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离开了那座“宫殿”,再度走进白色的松林之中。一离开那座精妙绝伦却令人压抑的华屋,海姆达尔不由得产生出一种解脱感,那房子住起来很有压力。山里的气温有点低,但是谁都没有穿戴厚重的保暖斗篷,克鲁姆们已经习惯了这个气候,而海姆达尔在经受了德姆斯特朗冰天雪地的考验之后,零下十度对他来说也不过尔尔了。

顺着一条清晰可见的林间小径朝前行进,罗多彼庄园被众人抛在身后,变得越来越遥远,直到一个大转弯被完全淹没于密林之后再不复见。一路上,黛丝都握着海姆达尔的手,她所展现出的亲密态度超乎海姆达尔的想象,因为在此之前他们从没有见过。

“我们要去哪儿?”海姆达尔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一直走在最前面的贝尔尼克回头大声说:“回家。”言语中包含着令人无法忽视的自豪和迫切。

“回哪个家?”

“回我家!”他突然吆喝一声拔腿奔跑起来。

小径的尽头是一栋两层楼高的木头小房子。墙壁刷得近乎洁白,粉色、红色的花朵在窗台上的花盆内迎风招展,显然,魔法让它们忘记了冬季应该睡觉、春天再发芽这种常识性问题。墙壁挂着大大的窗户,房间内十分明亮,燃烧的壁炉把屋内烘烤得舒服暖和极了。室内和屋外一样吸引人。

黛丝迫不及待的拉着海姆达尔走到壁炉前,壁炉以上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块色彩缤纷的挂毯。“那是我自己织的毯子。”她美滋滋的宣布。

“很漂亮。”海姆达尔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她想要听什么样的话。而且,那毯子织的确实不错。

黛丝笑了,她很高兴,这表扬让她十分受用。

贝尔尼克踢掉湿漉漉的鞋子,光着脚丫子在房间里窜来蹿去,听到他们的对话后突然来了精神。“妈妈,这一个月我是不是不用再给这毯子说好话了?!”贝尔尼克兴致勃勃的建议,“我已经编不出来了,正好,您可以让里格发挥,他一定能编出更多、更好、更动听的恭维话。”结果可想而知,他这回逃的不够快,被娘亲揪住耳朵狠狠拧了一把。

“你是受我儿子的邀请来这里做客的,那就是我们的客人,这个假期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黛丝拍板道。

海姆达尔听到这话立刻朝威克多看去,后者正和他叔叔在说着什么,似乎没注意到这里。海姆达尔摸摸鼻子,反正都是克鲁姆,结果都一样,想到这里他乐于从命的点点头。

“真是个好孩子。”黛丝情不自禁的对他又亲又抱。“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她拽着海姆达尔的手往楼上去。

木头楼梯在脚下嘎吱嘎吱响,没有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和精雕细琢的造型扶手,楼梯旁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施了魔法的照片,有克鲁姆家的家庭成员们的留影,还有为数不少的陌生面孔也参与在其中。

他们在楼梯中段停下,黛丝指着其中一幅镌有斯图鲁松家徽的暗金色方形相框说:“当中这个就是玛格丽特。”

这是一张三姐妹的合照。那时候她们都还年轻,色泽淡雅的长袍,飘逸的长发,窈窕婀娜的身段,以及没有被世俗浸染过的明媚容颜。玛格丽特的个子不是三姐妹中最高的,但却是三姐妹中眼神最坦然的,不知道拍摄这张照片的人当时作何感受,海姆达尔觉得她的纤细身躯似乎装不下她的灵魂,她的目光流露出了太多的东西……

黛丝的手指滑动到最右边那位身上。“这是二姐埃丽泽,她嫁给了一个英国人。”

海姆达尔点头表示知道:“我和奥萨姆·道尔顿先生有过几面之缘。”

“二姐跟我不同,”黛丝想了想又说:“应该是跟我们家的很多人都不太一样,我是指她的行事作风。她觉得时间到了,作为一个女人应该结婚生子了,于是她就那么去做了。她跟道尔顿的婚姻与其说是男女间的结合,不如说是合并在一起做生意……”黛丝表示无法理解的困惑道。“反正给我的感觉就是完全的模式化。”

海姆达尔眨眨眼,看着她说:“现在人的婚姻不都那样吗?”

“是吗?”黛丝反问。

“大家族通过婚姻实现强强联手、荣辱与共的策略。”海姆达尔撇撇嘴。“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为了血统。”

黛丝有趣的说:“现在德姆斯特朗一年级开始教这个了?”

海姆达尔开玩笑的说:“其实我想跳级来着,但是学校要我再规矩一点。”

***

房间不大,但很舒适,这个大小让海姆达尔记起了位于翻到巷的会往下掉墙灰的小卧室,当然,这里比那要干净整洁得多。一个小小的衣橱,两把椅子,一个迷你小圆桌,一个床头柜以及一张大床。床上覆的棉被看起来蓬松柔软而且色彩缤纷。

行李已经被放进衣橱里,当海姆达尔走前两步靠近那个衣橱上,上面的穿衣镜突然对他说:「亲爱的,你看起来棒极了!」

海姆达尔反射性的回答:“谢谢,您看上去也很亮丽。”

镜子突然尖叫起来:「喔,多有礼貌的孩子,我喜欢有礼貌的孩子,你是要住这个房间吗?太好了,这样我们就能……」

后面的话被关在了门里面,在那镜子叫唤起来的那一瞬间,黛丝就把海姆达尔拽出了房间并重重合上了房门。

“千万不要顺着它说话。”黛丝郑重其事的告诫他。

重新回到楼下,此间的女主人开始使唤起人来——

“你们两个年轻人,闷在家里像什么样,还不带咱们的客人出去转转。”

之后,两位年轻的克鲁姆先生和一位年轻的斯图鲁松先生利用一间房间的闲置壁炉做了一次飞路旅行,值得庆幸的是启程的那个壁炉很干净,落脚点也只是堆积着柴火而没有烟灰。

走出壁炉后海姆达尔发现这里是一家酒馆,生意很清淡,吧台里没人,四个大老爷们围着桌子打扑克,女招待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打盹,膝盖上放着一本翻到一半的杂志。

海姆达尔还注意到,四个打扑克的男人里有两个的身旁摆放着猎枪,身上也穿着打猎装束、头上戴着皮帽子,而,巫师是不用枪的,根据巫师界的动物保护条例,随意杀害神奇动物是要被追究责任的,情节严重的很有可能会被送进大牢……

“你可终于回来了!”其中一位猎手在看到贝尔尼克的那一刻立刻走过来拍他的肩膀。“再迟几天政府下放的打猎期限就要过了。”

“应该还没封山吧?”贝尔尼克乐呵呵的说。“你们的政府也太抠门了,打几只飞禽都要唧唧歪歪限制这限制那。”

猎手哈哈一笑。“我对那些鸟已经渐渐没有耐心了,其实我更想去看看你们说的龙。”他摸摸手里的猎枪,一脸神往。“不知道我和我的老伙计能做到什么地步。”

“你就死心吧!龙在巫师界是保护动物,就和你们的世界一级频危物种一样珍惜,如果真被你遇上了,救援的人肯定只会等在旁边眼睁睁的看你被火烧成黑炭,随便打一份伤亡报告交上去,基于你只是一个麻瓜,结果很有可能就是清场,然后不了了之。”

猎手没有被吓到,仍然念念不忘。“至少我见过龙了,死了也值。”

贝尔尼克翻翻白眼,其他人大笑起来。

海姆达尔看向威克多,寻求解释。“他们是……”

“麻瓜。”威克多说。

“对,我们就是你们说的不懂魔法的麻瓜。”另一名猎手端起酒瓶子大灌一口,浑不在意的笑道。“你知道我们管你们叫什么吗?”

海姆达尔摇摇头。

“变戏法的。”那个猎手说罢,牌桌上的另两个人纷纷点头。

“这没有侮辱的意思,事实上将近一个世纪我们都是这么互相称呼的。”酒馆负责人说。

喝酒的猎手看着海姆达尔说:“这位小少爷看着眼生啊,第一次来这儿吧。”

“他是我们家的客人。”贝尔尼克说。“放假来我们家玩。”

“再不走要天黑了,”猎手放下酒瓶子,抓起他的猎枪朝外走去。“我可不想再耽误下去。”他不满的嘟囔着。“今年的林子没去年好,很多动物因为受惊变动了行动轨迹,我恨国际滑雪比赛。”

“今年又要举行滑雪比赛了?”贝尔尼克跟着朝外走。

“为了娱乐,更为了赚钱。”另一名猎手回答。

走到门口时贝尔尼克回头看了眼堂兄,“威克多。”他有些犹豫。

“记得吗,里格其实是我的客人。”威克多意有所指的说。

“喔,那我就放心了。”贝尔尼克笑了笑,跟在猎手身后离开了。

被“抛弃”的海姆达尔看着四缺二的牌桌,迟疑的问:“下面要做什么?”打扑克?

“您是第一次来?”留着络腮胡的酒馆主人说。

“是啊,”海姆达尔看看威克多,又看看他。“您有什么建议吗?”

“那就去洗澡吧。”酒馆主人给出这项提议。

趁此间主人捣腾他自满的就地取材原生态建造的蒸汽房和浴室,海姆达尔奇怪的说:“保加利亚魔法部从没有干涉过吗?被这些麻瓜知道魔法世界。”

威克多回答:“这里巫师和麻瓜混居已经有一个世纪了,这个村子地处偏远山区,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都很少来,除了那边的皇家猎场会举办麻瓜的一些活动,其它区域几乎不对外开放。事实上巫师界曾经做过防范,也尝试给这里所有的麻瓜消去记忆,但是这么做不仅要给失去记忆的麻瓜们重新安排他们的生活,还会影响当地巫师的生活,就像这个酒馆,它的主要客源就是麻瓜,一旦失去客源,就没有经济来源,没有经济来源酒馆主人就要申请政府补助,魔法部就要拨出款项给这些失业者……可能这笔额外开销让魔法部觉得得不偿失,在发现当地的麻瓜确实没有危害之后,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不过每过一段时间他们会派专员来做调查,防患未然。”

威克多看着海姆达尔怔然的神情,便笑道,“是不是觉得很荒诞。”

“这应该算特例,而且是全世界罕见的特例。”海姆达尔说。“相安无事的融洽生活真的很好,前提是彼此理解。”

“做到互相理解是相当困难的。”威克多赞同道。

“好了,你们可以洗了。”酒馆主人乐呵呵的大叫。

TBC

之前说应该两个一起洗是出于本人的XE思潮,终于如愿以偿了,他们这辈子的第一次共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