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见萧睿坐在身旁,瞧着他有条不紊地用衣袖擦干净酒瓮上的泥土,随后,修长白皙的指熟练地揭开了盖子,顿时,浓烈醇厚的酒香,带着一股清新幽雅的香味,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苏寻一双玉手仍紧紧抓着树干,可闻见酒香,这注意力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过去。这桃花酒,她是没喝过的,可作为一个吃货,她自是什么都想试一试,且这味儿这么好闻,想想,就晓得肯定很好喝。这念头一起,她不由吞咽了下口水,又小心地瞟了眼萧睿。
萧睿不动声色地将她望眼欲穿的目光收入眼底,一副似无察觉的模样,只自顾自,一把举起酒瓮,就对着瓮口饮了几大口,随后放下,又很随性地用手抹了抹嘴,大声赞道:“好酒!”遂才将目光投在了苏寻身上,没有多言语,却只是将酒瓮直接递到她面前,道,“苏小兄弟,请。”
一连串动作似一气呵成,无一丝矫揉造作,想来,这几年在军营之中,便是这般与他人相处吧。这般的豪放直接,可在萧睿身上,又不失君子风范,无端给人一种想亲近的感觉,偏偏还长得如此俊美,也不由让人想多看几眼。
若不是知道他本性凶狠残暴,只怕此刻这心里是越看越欢喜。
而这酒瓮递过来,看样子,又是要喝他的口水了,只是,她目下也是男子身份,自是不能表现出在意的样子。
苏寻轻扫了一眼萧睿,眸子落在酒瓮上,她撇撇嘴,小心地伸出一只手,试着去拿,发现颇有分量,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也顾不得那么多,将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双手紧紧地捧住了酒瓮。这时,也见萧睿似放心了,缓缓松开手,让她自个拿着,苏寻见状,扯了扯嘴,僵硬一笑,闻着香味儿,也默念自己是男子,不能扭捏,深吸了一口气,就学着萧睿刚才那般,举起酒瓮,灌酒入嘴。
细长的玉颈高高昂起,这会儿身上穿的是宽松的男式夏衣,随着动作,领口处微微敞开,朝里望去,能隐隐瞧见一片白皙凝脂。
乍一眼见到这一幕,萧睿也是一愣,他目光幽幽,不自觉地喉结滚动,有些口干舌燥,只觉得此时此景,比梦里还要鲜活诱人……
萧睿察觉自己有些失态,他微微侧头,想移开目光,偏偏这时又瞧见有色泽微黄、晶莹剔透的酒液滑落下来,很快湿了衣襟,伴之而来的是那人儿的轻咳声。
苏寻将酒瓮放下,置在腿上,一只手赶紧捂了嘴,不可遏制地咳嗽起来。她喝得太急,也没料到这酒居然这么烈,一下子就被呛到了。不过,这酒的滋味确实不错,苏寻边咳着边感受着唇齿间的清香,随后只觉得面上一热,一股眩晕感袭来。
“苏小兄弟,你没事吧。”萧睿轻皱眉头,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背,帮她顺气。再抬眼瞧见那人儿满脸通红,眸光微茫,竟似有了一丝醉意。他心里有些懊恼,是自己疏忽了,原本只想逗着小丫头喝一口,可偏偏刚才却走神了……
这样想着,却又见那小脸突然也朝他看过来,“嘿嘿”笑了一声,身子似不稳地晃了晃,手中的酒瓮也被松开,以极快地速度落了下去,“啪”地一声,摔碎在地,酒香四溢。
“小心!”萧睿见状,赶紧揽住了小丫头的腰,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可这人儿却不安分。
苏寻一脸迷蒙地望着身旁之人,这会儿,她已有些神智不清,只觉得面前一团白皙,恍若一只白嫩可口的包子。她身子软软地靠了过去,左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右手伸出,一只玉白的食指抵住了白皙的下巴,有些口齿不清道:“嗯……瞧起来好像很好吃呢……”说着,她就不客气地凑了过去,张嘴“啊呜”一声,贝齿就轻咬了一下“瞧起来很好吃”的脸颊,又极快的松开,蹙了娥眉,疑惑地小声嘟囔,“咦,不好吃……”
话音刚落,又一股眩晕感袭来,整个人儿就昏沉沉地闭了眼儿,安心地伏在了“白包子”上面。
萧睿瞧人儿终于安静地躺了下来,他垂眸,轻抚了下她的背部,又摸了下被咬的脸颊,唇角微上,刚才被咬上的时候,有些微疼,可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酥麻感。
随后,这眼一瞟,瞧见底下不远处匆匆跑来的荀九,他敛了笑,抱起人儿,紧紧拥在怀里,就跃了下去。
荀九走至跟前,可她这第一眼注意力却全在树下的酒瓮碎片上,她走到了碎片附近,俯下身,一脸心疼又遗憾道:“哎哟,可惜这美酒了,怎么也不留一口给我。”边说着,她见有一片上尚留着些酒便拾了起来,瞧了瞧,便倒入了口中,有些不满足地饮尽,这眼儿才瞧向那两人。
见那小身子倚靠在萧睿身上,软弱无骨,已然一副醉倒的模样,再瞧萧睿,虽面不改色,可那张白皙的脸上,怎么好似有一道牙印?
看来,进展迅速啊……
“把人灌醉了?”荀九暗暗搓了搓手,脸上却露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她缓缓朝萧睿走近,伸出手去接苏寻。
萧睿神色淡淡,没有言语,只是小心地将人儿递了过去,似想起了什么,才道,“记得给她服用醒酒药。”若不然,只怕会昏睡到第二日,醒来,兴许还会难受得要紧。
“这个放心。”荀九应了声,眼珠子一转,又一脸为难道,“可这般模样带回去,就算我是神医,恐怕也不好交代了。”
萧睿听闻,面无表情地睇了一眼荀九,伸手解下了挂在了腰间的环形鹤纹玉佩,递了过去,道:“凭这个可以进入荟芳阁密室,要什么,自己去取。”
荀九接过,这才有些满意地点头。
萧睿念及今晚还有宫宴,他不能缺席,便道:“那我先回去了。”说完,又似有若无地轻扫了一眼那人儿,才转过身,疾步离开,似镇定自若,可练家子一瞧,便知这脚步有些乱了。
……
这厢,太子萧景煊回了宫,思虑了一下,便直接去了凤仪宫。
而今日宫内虽热闹忙碌着,可凤仪宫内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虽一年前,凤仪宫已解除了禁闭,可居住在内的薛皇后似习惯了伴着青灯古佛的日子,每日若无事便足不出户,在宫内对着菩萨,手捻佛珠念经,以此修身养性,身边更是只留了两个宫婢伺候。
今日的宫宴,她也称身体抱恙,并不出席。
此刻,凤仪宫内,着一袭素色宫服的薛皇后正坐在黄梨木螭凤纹福禄寿罗汉床上,双目微阖,手里拿着一串紫檀木佛珠,不时捻动,端庄大气的脸上一片淡然安详之色,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萧景煊踏入殿内,瞧着自家母后这般模样,眸光微闪,脑子里却不由想起了八年前安远寺的那一幕。那日,他跟踪鬼鬼祟祟出了宫的母后至了安远寺,虽只见到一身穿黑斗篷的男子擦身而过,母后手中拿着几本看似平常的经书,可瞧着那张熟悉的脸竟露出了狰狞的笑,便知其中必有鬼祟。之后回宫不久,果然宫里就出了事,惠妃甍了。对于此事,就算母后对他否认,他心里再不想承认,也晓得定是与母后脱不了关系,后来,父皇应是也查出了端倪,禁闭了母后。
可这其中缘由却一直秘而不宣,这八年来,他便一直想把那黑斗篷的男子找出来问个清楚,以解心中愧疚与困惑,是以,今日他又去了藏经阁,可依旧一无所获。
萧景煊淡漠地垂了眸,收敛了情绪,平静地走近,翕了翕唇:“母后。”
薛皇后听见这叫声,手里一顿,睁开了双眸,瞧了眼站立在面前的萧景煊,淡然的脸上才露了久违的笑,略带欣喜道,“皇儿来了,快过来坐。”又命着站在一旁的宫婢倒了茶水。
萧景煊沉默不语,依言坐到薛皇后身边。
薛皇后拉着儿子嘘寒问暖,可瞧着那张脸,愈发觉得像透了那人,她不由苦涩笑了下。
那个男人啊……十三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比她大六岁的太子殿下,她便喜欢上了他。当时,家里人也曾对她说,她日后准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何况太子真的只纳了良娣,良媛,却独独没有选太子妃,她便笃定,这太子妃准是为她而留。于是,她一直在等,等到自个及笄,等到太子登基,等到家里人都劝她别再等了,就这般足足等了十来年,终于等到这个男子迎娶她做了皇后,以为梦想成真了,后来,才发现,原来只不过是个笑话呢,那就别怪她心狠一次了……
薛皇后瞧着这张肖似的脸蛋,伸手轻轻抚上,亲切道:“皇儿也该选太子妃了,可有意中人了?”顿了下,似想起了什么,又道,“听说,项家有个丫头不错。”这几年,她开始慢慢看淡一些事,可心里最在乎的便是自己儿子了。
而太子选妃一事事关重大,这人选自然也得千挑万选,毕竟牵涉到一些利益问题,对太子能顺利继承皇位,是至关重要的。她虽晓得那男人不会轻易废后,也不会轻易废太子,可多一份势力支持,也更稳妥些。
这项家就是目下最合适的,更何况,那项家丫头,她也派人专门打听过,乃是名至实归的京都第一贵女,确实不错。
萧景煊自然晓得母后在暗示什么,他心里也清楚,目下,项家二房的姑娘确实是合适人选,不说这次项家立下功劳最大,单论项家与萧睿的匪浅关系便足够了,毕竟这位看起来低调的徐王世子,他亲眼看着其在父皇面前献上了传闻的神秘兵器。
此人,必要倚重。
可这般想着,脑子里却突然闪现了一双剪水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