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塔·斯利文小姐,芳龄十六岁,天生的傲人身材使得她十三、四的时候就被一些好色之徒断定为十七、八,这种尴尬的情景日复一日的出现令她不胜其扰,故而,斯利文小姐暗下决定,就算到了二十七、八,她也要对外声称自己是永远的十六岁,或许这出于女人对年龄超乎想象的敏感和执着。

斯利文小姐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从外界对她的诸多评价中就可见一斑。

保加利亚的上流阶层明里说她不好接近,背地里说她不近人情;堂姐夫一流的平民阶级当面斥她心高气傲,背地里嚼舌根的时候骂她狗眼看人低。

斯利文小姐从来没有在意过,她始终坚信,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也许是内心阴暗的小人,也许是没本事的平民,他们是出于妒忌,总之,那个时期的斯利文小姐的防御系数很高,对任何的风言风语皆不屑一顾。

直到她自小崇拜的堂姐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嫁给了一个一文不值的穷光蛋,成了整个保加利亚上流社会的笑柄,亲戚朋友闲暇之余指手划脚的八卦谈资,斯利文小姐已经练得级别很高的防御技能顿时前功尽弃,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激得她暴跳如雷。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萌生出排山倒海般的逆反心理,要让那些笑话他们斯利文家的人全部哑火,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哥力挽狂澜。而说到保加利亚最有名气的家族非克鲁姆莫属了。克鲁姆家族的先祖没有所谓的贵族血统,据说第一代克鲁姆是本地另一家已经没落的大贵族的管家,因工作勤恳便从落败的主人手中分得一些钱财和土地,勤劳聪明的后代们就是利用这些田地种植昂贵的草药并且贩卖慢慢壮大起来的。

换句话说,在斯利文小姐看来,这个家族的成长史很牢靠,虽然不是贵族,却也非庸俗不堪的暴发户。克鲁姆家族的一切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不是那些光有头衔整天醉生梦死坐吃山空的伪贵族可以媲美的,他们有赚钱的手段,最最重要的,不会入不敷出,如此一来,高品质的生活就有了保障。

愿望总是很美好的。

斯利文小姐千算万算最紧要的一条忘记算进去了,那就是克鲁姆家的大少爷——威克多·克鲁姆公子哥的喜好,被她寄予厚望的公子哥不喜欢她,甚至直接无视她,这让自视甚高的斯利文小姐仿若遭到晴天霹雳一般。为什么?她想不通,怎么说她斯利文家族在保加利亚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威克多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向自命不凡的斯利文小姐咬着手绢怒火中烧。

然后,她知道了原因,再然后,她的怒火就烧的更厉害了,她输给了一个男人,不,连男人都称不上,她居然输给了一个两年级的小弟弟?!这让她安妮塔·斯利文情何以堪!!两眼发红地想要挠墙!!!

斯利文小姐很快记住了情敌的名字。

这个两年级的小弟弟名叫海姆达尔·斯图鲁松。

安妮塔叹口气,从纷乱的头绪中拉回神智,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梳妆台上的一只小匣子,她打开匣子,被施了魔法的粉团蔷薇静静躺在垫着天鹅绒托架的匣底吐露着芬芳。

蔷薇花同那天一样娇艳欲滴,斯利文小姐情不自禁的把花拿出来,捏在手里转啊转的,没过多久,两眼又开始发直了。

斯利文先生在路过大女儿的房间时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放缓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来到茶室,他的夫人正带着和两个小女儿坐在茶室的桌子边给亲戚朋友们书写圣诞请帖的回复和新年祝福。

“安妮塔最近怎么了?”斯利文先生扫了一眼乱七八糟的桌子,就走开坐到一边的休闲椅上。

“不是还那样吗?”斯利文夫人无动于衷。

“姐姐这几天挺奇怪的。”二女儿放下手里的信纸抬起头来。

“对呀,放假回家头几天早上都会鬼喊鬼叫的,这两天突然不喊了害的我都睡迟了。”小女儿娇声娇气的附和,敢情把她大姐的晨间吊嗓子当闹钟了。

斯利文先生眼睛一亮:“你们大姐是不是要放弃了?”

两个女娃对看一眼,摇头表示不知道。

大女儿对克鲁姆家大少爷莫名其妙的执着让夫妻两人感到既头疼又无奈,但是始终没有给予女儿帮助,他们的大女儿脑子不清醒不代表他们俩也跟着糊涂,夫妇二人在这件事上一直处于冷眼旁观的状态,就是想看看一头热的安妮塔准备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难道女儿终于清醒过来了?斯利文先生的内心充满了期待。

“我昨天把从朋友那里新得的其他国家发行的关于克鲁姆的新闻、图片还有海报给大姐送去……”二女儿忽然道。

“你大姐没要?”斯利文先生满怀希冀的揣摩下文。

“她收了。”

“喔。”斯利文先生大失所望。

“收下以后用指甲把克鲁姆的脸抠出了一个大窟窿。”二女儿很不厚道的来了一个大喘气。

“什么?”这下连斯利文夫人都淡定不下去了。

“所以我才说大姐的表现很奇怪,抠完了之后又后悔得要死,对着窟窿深情款款泪眼朦胧,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二女儿平静的说。

“是不是被刺激到了?”斯利文夫妇面面相觑之后想到这个可能性。

“她抠的是什么样的图片?”斯利文夫人问。

“就是行云飞天扫帚公司今年发行的限量情侣款扫帚宣传海报。”

夫妻俩恍然大悟,那张海报可谓举世闻名,上面的画面是个什么结构他们也知道,故而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看样子被刺激得不轻。

“大姐抠图片的时候还咬牙切齿振振有词:‘这个男人有什么好!’”二女儿没心没肺地持续揭发。

夫妻俩暗暗叹气,看来这“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细心地斯利文夫人心里却升起了一丝古怪和疑惑:为什么去抠克鲁姆的脸?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抠情敌的脸吗?女儿真是气糊涂了!

“该死的斯图鲁松————————”

楼上陡然爆发出撕心裂肺般的狂叫,楼下四人顿时目瞪口呆。

少顷,小女儿心有余悸的捂住胸口:“大姐现在改下午鬼叫啦?”

***

“里格!圣诞快乐!”

海姆达尔一睁眼,就看见表弟德拉科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海姆达尔眯了下眼睛,坐起来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圣诞快乐!”睡眼惺忪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单纯附和罢了。

德拉科对此浑不在意,兴致不跌反升,对马尔福少爷而言,这个圣诞假期有同龄人陪着一起过就足够他开心到明年了,更何况这个同龄人还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表兄。

德拉科比家养小精灵还勤劳,掀开被子把海姆达尔拽离床铺,拽离房间,一路拽到楼下的大圣诞树下。

“你看!这全是送给我们的礼物!”德拉科献宝一般的用力扬手臂,兴奋地无以复加。

对小孩子来说,过节反倒是其次的,收礼物拆礼物才是重中之重。

看表弟这么兴奋,海姆达尔不忍心驳他的面子,点头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都拆开看看吧。”

德拉科等的就是这句话,开怀的高叫一声,朝圣诞树下堆积如山的礼物扑去。

“这个是你的。”德拉科迅速抛来一个绿色包装的礼品盒。

海姆达尔接住,盘腿坐在地毯上,一边打哈欠一边拆包装。

两个男孩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客厅另一端的大人们,当他们看见两个男孩连衣服都没换,穿着睡衣冲下来的时候就纷纷露出了无奈的笑容,当然,笑容中更多的是无尽的宠溺。

纳西莎看着看着,眼神出现片刻的恍惚。“我原来曾有过把里格带回布莱克家的想法。”此情此景下,她选择了开诚布公。

“西西?”卢修斯很吃惊,妻子之前从没对他提过,怎么突然之间……

纳西莎对丈夫笑了笑:“我毕竟是布莱克家的女儿。”

“那么现在呢?听您的意思好像已经不这么想了。”隆梅尔平静的说。

“依照英国魔法部制定的法律,没有意外的话西里斯这辈子都出不了阿兹卡班了,换句话说布莱克家要绝后了。”纳西莎并没有急着回答隆梅尔的问题。

“这就是令您忧心忡忡的所在?”隆梅尔说。

卢修斯决定保持沉默,在布莱克家的事情上他没有置喙权,也不想去给自己家族惹事,一个神秘人就够受的了。

丈夫的沉默在纳西莎的预料之中,她淡淡一笑,没有介怀,在她心里,卢修斯和德拉科就是她的一切,她是纳西莎·马尔福,已经出嫁的女儿。

“我已经想通了,里格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回不回去无关紧要。”纳西莎迅速表态。“我只是希望今后如果,我是说如果,里格想接触布莱克家的什么人的话,请您不要阻止。”

“在您心中我是这样的人?”隆梅尔以嘲弄的语气说。“我没有阻止,也不打算阻止,如果真这么做了,您认为您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对我的判断发出质疑吗?”

纳西莎面色一僵,低下头去,是的,归根结底她也是布莱克。

“请原谅,是我多虑了。”纳西莎抬起头不自然的扯出一抹笑容。

卢修斯握住她的手,纳西莎用力回握住它。

“圣诞快乐!”两个男孩轻快的道早声打破了客厅这端的沉闷。

德拉科扑进母亲怀里喋喋不休,小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显然那些礼物让他很满意。

海姆达尔先和父亲道早,换来一个亲吻;然后又被叔叔抱住亲了一下;最后妮尔也不甘示弱的抓住他亲了好几下。

“我还以为你有了礼物就把我们忘记了。”隆梅尔心情很好的说。

“怎么可能,如果忘记了你们,明年的圣诞礼物怎么办?”海姆达尔摇头晃脑。

斯诺忍俊不禁,故意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口吻:“这就是我们的价值吗?”

海姆达尔嘿嘿一笑,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只领带夹。

妮尔眼睛一亮:“这送礼的人品味真不错。”银色的领带夹上不规则的镶嵌了一些细小的碎钻,整体风格简洁抽象,璀璨的钻石令人过目不忘,看似毫无特色可言,回味起来却恰恰相反。

这东西好像很贵重,这是海姆达尔看到礼物时的第一感想。当他拿起卡片扫到落款时不由得一怔,上面的署名是安妮塔·斯利文,这让海姆达尔很惊讶,他知道有个成语叫投桃报李,但是送一朵小花换来一个镶着钻石的领带夹,这个报偿未免太合算了。这不就跟诗经里“你赠我果子,我回赠你美玉”一个意思了吗?(就是《诗经·卫风·木瓜》=..=)

他什么时候和斯利文小姐建立起那么高尚的友情了?海姆达尔一头雾水。

“这东西是昨晚从部里送来的。”斯诺说。“部里值班的同事通知我有一个包裹寄到我的办公室,就帮忙转送到家里来了。”

“这是谁送的?”妮尔拿起领带夹看了看。“不像威克多的品味,我猜百分之八十是女人的手笔。”

“你不去法律执行警察部队是英国魔法部的损失。”海姆达尔间接认同了妮尔的猜测。

“真是女人?”妮尔没想到自己猜对了。

“什么人寄来的?”斯诺问。

“斯利文小姐。”海姆达尔把卡片递过去。

“可以吗?”斯诺迟疑。

海姆达尔耸耸肩。

卡片上除了一行圣诞祝福和下方的落款就没有别的了,斯诺很快把卡片还给海姆达尔。

“安妮塔·斯利文?”妮尔起初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忽然睁大眼。“真令人惊奇,她的气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居然会给情敌寄礼物?”在妮尔的认知里,此刻的斯利文诅咒还来不及呢。

“她挺可爱的。”海姆达尔说出了让在场众人为之一怔的评语。

“看来她是一点戏都没有了。”妮尔故作同情。“情敌不想着骂她反而在可怜她。”

“我不是可怜她。”海姆达尔强调。

可惜没人相信,就连隆梅尔都觉得儿子实在是有容乃大气度不凡。

海姆达尔没有把那天在对角巷偶遇安妮塔·斯利文的事情告诉家里人,而德拉科早在回家之前就把“倒胃口”的女人抛诸脑后了。

不送点回礼他会心里不安,海姆达尔下定决心动用零花钱。

海姆达尔把礼物收起来以后走过去坐到父亲和叔叔中间,他看看斯诺又看看隆梅尔,低头斟酌片刻,然后抬眼看向父亲,严肃认真的唤道:“爸爸。”

不知道为何,隆梅尔和斯诺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尽管如此,隆梅尔依然让自己看上去温和可亲。

“圣诞节后我能不能请威克多到我们家来过新年?”

望着儿子满怀希冀的眼睛,隆梅尔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他不着痕迹地看向笑容有些发涩的斯诺,斯图鲁松兄弟俩面面相觑。

说实话,尽管对“威克多”这个名字从儿子嘴里吐出来感到很不快,隆梅尔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丝高兴的。他的儿子来求他允许他男朋友来这里过新年,而不是对他说要出去过二人世界,这个差别或许微不足道,但在隆梅尔眼中却是历史性的一大步。里格不再把他们挡在门外,隔阂感因为儿子心态上的细微变化而消融了不少。

隆梅尔再一次朝弟弟看去,在对方眼里也看到了类似的动容。

好吧,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好埋怨的了。退一万步来说,把那个威克多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比暗地里监视要省事多了。

想到此,爸爸豁然开朗,就貌似十分大度的点点头:“可以。”表情故意弄得很深沉。

海姆达尔喜不胜收,眼睛因笑容而闪闪发亮。

隆梅尔顿时发觉这个决定无比的正确。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