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屋能让人忘掉烦忧,虽然它很像违章建筑。

打那天以后他们频繁往来于翻倒巷57号与陋屋之间,韦斯莱家的种种合了三位师兄的胃口。

双胞胎很快就和贝尔尼克称兄道弟上了。

邓肯亲自指导金妮打魁地奇、告诉她可能碰到的情况以及应对时的诀窍。小姑娘开心坏了,对师傅的话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好在某位法国人士自诩正派,从来不屑去动什么歪脑筋,再加上金妮年纪虽小但确实聪慧,尤其是在魁地奇方面的长才实在让奥维尔先生吃惊不小,不免对金妮另眼相看,教起来特别卖力、没有藏私。

因为有偶像在场,罗恩虽然表现得比较矜持,不敢在偶像面前放肆,最后还是忍不住上天显摆了两下自己得意的飞行技术,等着偶像指教。

威克多在海姆达尔的暗示下对罗恩的表现留了心眼,几天以后,就找了个机会跟韦斯莱家的小儿子说了一下自己的观察结果。

海姆达尔发现自己的男朋友还是很会讲话的,他不是一上来就挑人家的错或者急于打击别人的自信心,那样的人从前在糖耗子见着不少,认为自己技高一等,和不如自己的人说话,人家都要感激涕零并且当做圣经一样虔诚默诵。

威克多单单捡罗恩的长处说,又简单扼要地传授了几招长年练习魁地奇的经验,旁敲侧击地让罗恩自己想明白当中的道理。罗恩·韦斯莱不是白痴,虽然性格直率,不是一点就通的敏慧之人,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结合前因后果疏通一些事情。他明白威克多·克鲁姆的意思,他不适合找球手打位,他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罗恩原本是藏着小心思的,说他一点都不嫉妒哈利一年级就被选为格兰芬多魁地奇队的正式队员,而且还是找球手这么至关重要的打位,确实假了点。有些人天生如此,然而造物主是公平的,他不该被负面情绪弄得一叶障目而无视自身的优越性。

“或许守门员这个打位更适合你。”威克多状似无意地看向别处。“你的飞行方式和对鬼飞球的敏感程度让我想到了入队前的邓肯。”

多说无益,蜻蜓点水、一笔带过,反而更能取信于人。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罗恩就决定往守门员打位去努力了。争取早日通过入队考试,正式加入格兰芬多魁地奇队,罗恩给自己打气。

***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八月份已然来临,眼瞅着就要到仨师兄回校集训的日子。贝尔尼克现在是队长,要以身作则,回去的日期只会早不会晚。几个人商量决定最后几天就老实待在翻倒巷57号,顺便买点东西回去,也不算白来了回英国。

与依依不舍的韦斯莱家诸位告别,再三向他们保证以后一定还会来叨扰。

金妮难得大胆一回当面要求和邓肯保持联络,邓肯很爽快地答应与她通信,临走前两个人还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可能是接触时间长了,金妮对这位法国帅哥的免疫力越来越强,说话做事本色了许多,不再动不动就脸红。

韦斯莱夫妇发现他俩神色如常,没有别的心思,也就放任自流随她去了。

莫丽本来还想叨念几句,小姑娘什么不好学非要和男孩子一样玩粗野的魁地奇,心里有点不太乐意,被温厚的亚瑟劝了几句也就放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贝尔尼克也多了俩通信对象,就是永远都闲不住的韦斯莱双胞胎。他甚至主动提及,如果乔治和弗雷德真有开店的打算,他一定会把零花钱拿出来注资。双胞胎全当他是客气,勾肩搭背地感谢一通却没往心里去。

一行人回到翻倒巷,第二天就有新客人上门,就是海姆达尔那位只收稿子不发稿费的雇主卢娜·洛夫古德小姐。

对于她的到来海姆达尔是百分之一百的欢迎,在韦斯莱家做客的时候曾想顺路到她家去拜访,后听金妮说他们不在家,大概又跑到哪里去找什么大嘴球形鱼的栖息地了,就打消了拜访的念头,不曾想她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卢娜还是老样子,不知不觉就会开小差,不过她对海姆达尔的思念溢于言表,一年多的频繁通信让他俩建立起了一段友谊,显然,她已经把海姆达尔抬至同金妮一样的好友层面了。别看小姑娘经常魂不守舍、神游物外,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何人拿何种态度对她,她心照不宣。异于常人的喜好让她徘徊在众人之外,再加上古怪的性格使然,要不是金妮的真心以待以及韦斯莱一家的关怀,卢娜的人生肯定比现在要寂寞得多。

卢娜这次登门不仅带来了最新的《唱唱反调》,还把积压在她那里的读者信件一并送来。海姆达尔快速翻看信封,果然没有奇洛的名字,联想到之前在马尔福庄园获悉的往事以及那什么魔法石,心里有了判定,看来霍格沃茨的奇洛教授就是与自己通过信的奇洛,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搭上了线,一想到自己很可能因而跟那什么神秘人牵扯上就暗暗庆幸当初的决定,有时候人还是需要“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

洛夫古德小姐不同于腼腆的金妮,她的脑回路也跟普通小姑娘不一样。为三位师兄做过介绍以后,她就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睛把仨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那直勾勾的眼神就连惯于穿花拂叶的邓肯都觉得瘆人。

“我觉得他们三个看上去都很好。”卢娜突然轻飘飘地对海姆达尔来了那么一句:“哪个是你男人?”

海姆达尔瞠目结舌,在仨师兄惊诧的目光下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怎么……”

“你给我写信的时候不是透露有心上人了么,德姆斯特朗没有女孩子吧。”卢娜路所当然地微笑,眼睛却不肯放过三位男士,一副费思量的神情。“照你的性格,如果不是两情相悦,肯定闷死在心里也不会说出来。”

你真的是“学龄前儿童”吗?海姆达尔想问。脑子打结,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好像是做过这方面的暗示,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可能打心里认定卢娜不是拘泥世俗的人,就在信中提了一下,没曾想……

“为什么肯定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个?”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卢娜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问:“难道不是?”

海姆达尔甘拜下风,就指了最右边。

卢娜的目光聚焦过去,定睛瞧了半天,放心般的说:“很好。”

也不知道她所谓的“好”是什么意思,“女人心海底针”这话确实不假。

威克多面不改色,海姆达尔光瞧那双炯然雪亮的目光就知道这闷骚家伙心里一定乐翻了。

没想到贝尔尼克对《唱唱反调》还挺感兴趣,翻看了一期后毅然决定订阅该刊物,仔细问了卢娜刊物发行的具体时间和价钱,遂发现问了等于白问,《唱唱反调》压根就没有确定的发行日期。

看他对卢娜一副相逢恨晚的热络表现,海姆达尔新奇之余禁不住好奇道:“贝尔尼克他……”

威克多颔首:“他从小就相信有……嗯,‘未知生物’的存在。”

也就是终于找到组织了,难怪兴奋得喋喋不休。

“想不到啊,平时一点都看不出来。”海姆达尔啧啧称奇。

“他比较会装。”

海姆达尔听言故意回眼看去,男朋友浑然不觉地泰然自若,就心道:原来是家族遗传……

他不知道,后来威克多对自己的堂弟有过一次调侃:“洛夫古德小姐今年刚就读一年级。”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贝尔尼克倒不急着撇清关系、以示清白,挑眉反击:“你有资格说我吗?”

***

正式离开英国的前一天,贝尔尼克和邓肯终于坐不住决定出门买纪念品,一大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俩人很自觉,没去叫威克多。贝尔尼克很有兄弟互助精神,临去前告诉堂兄会帮他带一份。

吃过早餐以后,威克多抱着海姆达尔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同九连环较劲,某男孩突然想起自己还有暑假作业,就想着上楼去拿。其实他完全可以把这件事交给希娜去做,就是没好意思把人家从厨房的锅碗瓢盆堆里叫出来,尽管在这个世界活了十几年,他还是不太习惯理所当然地颐指气使,就算对方是任劳任怨的家养小精灵。

海姆达尔决定自己上楼去拿,不过几步路而已。

他离开男朋友的腿……不是他爱坐那上面,实在是某男友霸占住他最喜欢的单人沙发就不肯还了,非得拉他一起坐,还用他说过的话反过来堵他的嘴——拉近距离,增进了解,促进合作。

上楼进到房内,拿出羊皮纸和参考书,正准备离开发现鸟架上的奥拉尔不见了,一串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从窗户外面传来,海姆达尔爬到飘窗台上探身看出去,就见抓着邮件的奥拉尔一个劲地扒拉悬挂在隔壁阳台上的铁笼子,盯着南瓜夫人的宝贝疙瘩两眼冒绿光。

海姆达尔忙把它叫回来责备了几句,奥拉尔垂头丧气地立在鸟架上,那样子别提有多委屈了。海姆达尔好笑之余多喂了它几只袋蜘蛛算作补偿。狠狠吃了一顿,奥拉尔终于恢复精神气——继续打瞌睡。

海姆达尔用胳膊夹着学习用具,一边下楼一边拆信,重新回到小客厅以后眼睛不离信纸就直奔男朋友的大腿而去,驾轻就熟地爬上去坐好,然后对男朋友低声笑道:“德拉科在信里说马尔福先生打算让他练习黑魔法……”

说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纳闷地抬起头,发现男朋友的表情很是古怪。

刻意的咳嗽声传来,海姆达尔脸色微变。

威克多就拍拍他的肩膀,神情却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海姆达尔从男朋友的腿上下来,站直身子,回身看去,隆梅尔和斯诺坐在三人座的沙发上各据一方。斯诺两臂抱胸、面沉如水,盯着眼前的茶几闷声不吭。隆梅尔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表情很是意味深长,没有不高兴,但也不是高兴,眼神也瞧不出什么,一派讳莫如深的样子。

海姆达尔想了想,就走过去和父亲打招呼:“见到您很高兴。”

隆梅尔没有拒绝海姆达尔的亲吻,一如既往地漾开笑脸回应儿子的亲密举动,二十四孝老爸的表现也和以往分毫不差。

海姆达尔摸不准他的意思,想着乖顺点总没错。

斯诺就比他大哥容易明白多了,生气……至少是不高兴。海姆达尔同他招呼以后他就拽着海姆达尔不撒手,硬按住男孩在自己身旁坐下,脸阴得都能滴出水来,嘴里始终没有吐出一个字。

海姆达尔的手腕被斯诺掐得生疼,但他一声未吭。

对面的威克多·克鲁姆在海姆达尔离开他以后就开始正襟危坐,面不改色地承受两位斯图鲁松先生刁钻却不露声色、恼怒且不赞同地打量。

“儿子,我想吃冰淇淋了。”隆梅尔突然转脸对海姆达尔笑道。“给爸爸买一份回来吧,就买弗洛林冷饮店里的那个什么招牌冰淇淋。”

隆梅尔·斯图鲁松开始嗜吃甜食了?海姆达尔在心里叹气,他知道爸爸想支开他。对威克多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斯诺松开他的手腕,他就势站起来朝外走去。

大门在身后合上,阻断了三个男人目送他离去的视线。

尽管如此,海姆达尔还是走了趟对角巷的弗洛林冷饮店,买了一个单球冰淇淋,再慢慢往回走,走到翻倒巷57号时正好吃完。他推门走了进去。

当然没有惊涛骇浪、飞沙走石,小客厅里的气氛甚至比他离开前更平和,那时候很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

海姆达尔看看父亲和叔叔,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喝着茶水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看到他进来就双双露出笑颜。威克多完好无损地坐在原位继续琢磨他的九连环,一根头发都没少。

海姆达尔挠挠头,有点傻眼,有点莫名,闹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不过看大家好像都中了遗忘咒一般相安无事,也就乐得一起装傻。

就像他爸爸也没想起来问他一声:冰淇淋买到哪里去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