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几人出了国色院,吩咐了两丫鬟去荣国公府的马车陪着陆宝珠,自个就跟着二堂哥苏瑢峥上了少卿府的马车。
苏寻晓得他这会儿全身湿了准是要回少卿府换身衣裳的,而少卿府与荣国公府倒也顺道,是以,正好载她一程,也能让她同二堂哥说说话。
苏寻上了马车,就赶紧地脱了帷帽,这才轻轻地舒了口气,而今这天气这么热,戴了这么个东西,刚才又被吓了吓,目下,这额上都是汗了。
不过再瞧瞧那比她更“湿”的二堂哥,苏寻不由捂嘴偷笑了下,取过一旁的锦帕子递给苏瑢峥擦拭。
见他表情淡淡的接过,苏寻似想起了什么,垂了眸,微撅着唇道:“二堂哥,你刚才那么说是想帮沅沅出气,还是喜欢上梁静姝了?”
依着二堂哥的个性,瞧见了这样的事,原是铁定不会插手的,可他目下不仅救了人,竟还同梁静姝说了那样的话,想想缘由,无非就是这两种。
这帮她出气便是二堂哥其实是故意说了那话给梁静娇听的。毕竟,刚才那件事,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梁静娇其实是来撞她入水的,只是被她躲过了,阴差阳错地导致梁静姝落了水。再想那之后来救人的汉子八成也是安排好了的,若是被那人救起,有了肌肤之亲,众目睽睽之下,这话可就说不清楚了。
这心思倒也够歹毒的。
而二堂哥自是一直晓得梁静娇喜欢自个的,那故意说出那一番话借此来打击她也不无可能。毕竟,这感情便是一把无形的双刃刀,伤起人来绝对比实实在在的摔巴掌厉害多了。
不过仔细想想,苏寻倒也奇怪,梁静娇虽与她不交好,可也并不交恶,怎么会这般对付自个?
自然,若是这点么,苏寻便觉得没必要,她才不要二堂哥拿终身幸福开玩笑呢。要知道,其实近几年,其外祖父林家早已帮他物色好了媳妇,苏寻还见过几回。那姑娘也姓林,名唤忆朝,人长得文静可人,一瞧便知是个知书达礼的,配二堂哥再好不过的。
可若真的是二堂哥喜欢梁静姝,便是得了这次机会好娶小姑娘回家,那她就……要好好问问二堂哥什么时候动了春心了。
苏瑢峥拿锦帕子擦着脸,听见苏寻问话,只淡淡说了句:“反正都要娶亲的,娶谁都一样。”
这话说的无情,可从苏瑢峥嘴里说出来,倒让人觉得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在这世上,总有人多情些,有人寡情些,而苏瑢峥正属于后者,他给人的感觉一直冷冷淡淡的,好似不会拘泥于感情。
其实苏寻晓得,他兴许是在害怕吧,害怕失去,所以在一开始就不会投入感情。
所以娶谁都好,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不会付出一丝一毫的感情。
苏寻心里暗叹口气,眨眨眼,有些撒娇道:“哼,媳妇有什么好娶的,娶了,二堂哥就不疼沅沅了。”
见到苏寻故意露了一脸不乐意,苏瑢峥摇了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道:“哪敢,我还念着沅沅给我送好吃的。”
这话说得苏寻一乐,她笑了笑,玩笑道:“好啊,那待以后二堂哥有了媳妇,我就和她说,她还不及口吃的。”又似想起了什么,苏寻望了望苏瑢峥,顿了下,又道:“二堂哥,我今儿其实在国色院早瞧见你了。”边说着,边注意着苏瑢峥的脸色,见他面不改色,便鼓了勇气接着道:“我瞧见你同一群南疆人在一块,是不是?”
苏瑢峥沉吟片刻,道:“是,不过与那些人商量些事罢了。”也晓得这小丫头片子好奇,准会再问,想了想,又说了句:“天下之物莫凶于鸠毒,然而良医囊而藏之,有所用也。”
这话虽未说透,可苏寻也不是笨的,哪里听不出其中意思。
“这……是要同南疆结盟?”苏寻眼睛睁得大大的。刚才那话若是衍生出来,便是想同南疆合作的意思。自然了,这事二堂哥不可能无缘无故去商议的,能让他这么做的,便定是上头的意思了,“可是……”可是南疆一直封关闭国,自给自足,要谈合作绝非易事吧。
“无事,不过是互利互助之事。”苏瑢峥淡淡道。其实南疆提出合作的条件并不苛刻,只要替他们找到那样东西即可了……
苏寻晓得这事不好细问,也不多问,只同二堂哥聊些别的事。
很快地,到了荣国公府,苏寻不敢耽搁苏瑢峥回去换衣服,同他道了别,就下了马车。
正好陆宝珠也下了车,便上前拉了她的手,一道入了荣国公府。
可才入了府,苏寻就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听见三三两两的丫鬟窃窃私语,可她一走到跟前了,就听不见声音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苏寻倒没先吱声,等回了院子,才偷偷让水梨去探探消息。
而待水梨打听了回来,附耳告诉时,苏寻的心里不由惊了一下。
原是祖父不知怎么晓得了二哥的事,竟想做主让二哥娶了荀九!
心惊之余,苏寻却是瞧了眼仍一无所知的陆宝珠,吩咐了两丫鬟好好看着,进屋换了身衣裳,就急匆匆地去了尚安堂。
祖父苏黎今年已七十有余了,近年来把爵位世袭后,更是什么事也不管,只顾着每日与祖母王氏相对,修身养性。只是这次却不知怎么积极,竟要做主定了二哥的婚事。
隐隐的,苏寻觉得这事极可能是与她有关的,毕竟在府里,二老的最疼的便是她了。
且不说记忆里原身重病不治时,两老的差点随了而去,就说她小时候大病初愈的一段日子,每日,祖母都会念经祈祷,样子憔悴不已,而祖父一个铁铮铮的男人却是以泪洗面,哭得毫无形象。是以,也不难猜出祖父的心思,便是想将荀九永久留在府内,好以防她再出什么不测。
尚安堂内,陶氏正与二老商量着苏珗源之事。
对于此事,陶氏虽一开始也是想着对荀九负责的,可人家压根不乐意,总不能也强迫了人家。
可这话进了苏黎的耳朵却全不当事,他觉得出了这样的事,作为荣国公府的男儿,就得负起相应的责任。且男女之事无非就是相处,只要让两人成亲了,好好相处,根本不存在问题。
苏寻到尚安堂的时候,就瞧见祖父同娘亲陶氏说着事,都有些吹胡子瞪眼了。
不用猜,准是因了二哥的事有分歧呢。
苏寻暗忖着,快步走了进去,这一走进去,自然先甜甜唤了声:“祖父,祖母。”又瞧了眼陶氏,软软叫了声“娘。”
苏黎见苏寻来了,自是不再大声说话,他宠溺地瞧了眼苏寻,只觉得到底是他的乖孙女,越长越好看,放眼整个京都城,能有谁比得上。苏黎招呼着她过来,把桌上的一碟子点心推了推,道:“沅沅来,都是今儿新做的点心。”
苏寻自然听话过去,不过却是走到了祖母王氏跟前,小身子紧挨着坐下,拿了块水晶茯苓饼,撒娇道:“沅沅还是离祖母近些,祖父今儿个瞧起来可凶了。”
王氏听了只笑笑没说什么话,摸了摸苏寻的小脑袋,可眼神却早睇了过去。原先她早就劝了苏黎别去掺和小辈的事,可这老头子一根倔筋上来了,非要管,如今,也该他遭孙女“嫌弃”。
苏黎哪里注意不到,又听见苏寻这样说,顿时神情一顿,要知道他最怕乖孙女不理自个,他想了想,端了汝窑天青釉茶杯喝了口茶,尽量温和道:“这事便这么定下了,没事,你就先下去吧。”
陶氏晓得苏黎是个老顽固,又念着他年纪大了,到底不好直言顶撞,她沉默了下,可也没有离开。
苏寻见状,轻咬了口茯苓饼,眨眨眼似好奇道:“祖父,这是在说什么事呢?沅沅也想知道。”
陶氏瞧了眼自家女儿,见那张俏脸天真无邪,微微蹙了眉,道:“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要知道什么。”
苏黎却摆摆手,道:“这是好事,怎么不能让沅沅知道。”说着,他眼神柔和的望着苏寻,就要同她说说这事。
可话才出口,却有一小厮匆匆走来,一进门口就跪在了门前,声音略颤抖道:“禀主子,奴才方才去军营没找到苏珗源少爷。”他顿了下,又道:“听他们说,是今儿下午随着项家军去接西夏和谈使者了。”
这几日,从西夏传来消息,他们的和谈使者已经启程,目下虽尚未抵达边境,可这一路漫漫,尤其等入了境内,难保不生出什么变故,皇帝便下令命项将军去接西夏使者,以防万一。今儿项家军便得旨出发了,项麟没能去成国色院就是因为此事。
而这国家大事自是比儿女私情重要的多,苏黎听了,只能重重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心里怒骂:这小子倒机灵,逃得这么快!可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只挥了挥手让下人下去。
陶氏见了,却忙宽慰道:“爹,这事也急不来,还是等源哥儿回来了再说。儿媳也叨扰二老这么长时间了,就先行离开了。”想了想,她又对苏寻道:“沅沅,你祖父祖母年纪大了,可不许待太久。”
苏寻哪里不晓得娘是想让她好生哄着二老,她自然乖乖点头道:“知道了。”便目送自家娘亲离开,可心里也着实松了一口气,心道:二哥呀,你这回倒是难得聪明!
咦……等等,莫不是……萧睿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