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八点钟,海姆达尔回到了寝室,同行的还有里安。两个人都一脸疲倦,几乎异口同声的叫累,进门前,海姆达尔没好气的说:“检测都是我在做,请问克莱斯蒂尔先生您累着哪儿了?”
门边的引路人画像向海姆达尔表达了善意的问候,他举高手里明晃晃的玻璃灯,耀眼的光芒在画面上一闪而逝:【欢迎回来。】
海姆达尔含笑以对:“你好。”
里安早就把海姆达尔的问题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瞪着眼睛,抖着手指,惊讶的说:“他……他会说话?”
海姆达尔好笑的说:“你怎么表现得像麻瓜一样?画像会说话很奇怪吗?”
“不是,问题不在这里。”里安气愤难消的指着画中的引路人。“原来你会说话啊,前两天我问话你怎么不睬我?”而且连动都不动一下,害的整个南塔的人都以为这幅画是残次品,制作时少加了一道工序。
引路人照样不理他。
里安的鼻子差点气歪,龇牙咧嘴的露出一脸的凶相,海姆达尔好说歹说把他拖进了房间。房间里没人,莱昂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一进门,海姆达尔就劝他心胸开阔点:“至于和一幅画像生气么。”
“忍气吞声是成年以后的事。”里安反倒去开解海姆达尔。“趁咱们还小,该计较该较真的就不能放过,毕业以后出了社会就没机会了。成年人有成年人的做法,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幼稚,别总是那么懂事,亲爱的,这样容易早衰。”
海姆达尔说不出话来了,他觉得他应该在心里给这位朋友腾个地方,重新认识一下。
“我问个问题。”海姆达尔拉着他坐到沙发上。
“你说。”
“你为什么怕威克多?”
里安立刻反驳:“我没有!”
“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
海姆达尔本来就是随便说说而已,看他这惊悚样反而觉得情况有异,当下决定不能白白放过他。
“里安,我们是朋友吧?”海姆达尔一边说一边朝他那里靠,里安下意识的往边上闪。
“当然。”
海姆达尔又向他那边蹭了蹭:“我刚刚算帮了你吧?”
里安楞了一下没吭声,海姆达尔趁机敲竹杠:“既然如此,我问个问题你回答一下也不为过吧,就当回报我好了。”
里安顿时泪流满面:“不带这样的,我很纯洁的,你不要毁我清白,我们是朋友,朋友怎么能色诱朋友就范呢,克鲁姆会阿瓦达我的。”
海姆达尔早就等在这里了,一下子坐回原位:“还说不怕。”
里安就一脸的怅然若失:“啊?你这就算色诱完啦?太不敬业了!我造型还没摆,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可不是么,两只手正放在领口处蠢蠢欲动,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
海姆达尔翘起嘴角,柔情似水的看着他。
里安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战,低头承认错误,然后支支吾吾的说:“先说好了,我老实交代了你别生气啊,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真的只是我一个人的,卡罗和莱昂他们都不是这么想的。”
海姆达尔的眼神就越发的柔了:“你越磨蹭我越难受。”
里安马上说:“我觉得威克多·克鲁姆是个可怕的人。”
海姆达尔眨巴下眼睛。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里安见状,忙不迭的解释。“说不上为什么,我就觉得他挺让人害怕的,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绝对不会主动靠上去和他说话。”
海姆达尔波澜不惊的表示:“我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别人都说威克多很容易相处,说他不摆架子,不会仗势欺人,言谈间也是有求必应,不会一个不高兴就给人脸色看。”
“我知道啊,克鲁姆确实是这样一个人。”里安为难的皱起了眉头。“说不上来,我的感觉很抽象,而且和你说的也不是一回事。”
里安对颜色和服饰很敏感,虽然有臭美之嫌,但他的眼光确实独到。海姆达尔的那堆便服里安都一一品评过,也针对性的提出过意见和建议,指出妮尔给海姆达尔搭配的服装有哪些不足之处,穿出来的效果就连海姆达尔这个时尚盲都感到耳目一新。
妮尔曾说:“很多爱美人士都是极端敏感之人,时尚敏感度越高端,神经敏感度就越高端。他们会洞察出别人察觉不到或者暂时无法察觉到的东西,比如每个人都有的不为人知道另一面,这些人就很容易率先感觉出来。”
说的麻瓜一点,里安第六感强大?理解力超凡脱俗?
海姆达尔低头陷入了沉思。
里安也一个劲的脑补,琢磨如何能说的更细致更贴合更容易理解,这个时候就感觉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克莱斯蒂尔先生表示焦虑。
有人推门而入,是莱昂,后面跟着埋头写小抄的卡罗。
卡罗一看到里安脸上白花花的肉就颤了一颤,三步并作两步挤到他身边坐下,一往情深的期盼道:“你们室长怎么说?”记录小抄的本子应声翻出了空白的崭新一页。
里安很深沉的点头:“进了。”
卡罗迫不及待的催促下文:“怎么回事?快讲讲!”
“卡罗,你越来越有崇高的传媒精神了。”海姆达尔打趣激动得两腮嫣红的卡罗,后者振臂一挥,以妨碍工作为由,让海姆达尔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海姆达尔啼笑皆非,不过还是挪了个地方,和莱昂坐到一起去了,然后和室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并拿出城砖般的变形术古籍翻看起来。
“你怎么不早讲!”卡罗陡然尖叫起来,然后转过头来对海姆达尔扯出谄媚的笑。“斯图鲁松室长,请您仔细谈一谈刚刚的检测过程。”还拿手拍拍身边的空位——就是海姆达尔刚刚坐的地方,让海姆达尔赶快移民回去揭露事实真相。
海姆达尔轻描淡写的说:“这里很凉快,我很喜欢。”
卡罗真想抽自己的嘴巴。
琼斯先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山不肯来咱去就山,卡罗呼啦一下手脚利索的漂移到海姆达尔那边去了。
“请问您刚才一共检测了几把扫帚?”
海姆达尔没有为难他,回答:“两把。”
卡罗又问:“不是说一共七把飞天扫帚吗?怎么光检测了两把?”
“第一把不达标,第二把勉强凑合。”
“勉强凑合”的制造者就春风得意的扬起了下巴,可惜,莱昂正全神贯注于他的毒药大全,卡罗正和海姆达尔眉来眼去,里安的意气风发算是白白浪费给017的室内空气了。
“然后呢?”卡罗追问。
“没有然后了,剩下五把被他们室长直接枪毙了,说是要重头再来。”
卡罗不解道:“好端端的怎么说撤就撤了?”
“我来补充。”里安忽地叫道。“大概是前两把检测结果让室长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为了避免再丢人就……”
卡罗眼睛一斜,犀利的说:“我怎么觉得你有借题发挥之嫌?”
里安理直气壮的挺胸抬头:“至少我的扫帚经得起考验!”
卡罗虽有不甘,还是如实的把信息写进了小抄本子里。
“他们室长有没有其它反应吗?”这话是莱昂问的。
卡罗立刻抬起头,表示高度关注。
“付钱的时候挺大方,而且利润空间很大。”海姆达尔摸着下巴呵呵坏笑。
“怎么讲?”莱昂扬了扬眉毛。
“结账的时候他居然和我说便宜。”
卡罗辛辣的指出:“如果没有说实话就是在拍你马屁或者脑子有毛病,说他脑子不好使不太现实,如果不好使肯定坐不上室长的位置。”
莱昂问海姆达尔:“那位室长不知道行情?”
海姆达尔摇摇头:“就是知道才觉得便宜。”
莱昂就露出了费解的神情。
卡罗一拍大腿:“喔,我想起来了,这届飞天扫帚研究室的室长是去年开始当选的,上一届室长前年毕业了。”
“没错,前任室长和班森室长是同一届毕业生。”海姆达尔补充。
卡罗一听就朝海姆达尔暧昧的龇牙笑道:“这么说你也知道那事?”
“我知道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你会知道,那时候你还没有入学。”海姆达尔对他的“博古通今”赞叹不已。
“什、什么意思?”里安听得迷迷糊糊。
卡罗乐呵呵的说:“你们飞天扫帚研究室的前任室长喜欢给扫帚做各种各样的检测,凡出一把新品,就拿去实验研究室做个全套+附赠项目,有这事吧?”
“好像是,现在研究室里还堆了一堆从前留下的报告,很占地方,忙起来的时候工具都没地方摆。”
“你没想过为什么吗?”
“前任室长追求精益求精?”
卡罗哈哈大笑,当场爆料:“是否追求精益求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研究室的那位前任想要追求艾文·班森!”
里安就张大了嘴巴,半晌后茫然的看向海姆达尔:“真的吗?”
“老实说身临其境那会儿我没看出来,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那么点意思。”要不然为什么三天两头往实验研究室跑?或许为了出师有名才拼命做扫帚,据说前几年飞天扫帚研究室的成品率奇高,成功率仅次于格林德沃就读期间。海姆达尔做预备生那会儿几乎天天跟他打照面,比看见男朋友威克多的次数还要高。
卡罗又开始做小抄了:“也就是说这不是瞎传,而是确有其事?”
“我可不敢随便拍板。”海姆达尔摇头。
“这就解释了现任室长结账时感到便宜的说法。”莱昂看里安还是一脸的莫名,就好心的给他作答。“前任室长在实验上面花的费用太多,按照实验研究室的传统,一个物件如果复检所需要的费用比第一次检查要高出一倍,复检一旦做多了价钱自然就上去了。”
“没错,还有三检四检。”海姆达尔也难得八卦一下。“我记得当年有一把扫帚连做了六次检查。二次复检加一倍,三次复检就直接跳三倍,四次就是四倍,五次就五倍,次数越多价格翻的就越厉害。”
里安打了个寒战,嘴角抽搐了一下。
“复检的价格为什么要翻倍增长?”卡罗很有探索精神。
“这是格林德沃定下的。”
格林德沃原来施行的很多政策已经被新的条例所替代,惟独留下复检翻倍这条没动,从室长手册中的历代留言可以看到它被之后的每一届室长巩固和推崇。海姆达尔曾经特意翻看了格林德沃在制定这项看似很不合理的规定时留下的想法,这位辍学生就写了两句话——
我不能接受别人说我的实验没有成功,这让我愤怒,因为它侮辱了我的智慧,所以,他们必须付出代价。钱是个好东西,它很有用。
海姆达尔看看莱昂又看看卡罗:“你们刚刚跑哪儿去了?”
“去打听校队的初战结果。”卡罗说。
海姆达尔立刻倾身道:“怎么样?”赢,应该没有问题吧?
“不知道。”卡罗摇头,一脸的困惑。“动用了魔药研究室的关系去了趟木棉古镇也没打听出什么来,真奇怪。”
海姆达尔不安的拧紧了眉头,好好的怎么突然没音讯了?海姆达尔一下子站起来,卡罗抬起脸惊诧的望着他,然后他们就听见海姆达尔床铺那边的窗户传来“啪”的一声,好像是什么硬东西砸到玻璃上了。
海姆达尔好奇的走过去推开窗户,寒风卷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扑面而来,刺激的海姆达尔猛打了个哆嗦。
他把脑袋伸出去左顾右盼,除了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以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是什么?”卡罗坐在沙发上伸脖子问。
海姆达尔回头:“没——”刚开口就看见卡罗惊恐的瞪大眼睛。
海姆达尔拔回脑袋,目光与一对金色的瞳孔撞在了一起。
巨大的羽翼在料峭寒风中缓缓合拢,倾身向前,泛着暗金光华的羽毛陡然间褪去,双脚落地,翅膀变成手臂,托住了海姆达尔的腰,海姆达尔一个踉跄向后倒去,上半身落在了柔软的床上,与此同时,嘴巴也被封住了,海姆达尔仰头迎接威克多的深吻,尽管表现得异常配合,不知满足的男朋友还是把他的舌头吸得生疼。
“咔嚓”一声,卡罗用力咬下一块坚果杂饼,含糊不清的嘟囔:“为什么每次他一出现,我们就会变得很多余?”说话的音量也拔高不少。
“不是我们变得多余,在他看来我们根本就是多余的。”莱昂一边翻书一边不咸不淡的说。
“咝————”里安哆嗦了一下,缩着脖子推卡罗。“去,关窗去!”
卡罗白了他一眼,斥他没出息。
莱昂沉默的抽出魔杖隔空一挥,大敞的窗户自动关闭并锁住。
卡罗抿抿嘴巴:“还抱在一起呐,这么大动静都没惊动……”
莱昂啪的一声合上书,锐利的目光直指某床铺,扬声道:“这才过去几个小时?这场比赛我们学校输得太快了。”
“哎,有反应了!”卡罗兴奋的用手肘推推里安。
里安同样保持关注。
就见海姆达尔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行凶之人,手脚麻利的翻坐起来,盯着男朋友有些僵硬发青的脸看了半天,不太确定的问:“你们赢了对吧?”第一场就爆冷门?没有这么惨无人道吧?
威克多深深吸了口气,拿手揉了揉眉心,没好气的咕哝:“别听他胡说八道,请对我们有点信心。”
海姆达尔就眉开眼笑的抱住男朋友的脖子,照着脸狠狠吧唧了一下,以兹鼓励。
威克多的脸很快就不青了。
三位旁观者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发嘘声喝倒彩。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