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姐,你来了,这是……”我们按着应夫人给的地址到了她家,她家是一栋独栋的别墅——在帝都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能在城市不那么边缘的地方有一栋独栋别墅,应家的财力可见一斑。
应夫人开门之后见到我们浩浩荡荡一群人,我、谢柔和宗溪——还有化成人形的蓝玉儿,因为她现在太胖了,狐狸形态趴在人肩上我和谢柔都承受不起她的重量,然而有七杀在,也不可能让蓝玉儿一直都趴在宗溪的肩上。
故而在我们的一致决定下,让蓝玉儿重新又化成了人形——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狐狸形态还是胖的要死,化成人形的时候却是身材刚好,不胖一份也不瘦一分。大冬天穿一身紧身裙,纤腰被衣服掐得能够盈盈一握。再加上她那脸庞上天生自带的媚态,活脱脱就是一个狐狸精没错了。
“这些都是……”应夫人明显有些迷茫,但是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表现出来。
我伸手介绍道:“这是我表哥,宗溪。这是谢柔,你们上次见过的,谢柔是宗溪的小师妹。这是……蓝玉儿,来给我们打下手的。”
我瞥了一眼站在蓝玉儿身后高大威猛的七杀,心道:还好应夫人见不到七杀,不然七杀这么副打扮和这么浓重的杀气,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和其他人介绍她。
“哦哦……”应夫人的脸上很快就挂上了微笑,“各位请进。”
我们一行人,走进了应夫人家的房子,平心而论,装修风格很不错,是那种网络崇尚的北欧风,十分简洁干净,没有显得特别浮夸,反而处处彰显着别墅主人的品位。
应夫人支使着保姆给我们泡了茶,而后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天我老公出门了,待会儿才能回来,请各位稍微等一下。”
“没事没事,”我客气笑笑,蓝玉儿却已经开始吃得不亦乐乎了——应家端上来的果盘水果品质看着都十分好,当然那价格肯定也低不到哪去。
蓝玉儿转瞬间就把那果盘给一扫而光,然后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应夫人:“请问我还可以再吃一点吗?”
“当然可以,”应夫人的目光中透露着慈爱,“王妈,再给这位小姐上一盘。”
谢柔拍了她一下:“出门在外,你别这么丢人!”
应夫人笑道:“没关系的,蓝小姐这样很可爱,很像……我的女儿。”
提起女儿这个词语之后,她的目光有一些悲伤。
我试探性地问了问:“请问您的女儿……”
应夫人垂下双眸,眼角还带着几丝泪光:“她十岁的时候生病去世了。如果她现在还活着,应该也有这个姑娘这么大了吧……”
我忽然发现应夫人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女性——像是蓝玉儿这样的,天生长相带着攻击性的女人,大多数的女人在见到她的第一眼都会对她产生敌意。而应夫人,她看人却是从一个母性的角度出发的。
并且对于女儿的逝去,她眼神当中并没有悲愤的神色,而是已经从那段悲伤中走出来的释怀,也没有因为我提及此事而迁怒我——我上大学时稍微选修了一下心理学,知道有些人会对亲近之人的死亡讳莫如深,甚至于会绝口不提。但是应夫人却只是如同回忆着往事一般,如数家珍地给我们诉说着往事。
在她的诉说下,我们仿佛真的能够看到她的女儿在这个房子里蹒跚学步,在这个房子里牙牙学语。就连蓝玉儿这种吃货都停下了手中的东西,专心致志地听着应夫人讲话。
我发现在应夫人诉说着女儿的时候,仿佛一直紧锁的眉头都解开了,整个人的状态都非常舒展。
我们慢慢地都静了下来,听她诉说着往事。
“说起来,我的先生也很喜欢小孩子。在贝贝走了之后,他很多次看着街上的小孩都很忧伤……我曾经想要与他去做一个试管婴儿,然后找代孕,但是他觉得太伤我的身体,没有让我做,就这么一直守着我,守在我身边,开解着我的痛苦,虽然我知道,他的痛苦一点都不比我的少……”
“咔擦——”
大概在她说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候,应家的大门打开了,一个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们,脸上有些意外:“这是……”
应夫人在见到他的瞬间明显身体有一丝的紧绷,然后被她的笑容掩盖过去:“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哦,朋友……你们好啊……”应先生冲我们笑笑,“欢迎你们来多陪素素说话,她这些年一直都很寂寞。”
很寂寞?
难怪会去独自一人逛超市。
对于她而言,超市这种地方能够给她填补不少内心的空虚吧。
应先生确实如同应夫人所说是一个好男人,不说蓝玉儿了,我与谢柔的姿容也不差,但是应先生的目光却没有再我们身上多看几眼,而是礼貌地碰撞之后就收了回去,然后满眼的柔情都落在了应夫人的身上。他坐下来与我们聊了聊,他似乎没有感到我们之间氛围的异常,聊了几句之后就拎着公文包上去工作了。应夫人直到他关上书房的房门才紧张地松了口气,问我们道:“怎、怎么样……”
她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宗溪:“宗大师,你能看出来我的丈夫有什么问题吗?”
宗溪神色凝重:“不好说。”
应夫人更加紧张了起来,她一紧张,脸上的苦相就暴露得十分明显:“那、那他会有什么问题吗?”
他会有什么问题?
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应夫人的表情。
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事情,会听到的问题都会是:“我会不会受对方影响,我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应夫人却是将自己关心的方向放到了对方的身上。
而且据我看她的神色,也不似作伪。
我心中再一次对着夫妻二人的感情有了一个评价。应先生在应夫人不能生育的时候没有另娶,反而顾忌着应夫人的身体不让她做试管婴儿;应夫人在应先生这种半生半死的状态下没有害怕,而是担心这样的情况会不会对她的老公有什么不好。
——这是一对真心相爱的夫妻。
我对这样的感情微微有些动容,忍不住低声问宗溪:“表哥,现在那应先生是什么情况?”
在我的眼中看来,那应先生是一个正常的人,只不过魂魄似乎有些跟不上躯体。
就比如在他上楼梯的时候,偶尔他的魂魄会先行一步,飘到他的前面,而后他才能够跟上去。
并且正如应夫人所说,我也闻到了他身上那股腐臭的味道——像是什么东西已经开始在他身体里腐烂了一般。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也分辨不出现在是什么情形,只得找宗溪求助。
宗溪把我拉到一边,特地避着这位应夫人:“这位先生可能……真的已经死了。但是他自己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
“意识不到?什么意思?”
“你刚才不是也看见了吗,他的灵魂超出了他身体的步伐,偶尔会脱离出去,这在正常的活人身上,是看不到这样的现象的。”
“但是他又不能算死亡……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固定住他的灵魂和肉体,让他魂魄不会离体太久。可他的肉身却是确确实实地死亡了,所以我们能够闻到那股腐臭味。”
我沉思道:“所以,我们现在就是要找出这个东西?”
“不。”宗溪拒绝了我。
“为什么?”
他无奈地看我一眼,而后道:“找出了东西,然后呢?让应先生的魂魄离体被鬼差收走?”
“那……那帮他稳固魂魄……吗?”我很没有底气地说道。
“也不行,”宗溪摇了摇头,“他的肉身已经腐坏了,根本支撑不了他日常的活动。等再拖上一会儿,他的肉身就只剩下一团腐肉了。”
“这……”我看向那边还在与谢柔和蓝玉儿说笑的应夫人,感到陷入了两难之中。
无论如何,她都会失去她深爱的丈夫,她请我们来解决这件事情,只不过是将这件事情推入了她更加不能接受的深渊。
“要不我们今天先拖着吧……”我可耻地使用了拖延大法,“现在不好与七杀她们讨论,等回去之后,我们一起找师祖看看能不能商议出一个比较好的办法来……”
应夫人这样的女人,真的是少见的善良,别说是我的,看七杀那目光柔和的样子,恐怕是连她也不想让这样的人受到伤害。
“也只能这样了……”宗溪听从了我的建议,暂时将此事压下,回去之后大家再一起商量办法。
我们又与应夫人说笑了一阵,和她约好明天还会再过来。
应夫人的表情明显有些失望,但是被她很好地遮掩过去了。
我们走的时候蓝玉儿这货还在吃,我们拽住她,告诉她明天还会再来,蓝玉儿顿时笑得贼开心:“干妈,我明天过来你记得给我再多备一点吃的啊!”
干妈?
我竟不知道在我和宗溪说话的这一会儿蓝玉儿都与应夫人攀上干亲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而后应夫人充满慈爱的目光就朝我们看了过来:“好好好,明天我交代保姆多买点好吃的!”
离开了应家之后,蓝玉儿顿时就又变回了她原型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发现她的身体又更圆滚滚了一点。
蓝玉儿趴在我的大腿上,我感到一股沉甸甸的重量。
她懒洋洋道:“怎么突然要走,这件事情不是还没有解决吗?”
我简略将这件事情与她说了一番,顺便说给七杀和谢柔听,而后征询他们的意见:“应夫人现在的状况,无论如何都会让她失去她的爱人,所以……你们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谢柔与七杀一同摇摇头。
谢柔和我一样,刚入这行不久,很多门门道道她也不知道;而七杀……估摸着原本就对术法不太精通,说起战斗类的事情她还能解决,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蓝玉儿倒是伸了个懒腰,然后在我腿上打了个滚:“这个好解决啊!你们寻个容器把应先生的魂魄给收起来不就行了。这样即使肉体死亡,他的魂魄也仍然陪伴在她身边。”
七杀立即冷脸道:“不行,不能这样破坏冥界秩序。”
“和这片的鬼差打个招呼就好了,”蓝玉儿轻车熟路道,“买点什么贿赂一下,或者以七杀大人的身份,直接威慑一下就行,开个后门的事情而已,很简单的……啊!”
蓝玉儿话说到一半,就被七杀拎了起来,可怜的小尾巴吊着身体那一大坨的肉球,让我随时怀疑它的尾巴会不会断掉。
七杀皮笑肉不笑地威胁着她:“不要教唆夫人违法乱纪,若是下次再被我听到,我要你好看。”
“嘤嘤嘤……”蓝玉儿卖萌装傻,“七杀大人,人家错了……”
“呵。”
七杀冷笑一声,直接在半空中松手把它放下。蓝玉儿这个灵活的胖子火速地扒上了汽车靠垫的椅背,稳稳地站住了,险险没有摔个四仰八叉。
蓝玉儿扫了扫尾巴,尾巴上蓬松的绒毛正好拂过我的脸。
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