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凉薄,雨丝如挂,落入水中,激起了细细密密的涟漪。本应是踏歌出游的好时节,却因为这一场春雨变得有点愁人心肠。
黑衣的青年猛然惊醒,身体上的疼痛让他微微的蹙一下眉头。
“姐夫。你醒了?”坐在一边无聊的撑头的小公主听到了一侧穿上的青年的微微响动,忙侧过头来。
“殿下。”青年哑声说道,喉咙被火灼烧过一样。
他的眼前一片黑暗,“是什么时辰?”他缓声问道,声音清冷。
“傍晚时分。”小公主扶着青年坐了起来,随后抬手在他的眼前晃了一晃,“你真的一点都看不见吗?”
“恩。”青年颔首,抿唇。
小公主长叹一声,“我已经尽力了,但是还是没有找到解药是什么。”她亲自跑开,倒了一杯水交到了慕容千觞的手上,“我很没用,但是我带了很多贵重的药材出来。你看看哪些是你用的上的。我不敢带宫里的太医出来给你看看,要是被人告密了,我就惨了,将自己搭进去倒没什么反正我父皇顶多就是把我关起来,但是连累到你就麻烦了。”
“多谢长安公主了。”慕容千觞心底一片平静,他淡淡的说道。
“不要谢我了,你能在中毒,被那么多侍卫包围的情况跑出来,也是你自己的本事。”小公主的神色和声音都暗淡了下去,“我父皇不分青红皂白的这样对你,你不要生他的气好不好。他也是着急。他还忌惮你的武功高,对了我皇爷爷是不是有兵符在你这里啊。他想要的是那个东西。”
慕容千觞抿唇不语。
“你放心,我不是问你要那个东西的。我要来没用。”小公主怕慕容千觞误会什么忙摇手说道,又发现他已经看不到了,自己的动作是白做了。
一天前小公主如约赶到了永定镇,与慕容千觞成功碰面,但是慕容千觞一见到小公主就再度晕倒。小公主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挪到这个她觉得不会有人轻易找到的地方了。
她这次出宫是得到了皇后的恩准,她是以寻找长姐的名义出来的。
昌平公主已经失踪很多天了,陛下只肯秘密的寻找,皇后急死也没办法,云亭恰巧又被派去西域商讨通商事宜,原水救不了近火,皇后娘娘能指望的也只有这个十分机敏的长安公主了。
“还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小公主犹豫了半天,才缓缓的说道。
“公主但说无妨。”慕容千觞的声音十分的平静。
“我父皇说你是叛将,还将一封柔然大可汗给你的信公诸于世。”小公主摇了摇自己的手指甲,不安的说道,“你真的与柔然大可汗有勾结吗?”
“公主殿下若是已经认定我与柔然有所勾结,现在还会救我吗?”慕容千觞并无意外,嘉元帝如此对他,必定是有什么凭证抓在手中。柔然大可汗是给他了一封信,约他出来一叙,他本着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礼节接了那封信。他单枪匹马的赴会,心思坦荡光明,没有一丝的隐瞒。若是柔然人愿意退兵,那是极好的事情。慕容千觞虽然骁勇善战,但是并不是好战之徒。能和平解决问题,他也想尽快解决,自从和云初在一起,他的心底已经没有那么多不忿与暴虐了。
他想早点回京看看云初。
他的动机就是这么简单,况且旷日持久的战事对于大齐百姓来说也是一个负担和拖累。
他虽然没有什么心怀天下的好心,但是他也记得自己是昌平公主的丈夫,是驸马,多少也要稍稍替公主的子民考虑一点。
欠他们慕容家的是云家,不是天下万民。
而云初似乎已经在用他们之间的感情在一点点的弥补他心头隐藏着的裂隙和按压着的仇恨了。
那信落在了陛下手中吗?慕容千觞的确后来是找不到那信了,也没有太过在意什么。
信里只是夸奖了他一顿,然后说柔然大可汗是一个识英雄重英雄的人,然后也就没什么其他的了。
慕容千觞都没想到在他看来什么都没有的一封信居然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出来。
小公主还真的仔细的想了想,“长姐信你,我就信你。”小公主的话如同一股暖暖的细流注入了慕容千觞冰冷的心底。
是啊,云初信他。
慕容千觞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微痛,哪怕全天下的人都不信他,背弃他,他还有一个云初呢。
“多谢。”慕容千觞觉得自己干涸了很久的眼眶有点微微的发润。
“对了,我问过严谨了,我拿出来的药都是清肝明目解毒的,你看看,等到下一个镇子,我去找一个大夫来给你瞧瞧。这里离京城太近了。”小公主说道,“我怕父皇的耳目众多。要是再抓住你,我真不知道该要怎么救你第二次。”
“恩。”慕容千觞点了点头,对于身上的毒,他一直在努力的运功逼出来,见到小公主的时候晕倒是因为他实在是体力不支和失血过多,再加上一直没有睡眠。
他的身体底子好,休息了整整一天,人也缓过来不少。
“我们在船上?”慕容千觞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声音,问道。
“是啊。”小公主点头,“路上的关卡太多,现在又到处都是通缉你的画像。还有我父皇已经宣布你不再是昌平驸马了,还削去了你的威远大将军一职,更敕夺了你长乐侯的封号。”小公主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说不出口来,她抬眼有点可怜巴巴的看着姐夫,却发现他一脸的平静,好像她刚才说的那些都与他无关一样。
“云初怀了我的孩子吗?”慕容千觞听小公主说完之后,平静的开口问道。
小公主一怔,她在说他现在变成阶下囚了呢,怎么他会毫无反应,反而思绪跳到了长姐的身上。
“是的。”小公主又点了点头。
她惊奇的看到一直不苟言笑的慕容千觞居然笑了。
原来姐夫笑起来的时候会这么好看,芝兰玉树一样,褪去了那丝素有的清冷,带着一种美玉都难以匹敌的温润与光华。
不过这丝笑容很快就渐渐的隐去,“她的身体那么不好,这个孩子对她来说真的不要紧吗?”慕容千觞喃喃低语,似是在问小公主,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小公主低叹了一声,将长姐为什么失踪的事情告诉了慕容千觞。
慕容千觞侧耳静静的听着,他听的很认真,脸上平静无波,心底却好像一滴水掉进了烧的滚开的油锅里面一样,上下翻腾,炸个不停。
他放在身子两侧的手紧紧的攒起,云初啊,他在心底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心好像被万剑穿透,留着无数明晃晃的洞,血就这样渗出来,带着绵绵密密的痛。
他那么坏,好多事情都在隐瞒着她,还给她设套算计她,他投给云初的不过就是他几次温和的笑,而云初回报他的是什么?
“我很的很担心我长姐。”小公主将事情简述完毕之后悠悠的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她现在哪里,怎么样了。”
“她一定不会有事。”慕容千觞忽然抬手捂在了自己的胸口,不让哪里的痛再继续下去,他再怎么心痛都没有意义,唯有找到她才是真的。
她一定是吓坏了,所以才躲起来。
师兄,师兄会有办法找到她的。
慕容千觞想到这里就抬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小皮囊,触手处一片空空荡荡的,他才升起来的几分希冀就又落空了,那个皮囊在他落水的时候丢了。
特制的鸽哨就在里面,没有那个鸽哨就召唤不了师兄专门训练的鸽子。
他起身坐起,身体上的疲惫和剧痛让他忍不住哼了一声,他是咬紧了牙关才让自己坐直的。
慕容千觞的心底一片黯然,以他现在的状况是找不到师兄的,师兄也找不到他,他丢了鸽哨,即便是师兄放出的信鸽也不可能找到他的下落。这些鸽子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鸽哨的结构也另有乾坤,不但能召唤这些鸽子,更能让这些鸽子追踪他。
就在慕容千觞醒来的同时,风无尘也给慕容千觞算了一卦。
卦象让风无尘微微的蹙起了眉。
这卦象险种带安,说明小师弟这次被陛下通缉是有惊无险的,这亦是他要达到的目的。
他不能让小师弟与嘉元帝这么相安无事的相处下去。
他已经看出来了,嘉元帝与肃帝完全不一样,肃帝被楚风两家将脖子卡的死死的,只能仰仗他们,但是嘉元帝就不一样,从这次西北军征粮上就能看出来,嘉元帝虽然问太后那边调集了一些钱财,但是没有去求她,是太后十分的识相,主动帮嘉元帝来解决的,还有从江川郡王那边弄来的粮草也证明嘉元帝不会和肃帝一样凡是依赖楚风两家。
只要皇帝不再依赖他们了,那楚风两家的地位迟早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