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今天晚了,主要被事情耽搁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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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鲁米利亚小姐并没有让克鲁姆夫人感到十分满意,如果非要打个印象分,也就是及格偏上一些吧。她确实温文尔雅,但失了些果断干练;她容貌端丽清秀,却掩盖不住她小门户出生的小家子气;她懂得如何听别人说话,却很少发表自己的见解,有点过于安静了……总之,这位小姐柔柔弱弱的,看着不像是能够管事的果敢女性。

克鲁姆夫人有点担心,像她这样轻言细语、只听不说的,能替她大儿子撑起半边天吗?!因为普洛夫恰好也是这种类型的,这对夫妻以后要拿什么当家作主?娇生惯养、傲慢成性的大家小姐绝非良配;一味温和、内敛成性的商人之女又缺乏当家主母的气势,克鲁姆夫人很头疼,看来看去就是没有称心如意的……

习惯拍板的克鲁姆当家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娶媳妇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大儿子普洛夫。

与母亲的寻弊索瑕、摇摆不定不同,普洛夫对这次的相亲对象很满意。鲁米利亚小姐跟他先前见过的每一位姑娘都不同,她不会故意奉承他,不会为引起他的注意而喋喋不休,也不会明着暗着嘲笑他的一事无成,更不会对他的爱好发表意见。她喜欢散步,因为这有助于健康。她也喜欢看书,不过多数都是医疗方面的书籍,鲁米利亚小姐说,这同样出于对健康的需求。起初普洛夫只是觉得奇怪,除非职业需求,很少有女性愿意去读大量的而且生涩枯燥的医疗书籍,后来,在他们偷偷通信到第二轮时,安娜忍不住良心的煎熬,在信里告诉了普洛夫实情——她的家族有遗传病史,而且,很严重。

保加利亚巫师社交界几乎没有人知晓有关鲁米利亚家的遗传病的事情,这件事被他们家捂得严严实实的,庆幸的是这家人几乎代代单传。凡是娶进门的媳妇事前都不知道这事,直到嫁进去以后才被告知。一开始,媳妇们都是不满的、愤怒的,但是心里又存着一丝侥幸,因为鲁米利亚除了早几代遗传病症比较明显,后几代没有发病过,这个好现象一直保持了下去。媳妇们为了自家的孩子,也就义无反顾地加入到隐瞒大军之中,反正不发病就和普通人一样不是吗?就当他们家的人以为自己没事了,他们的血统战胜了病魔,老天爷又把这件事捡起来了,仿佛为了弥补过去的“疏漏”,独生女安娜被“遗物”彻底关怀了一把。

想象得出,普洛夫在接到安娜的告密信后心里是多么的震惊,但是善良的品格让他对她的行为有了一丝尊敬。她大可以不说,这件事连他的母亲都不知道,而且双方并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为了她自己和她的家族,她完全可以装聋作哑。但是她选择了坦白,也就是说,她不希望他为此受到伤害,那么,他是不是可以把这个理解成是好感的一种体现?

这一时刻,普洛夫被他的脑部运动带离了本源,窃喜和希冀占据了他的心,家族病什么的……对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诚实是美德,诚实的反面就是撒谎。每一本古籍都教导人们不要说谎,伊甸园中的蛇因为说谎被永远赶出了乐园。这是圣经对人们的告诫,说谎要下地狱。一旦你开始说了第一个谎言,那么,就需要说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用无数个谎话去圆那第一个。抛开道德等因素,撒谎行为的本身是相当累人的。

普洛夫下定决心要和安娜共结连理,他像鲁米利亚家的媳妇们那样心怀侥幸,他喜欢安娜,喜欢她柔中带刚的性子,喜欢到想和她组建家庭共同生活。普洛夫觉得安娜不像母亲认为的那样缺乏个性,她是有见地的人,不然绝不会把家族病这件事说出来,这不是一个只知道一味顺从别人的女孩子会做的事情。

背着母亲,他找到安娜的父母表达自己的意愿,鲁米利亚夫妇高兴的同时又为女儿未来的生活感到忧虑,克鲁姆夫人绝不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婆婆。

普洛夫坚决反对在婚前坦白病症,他想到的策略无非就是一个字——拖,拖到把孩子生下来,他告诉安娜,他有一个强烈的预感,他们会生下健康的、毫无病痛的孩子。普洛夫把一切都压在了孩子身上。尽管鲁米利亚夫妇忧虑不减,却抵不过普洛夫的再三请求,他们也看出女儿是爱他的,希望嫁给这个年轻人。

安娜的父母在忐忑不安和喜悦难当双重情绪的交织之下,看着女儿嫁进克鲁姆家的大门,成为别人家的媳妇。

从那天开始,安娜的母亲每时每刻都在狂热的祈祷,祈祷老天能赐予她一个健康的外孙。

相较于亲家夫妻俩的纠结心思,克鲁姆夫人显得安然得多,当然,因为她不知情。婚前,普洛夫义正言辞的告诉母亲他要娶安娜为妻,甚至还暗示,不管她答不答应他都不会放弃这个念头。看着大儿子牵着新婚妻子的手站在自己面前,克鲁姆夫人心头感慨万千,曾几何时,普洛夫也知道为自己争取了,难怪人家都说婚姻能让一名男性从男孩迅速成长为男人。

听到这里,海姆达尔心头升起了一丝同情,为了被所有人欺瞒的克鲁姆夫人。

“你奶奶肯定很生气。”海姆达尔说。

“大概是的,”威克多说。“我也只是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依照奶奶的个性,大发雷霆是免不了的。”

“所以克鲁姆夫人决定自己养育你?然后想尽方法给你补身体打基础?”

“奶奶不会带孩子,年轻的时候为了克鲁姆家的生意到处奔波,我父亲和我叔叔都是家养小精灵带大的,面对小孩子,她束手无策。”威克多无意识的玩起了海姆达尔的手指头。“母亲生下我以后身体就一直不见好转,我基本上是由黛丝带大的。”

海姆达尔恍然,难怪他和贝尔尼克像亲兄弟似的。又七想八想的做了好几轮脑部运动,海姆达尔动了动胳膊,然后发现了这位师兄的小动作。

“好玩吗?”他斜眼睨着威克多,后者正专心致志的把玩他的手掌,每一个指关节都捏掐了一遍。

威克多不慌不忙的掐完最后一个关节,然后抬眼道,“还行吧。”

海姆达尔朝他龇了龇牙。

威克多忍住微笑,一本正经的说:“你小时候都吃了什么?”他把海姆达尔的右胳膊拽离水面,白皙的皮肤暴露在雾气缭绕的的灯光之下。“斯诺·斯图鲁松没有虐待你吧?”他把手掌圈成空心圆圈,套在那条胳膊上反复上下比划。

“不要用你自身的经验来衡量别人!”海姆达尔瞪眼,使劲把自己的胳膊往回抽,可惜力气不够大。“我这样绝对正常,同年级里还有比我更小更瘦的男生!”

威克多听后莞尔,露出一口白牙。“也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是吗?”

“这还跟血统、体质等有关系,”海姆达尔叫道。“况且我还有好几年的生长时间,说不定我到你这年龄的时候比你还高大!”

威克多笑而不答,海姆达尔觉得他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于是,他感到胸口窝火,很孩子气的撇开头不吱声了。

这时候,外间传来一阵动静,少顷,里间的门被人突然拉开,贝尔尼克光溜溜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俩,准确点说,他的注意力是放在威克多身上的。

海姆达尔看见他手里拽着酒馆主人先前拿走的麻瓜定时器。

“威克多!出来!一决雌雄的时间又到了!”

一决雌雄?海姆达尔不明所以,后来他才弄明白,两个无聊师兄在互相攀比耐寒程度,也就是啥都不穿(最多裹条遮羞浴巾)站在零下十一、二度的屋外,看看谁先受不住跑回屋子里面。据说这个游戏已经持续了好多年,是他们在百无聊赖的洗澡时间里折腾出来的。

为此,在晚餐时间的餐桌上,两个克鲁姆少爷被黛丝狠狠嘲笑了一番。

据说贝尔尼克家的厨子擅长各种美食,望着几乎摆满整张饭桌的菜肴,海姆达尔相信了这个说法。很多菜见都没见过,有些菜看上去还很神奇,因为搞不懂是用什么做的。

黛丝对今天的晚餐很满意,她把厨子从厨房领了出来。那是一个老妇人,一头银发,一张苍老但和蔼的脸,面对众人的赞扬声她显得有些拘谨,不过海姆达尔觉得她很高兴,因为听到表扬时她的眼睛很亮。

“我们是吃柯萝做的饭菜长大的。”贝尔尼克告诉海姆达尔。“我小时候甚至幻想过柯萝是我的母亲,因为妈妈不会做饭。”

黛丝斜他一眼。“事实上做饭这件事已经无法再束缚住现代女性了。”

“借口。”贝尔尼克不满的说。“您连试都没试过,亏我小时候还觉得您是全世界最温柔最美丽的妈妈。”

“你小时候不切实际的念头太多。”黛丝说。“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担心你以后会成为一个只会空想却不干实事的幻想主义者。”然后她拒绝去听儿子可能又会说什么,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海姆达尔身上。

“亲爱的,想要点什么?”

其实他早就瞄好了。海姆达尔指着饭桌中间最大的一只银色托盘:“我想要肉冻,谢谢。”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蓓蒂厨师走过来亲自帮他布菜,然后看着他把肉冻吃下去。

“好吃吗?”黛丝挤眉弄眼的问。

海姆达尔点点头,继续埋头大吃。

“你不觉得这很油腻吗?”贝尔尼克说,说归说,他吃的不比海姆达尔少,威克多也是,他们对肉冻的味道都很满意。

海姆达尔看着放在他面前“威尔士绿龙”,没有吱声。

“我就说嘛,咱们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那种少见多怪的西欧人。”黛丝离开椅子跑过来用力亲了口海姆达尔的脸颊。“儿子,”她转脸从贝尔尼克叫道。“如果你能给我生一个像里格这样的孙子,我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去烦你。”

“您还是继续烦我吧。”贝尔尼克受不了的说。“妈妈,我离成年还有段距离,您不觉得您的要求早了点吗?”

“亲爱的,我觉得我不得不提醒你,”贝尔尼克的爸爸突然对妻子说。“你已经是一个克鲁姆了,你口中‘咱们家’的定义应该改一改了。”

“斤斤计较的讨厌鬼!”黛丝娇嗔道。

***

晚餐过后,众人围在一起喝了茶。贝尔尼克被他父亲叫去了书房,这是他们父子俩重逢后第一的谈话。黛丝去了厨房,了解明天的菜单,虽然她不精厨艺,但是很会安排菜色,这是千金小姐嫁人前的必修课之一。

海姆达尔坐在一把椅子上看高年级才会使用的关于阿尼玛格斯的书籍,为了应付约克教授布置下的“寒假作业”。威克多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本来他在喝茶,后来海姆达尔余光瞥到他朝杯子里倒了些阿夸维特(白色烈酒,产自北欧诸国,与俄国伏特加是同类产品),他知道有些人喜欢在饭后喝茶时倒点酒,但是阿夸维特是不是烈了点?

这个念头在海姆达尔脑中一闪而逝,但是很快注意力就被书本中的内容吸引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海姆达尔重新抬起头时,他发现威克多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海姆达尔离开椅子,拿起放在沙发另一端的薄毯,想给威克多盖上,等他靠近时却发现,威克多的面部表情很不正常,不是平静的睡颜,好像很痛苦,眉头皱得紧紧的,脖子上肌肉紧绷,眼皮不停的颤动,就像是……做恶梦时的反应。

当海姆达尔发现他额头上沁出了汗珠时,放弃了犹豫,决定叫醒他。但是,威克多却在他行动之前张开了眼睛。

惊吓和怔然……

海姆达尔在他来不及掩饰的目光中看见了这个,惊吓?为什么?自己吓到他了?不过想想也是,刚醒来突然看到一个人杵自己跟前,确实挺瘆人的。但是那个怔然又是怎么回事?

小小的疑惑在心头划过,海姆达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放下毯子走回椅子。

“里格!”威克多在他身后叫道。

“什么事?”海姆达尔回头。

威克多的神情恢复如常,他撇开眼,拿起凉掉的茶水大口灌下肚子。“没事。”他抹了抹嘴,轻声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