的。”威克多风轻云淡,不紧不慢。

“哦。”海姆达尔马上给予共鸣,“我也饿了!”摸摸肚子,“很饿!”

威克多这才把书放回到他面前,海姆达尔随着他的动作一转脸,眼睛顿时一亮,“肉丸子!”一把抄起叉子叉住一个往嘴里塞,满足地咀嚼了一会儿,含含糊糊的道,“好吃……这肉丸个儿真大……”

那一时刻,卡罗内牛了。

***

考试这天,海姆达尔起了个大早,还特地进浴室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洗了澡,新换上一套被绒布打理得整洁笔挺的校服——面子工程很重要。

在食堂吃早饭的时候注意荤素搭配,没再任意妄为,不过拒绝了里安给他递菜的好意,说今天绝对不吃跟蛋有关的任何食物。

他的慎重让里安一头雾水,卡罗哈哈大笑。

莱昂则是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里格在某些方面的执着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果然,吃完饭以后就见海姆达尔把他的笔袋拿了出来,把里面的羽毛笔、迷你墨水瓶掏出来,用手绢仔细擦拭干净,那状态比专业杀手行凶以前为枪支弹药做准备还要仔细谨慎,都快赶上卡罗的水准了。

莱昂真想跟他说,像那样的考试羽毛笔和墨水估计都是随卷分发的,就算把那羽毛笔梳的比头发还柔顺也用不上。

略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开这个口。

一切就绪以后,海姆达尔说:“同学们,我走了!”附近坐着的都是同年级的孩子。

大家一致朝他用力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步步离开了食堂,这哪里是目送同学,根本就是在送烈士。

卡罗敲了下还在翘首张望的里安,没好气的说:“你瞎凑什么热闹,我们不是说好了送到马车那里嘛!”

里安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怪周围气氛太好,他入戏太深。

站在钟楼前的小广场上,卡罗吐了口气,一团白烟从他嘴里冒出来,消散在纷纷扬扬的雪粒子中。

里安收回远眺的目光,忽然间不安起来,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打量二位好友,“会顺利的吧?”

卡罗瞄了他一眼,大概是在嫌他说废话。

里安委屈地瘪瘪嘴,“万一没考上就太冤了,他都把书看成那样了。”听卡罗说晚上睡觉都在说梦话。

“还真说不准,考试这种事也有运气在里头的,因为知识是死的,出题的人是活的。”琼斯先生有着八卦传媒人士的通病,唯恐天下不乱,也就是什么都爱往坏处想,通过提前预测各种可能发生的挫折打击来深入分析事实真相。

里安听了就很不开心,卡罗才不管他开不开心,给里安这么一讲,他自己也郁闷上了。

莱昂就像啥都没听见似的,面无表情地掠过他们,往德姆斯特朗城堡走去。

一抬眼就看见威克多·克鲁姆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禁微微有些诧异,这位男朋友不是有球队活动说赶不回来了吗?

而小广场的另一端,回廊入口处,哈斯勒目睹了马车起飞的全过程以后,放飞了手中的谷仓猫头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