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红显然很明白说服人的技巧,推敲琢磨他的优势中包含的敏感点。
汤姆克鲁斯犹豫了一下,连连摇头:“虽然你的建议很诱人,不过我依然无法想象把那些藏品借给其他人用。”
靠,固执的美国佬!
“如果我愿意把自己名下的摄影作品,直接授权给《甜水镇报》,即便我日后成名,你这里依然是我的大本营,我授予你买卖我的作品的特权,至于分成,随着我的作品质量提升,我们可以修改分成的比例。”
桑红显然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信心。
汤姆克鲁斯听了她的话,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显然觉得桑红这个所谓的交换条件有些可笑,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了,即便她有所成就,也不知道需要多久,这条件对他来说没有什么诱惑力。
桑红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并不是多么感兴趣,当即不紧不慢地说:“很遗憾,我高估了你的眼光,作为你手下的员工,我考虑了您的优先合作权,不过您显然兴趣不大,如果你不愿意借出自己的藏品来交换这份友谊和对未来的收益做出投资的话,我会考虑和莫斯合作,用这样的筹码换取他把店里的机子借给我用,他会有兴趣的;好了,我会解决摄影的问题,现在我们谈谈我在报社里承担的具体工作行么?”
桑红做出丝毫不以为意地姿态,优雅地转换了谈话的重心。
汤姆克鲁斯观察着她的表情,沉思片刻:“你是——认真的?”
桑红点点头:“我做事一贯认真,上次错过了约定的期限,实在是因为天灾**,我无法避免,当我基本恢复过来,就狂奔而来,我知道很难抹去你对我的信任阴影,不过,工作之后,你会看到我的工作热情和努力程度的。”
汤姆克鲁斯深深地叹口气,他赞赏地点点头:“很难想象一个把目光关注在最底层民众生活的摄影师身上,能拥有这样优秀又不过于独立特行的品行;你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很多都很不务实,好高骛远,幻想着一夜成名,钞票从天上掉下来把自己埋住;你的理想很具体,属于行动派,我无法想象,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舍弃洛杉矶繁华的生活环境,来到这样偏远的西部?”
汤姆克鲁斯显然觉得他对这个员工了解得很不够,她时时都在给他惊奇。
桑红知道她接下来的表态很重要,当即稍微整理一下思路,努力让自己的表述富有感染力:“对于无名小卒而言,繁花迷眼,强烈的贫富差距,会让我的镜头迷失方向,那些赫赫有名的大刊物,显然不会对我这样的小人物感兴趣;我想,选择这里,和你对我的欣赏与鼓励分不开,而且,我完全相信《甜水镇报》会有扬名做大的美好前景;如果我想在摄影界拥有一席之地,必须依赖一种精神,或者一种思想,至少需要一个展示作品的平台;这里是美国新旧思想冲突对比强烈的地方,有着吸引人都市人的自由气息,又有着西部牛仔粗犷的民风,太有看点了,我选择和《甜水镇报》一起成长,这样我才可能逐渐拥有让人无法取代的一席之地。”
汤姆克鲁斯听着桑红这有条有理的分析,发现她那晶晶然的明眸里有着罕见的真诚,这让他觉得这个女孩子纯净又有头脑,他见过的女孩子多了,经手的女孩子更是数不过来,他能从桑红的言谈举止中分析出来,这个女孩子丝毫都不浅薄,很有思想。
真不明白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在大城市里混不开。
可能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说不出的苦衷而已,来到甜水镇的人,谁没有渴望逃避的噩梦呢?
他忽然不再觉得这个女孩子是因为走投无路,才来投奔这个偏僻镇子的无名小报的;尤其是她对《甜水镇报》的信任和推崇,让他觉得很惭愧,相对于桑红对他的信任来说,他似乎并没有把这个女孩子的才华看得多么重要。
他也曾经充满着青春热血过,他知道梦想和坚持梦想,对一个年轻人的意义,于是他很真诚地对桑红说愿意把自己的藏品借给她,至于借给她的条件,就按着她说的来,回头他会准备文件材料,和她签约的。
桑红毫不掩饰开心的表情,向他道谢。
于是他们就谈论了一下桑红日常的工作。
甜水镇报属于周刊,也就是每周六定时出一次二十四页六张的报纸,平时如果有特别重要的新闻会及时地加印一份增刊。
桑红顿时明白了,她那天过来的时候,为什么这里忙碌成那副模样,而现在竟然能这么悠闲。
桑红被分配的工作很简单,鉴于她没有存货和摄影师到处奔波拍照的特殊性,她平常完全可以不来上班,报社里需要插图的文稿,汤姆克鲁斯说会及时地传到她的邮箱,什么规格,是广告还是宣传人物,或者某些重要的场合,都会说得一清二楚,只要她能在周五定稿的时候,拿出合适的照片就行。
当然,她如果有特别优秀的照片或者建议,他都可以考虑发表。
桑红觉得这份工作简直赞透了,她不用坐在枯燥的斗室内面对电脑或者封闭的环境,不用应付复杂的办公室人际关系,而且,她可以独来独往,避免个人信息和**泄露,这个职业,简直是为她的逃亡生涯量身定做的。
她把汤姆克鲁斯的要求,一一记在本本上,有需要询问的,当即就开口问清楚。
汤姆克鲁斯把目光定格在她取出的高档的白色苹果电脑上,显出惊讶的神色。
桑红顺着他的目光看看手中的本本,解释道:“这是从慈善机构买来的二手本本,几乎是半卖半赠,不错吧,这样的成色和配置比我原来的都好。”
汤姆克鲁斯点头:“是,厄运已经过去,新生活已经开始了,好了,我出去安排一下工作,然后,就带你去我那里挑选你用得顺手的相机。”
桑红点头。
“这边是咱们报刊的珍藏版本,你可以翻看一下,增进对工作的了解。”汤姆克鲁斯说着指指占据办公室两面墙壁的高大书柜,让她随意翻翻,然后就出去了。
桑红看着那带着巨大威压的厚厚的报纸,一步步地走过去,取出一份认真地看起来,一连看了数十份,她不由对这个人更加的佩服了,这份报纸的定位确实很与众不同。
时候不大,汤姆克鲁斯就走了进来,带着桑红离开。
在她租住的小区不远的半坡上,有一个别墅区,这里大约有十多栋建筑,建筑风格各不相同,有放浪墙板殖民风格的,有翘角观景房类型的,有错落有致的牧场风格的,还有散栋红砖蓝瓦大蒙蒂赛罗风格的,每座房子的前边都有半亩大的草坪,一条车道,大多数房子前边都有小孩子的秋千和滑梯,小部分的房子后院有着小型的运动场或者游泳池。
沿路迎头遇到的都是很大气的沃尔沃的豪华旅行车,他们和汤姆克鲁斯互相鸣笛问候。
到了路的尽头,汤姆克鲁斯停下了车,对桑红示意到了。
桑红从车上跳下来,看着面前的这栋草坪疯长的红砖小楼的院落,客气地赞赏了他的住宅,夸奖他对植物自由精神的欣赏。
汤姆克鲁斯看着她那带着笑意的表情,觉得这女孩子很机智幽默,他当然知道自己太过懒散了,话说一个单身汉的住处,当然没有那些有家有室的家伙们讲究了。
他笑着耸耸肩膀,接受了她貌似讽刺的恭维,然后走过开门。
“嗨——汤姆老兄——”一声热情的招呼从远处传来。
汤姆克鲁斯回头,很礼貌地和那人招呼:“嗨,基米先生,很久不见。”
“这周五傍晚七点我家举行音乐会,从伦敦请到的演出队,到时候请带着你身边这位漂亮的女伴过来玩哦。”
那位被称作基米的家伙,大腹便便,大约有五十多岁,一身衣服看着很随意,他面前的院子也装饰得明显考究得多。
“噢老天,你这不是折磨我吗!”
汤姆克鲁斯做出夸张的表情哀叹,带着桑红走过去,小声告诉她这家伙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也是他们报社最大的赞助商:“希望到时候能抽出时间,您知道的,我的工作周五是最繁忙的时候;好了,这位是我的新下属密斯黄,是位了不起的摄影师,到时候她会过来拍一些漂亮的照片给您捧场。”
汤姆克鲁斯及时地对邻居介绍桑红的身份,毕竟带着陌生的女孩子回家,还是工作时间,他不希望自己表现得太过堕落,而且,桑红要在镇上工作下去,他要维护好彼此良好的工作形象。
桑红听得汤姆克鲁斯这样隆重地向这位大赞助商介绍自己,就很熟络地和那人招呼:“嗨,基米先生,很高兴认识您,请多多关照。”
她主动地伸出手示好,对于未来生活的衣食父母,她一贯都很能低姿态的。
基米看着走过来的娇小迷人的亚洲姑娘,很热情地伸手和她握手,稍触即放,很礼貌地对桑红来到甜水镇表示欢迎,请她到时候尽量抽出时间过来玩,而且还打趣道:“我敢打赌,你要是在聚会上露面,会让镇子上的单身汉都眼睛一亮的。”
桑红一贯到了陌生的地方都很能放得开,自然不愿在初识的时候给对方留下怯场的印象,当即就恰如其分地笑道:“我也会给镇上迷人的家伙拍下照片,把他们送到全世界的姑娘们面前,让世界重新认识和评价甜水镇的男人!”
“哈哈哈——汤姆,难怪你舍得破例招收一名专职的摄影师,这位女士确实很有意思,很符合甜水镇人的口味,恭喜你了。”
基米哈哈爽朗地大笑,显然桑红的话出乎他的预料,逗得他很开心。
桑红微笑抿唇,恰如其分地表示了自己的此刻的心情。
“呵呵,很荣幸能得到您的认可,好了,她是我新拜的老师,要过来参观一下我的摄影器材藏品,您有没有兴趣一起过去看看?”
汤姆克鲁斯适时地邀请基米一同到自己家里的坐,以示自己和桑红之间君子坦荡荡。
基米好像很感兴趣,他看看桑红,桑红也很热情地邀请他。
但是他抬起手腕看看时间,遗憾地说自己有会面的客人等着,必须赶紧赴约了,改天再看好了。
于是就和两人握手道别,开着车离开了。
汤姆克鲁斯看着他那加长的豪华型的沃尔沃,侧头对桑红看了一眼:“这家伙人不错,活着简直就是为了享受,他的资产多得估计自己都不清楚有多少,难得的是他依然对人彬彬有礼;当然,他的前半生的创业过程一定也是很艰辛的,每年他都会出钱邀请那些世界级的名人或者团队,来到甜水镇娱乐他的老婆,当然也娱乐甜水镇的人,他身体很棒,情人众多,对女人出手很大方。”
桑红挑了下眉,并不多么鄙视或者惊诧,她一贯都觉得人活着,什么样的人生观都是自己的事情,不喜欢可以选择避而远之,不能轻率地表示好恶。
而且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和那个阶层不可能发生联系,不过为了工作,适当地打打交道,她还是会努力地做到礼貌的。
汤姆克鲁斯看她并没有和他往常带过来女人一样,变着花样地打听基米的基本信息,梦想着傍上或者攀附到这样一位阔佬的荒诞不经的事情,反而表现得兴趣缺缺,这无疑让他的心里舒服了很多。
虽然他很英俊,在甜水镇也算是风云人物,迷恋他的姑娘也很多,不过他知道面对一个挥金如土的阔佬,在拜金的女人眼里,他的光彩自然会暗淡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