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嘭地一下,桑红的身影后边弹出了那鲜亮的颜色,那身影也开始缓缓悠悠地慢起来,宋书煜这才松了口气。
他目测那距离,她操作的很标准,并没有延后,可是,他却觉得那几十秒的时间,太过漫长。
他检查一下降落伞,然后轻轻跳出,微笑着看着掠过身边的白云,往下,再往下,他看到了桑红。
桑红一眨眼看到宋书煜唰地从她的面前掠过,他甚至还对她笑,可是——他怎么一闪就不见了?
她大吃一惊,低头看去,只见宋书煜的降落伞才刚刚张开,他正晃着身体仰头对她笑。
那白牙齿晃花了她的眼。
靠,吓她!这坏家伙!
“别看我,留心下边,留心下边!”桑红摸摸怦怦直跳的心脏,高声喊,这个花痴男人,什么时候了,还在向她卖萌。
桑红看着宋书煜下降的速度,但是她怎么都赶不上,无奈地时不时低头看看下边,口中喃喃祈祷,挂到树上好了,千万不要掉到水里啊。
宋书煜花样跳伞都玩过,操控降落伞的方向自然不在话下,接近地面的时候,他就看清下边其实是一片空地,那片水域在很远的地方,这里压根儿就看不到。
他仰头,看着桑红那么慢悠悠的地飘着,眯眼细看,这丫头竟然双手合十在悠闲地看风景,不由叹息她心理的强悍。
他哪里想得到,那家伙竟然是因为害怕掉到水里正在祈祷。
看来这些直升机曾经在这里执行过此类任务,选择的投放地点很好,除了两三个人因为打开降落伞的时间太早,被伞下累积的风吹得偏离了下边的坐标而被刮到了丛林边缘,狼狈地被人救出来之外,其他人都安全着陆。
下边的场子已经拉开了,三个野营大帐篷也都被很快地收拾妥当,一个医务室,一个贮藏室,一个是赵乾坤临时的坐镇指挥台,专家把通讯器材整理好,每个人的衣领里都被放入了一个感应器,便于锁定所在方位。
收拾停当之后,二十六个人分成了两大组,分别指定了组长,再次审明了纪律和安全要点,就出发了,两天一夜的时间穿过这片方圆五百公里的热带丛林,到林子另一边训练结束,将有直升机专门等待送回。
一逼近丛林边缘,清新的空气就扑面而来,闷人的湿气让人呼吸间都有流鼻涕的感觉。
那几乎长成了林子的大榕树和无数种叫不出名字的树木,高可参天,树冠浓密,遮天蔽日。
人站在那树下,给人的感觉就像小虫一样渺小,根本微不足道。
宋书煜寒声道:“咱们都是老手带新手了,必须负起责任,照顾好自己的同时,必须保护好身边这些小战士,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珍惜这样患难与共的机会;一进到这个林子,就收起曾经的狂妄自大和功勋,强大的自然会像骆驼踩死刍狗一样,轻易地夺去任何人的生命,不管你曾经如何,在这里必须卑微谨慎;两人一组,背对背警戒前进,指南针收好,手不离刀;每一组配发的火力强的冲锋枪归老兵掌控,今天上午我们的任务是熟悉林中基本情况,不要求速度,大家可以一起走,熟悉磨合一下搭档,到五十公里之外的那条河休息吃饭,下午赶速度,我要说的就这些,完毕,出发!”
进入林里,耳边除了各种昆虫鸟类杂乱的鸣叫声之外,就是他们轻快的脚步声。
大约走了十多里,只见林子里的昆虫越来越多,它们依附在树叶树枝,以及倒掉的树干上边,几乎无处不在,一不小心的碰触,就会嗡地飞起一阵黑色的虫雾气。
很多人早就不顾炎热,把衣服领子紧紧地扣住,安全帽后边从来不曾用过的边缘遮挡布,也都倒翻出来,把脖子护得严严实实的。
可是,那裸露的面孔附近,不久就聚集起来大量的飞虫,它们围着人的脸,不知疲倦地上下翻飞,很多体检和蜻蜓能够相比的蚊子开始出现,四处叮人,大家慌忙取出驱虫药膏,也顾不得难闻难看,直接涂到脸上和手上以及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上。
“靠,这鼻孔总不能堵上吧,呼吸里好像都是飞虫一样。”一个强训班的新兵不由嘲弄道。
“追捕逃亡东南亚或者边界的毒枭,进入这样的林子只能是小儿科。”有一个特种兵接口。
“说话别忘了脚下,把脚步放轻一些,这里的蛇类和蜥蜴之类的爬虫,都隐藏在腐枝败叶之下,别踩到它们。”
宋书煜出声叮嘱。
他的话音一落,桑红一声尖叫就跳起来,窜往一侧。
黑色质地白色花纹、手指粗细的长蛇嘶地一声弹起,蛇口长大成钝角的形状,细细的獠牙露出,直起头人立直扑桑红而去。
宋书煜抢上一步,手腕一挥,匕首划出一道寒芒,把那蛇头斩落到几米远处。
那没了蛇头的身体依然去势不减,撞到桑红的皮裤子上,蛇尾飞快地缠上她的大腿。
桑红顾不得害怕,一低头,手中的匕首蹭蹭蹭地把那蛇身斩成了好几小段。
那残肢才缓缓地从她身上掉落到地上。
宋书煜擦拭着匕首,觉得手心冷汗都出来了。
“怎么样?”他问。
桑红羞愧地摇摇头:“没有咬到。”
“我知道没有咬到,这是毒蛇,咬到了,你现在浑身都黑了,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仓惶跳开忘记了防御?手里有匕首,一步跳开之后就要防御,逃只会错失主动权。”
宋书煜狠狠地教训她。
“是,我一定牢记教训。”桑红举手敬礼。
宋书煜深深地吸了口气,环视四周道:“你们都记住了,阴湿地带的蛇虫都是带有毒性的,遇到了一定要果断地杀死,不然,你就没有还手的机会了。”
他掏出纸巾递给桑红:“那血很毒的,别让手碰到。”
桑红接过去,小心地把那些看不出颜色的液体擦去了。
“其实,让大家放松脚步,这样的危险也有可以避免,在平坦处行走,尽量步子大一些,这样可以节省力气和减少踩踏到危险的几率;如果感觉踩到了软软的东西,一定要马上收脚后退,丛林里生物虽然多,但是除了昆虫,大多数不会主动找你麻烦的,除非你惊扰了它,或者离它很近,让它感觉到你有攻击的意图,收脚后退可以隐藏行迹,即便那东西被惊动了,你也可以以静制动地杀死它,你要是踩着它过去了,它就清晰地感受到你的行迹,你若失了先机,那攻击极难提抗。”
众人都有受教的感觉,也明白这样的经验显然是实际行动中感受出来的。
他这么一说,桑红心生胆怯都不敢走路了,生怕踩到了什么,被咬上一口。
一抬头,看到前边的那些人却依然好像很悠闲一样,当即就跟着他们迈步,跟着他们的脚步走,应该没错吧。
宋书煜看她终于学会了小心翼翼,不由松了口气。
能在这里好好地经过,诀窍除了小心还是小心。
这里到处都是又高又粗的树木,树冠紧密相连,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入林子里,不细看的话,那幽暗的光影令人感觉恍如进入了另外一个童话的世界。
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和不知名的杂草,一些遒劲固执的藤蔓横七竖八地生长,经常一不小心把人的腿缠住,吓得林子的惊叫此起彼伏,估计低头一看不是恐怖的毒蛇,也就不再那么惶惑了,过了一阵,大家已经能很淡然地挥刀砍断前行了。
桑红被把惊叫声吓得受不了,又被藤蔓折腾得心烦,索性抬高双腿走路。
树上不时就有半米长的浑身是腿的蜈蚣爬上爬下,地面的落叶里也有东西不时地窜上蹿下,桑红觉得浑身发毛,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宋书煜,生怕再出什么状况。
身上早就一阵冷汗一阵热汗,皮质的衣服简直就像帮助她蒸桑拿浴,让她胸闷气短。
走着走着,她感觉附近好像有什么动静,不由仰头一看,竟然是一条黑色斑纹的手臂粗的大蛇缠在耷拉下地的树干上。
桑红吓得连忙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人身上。
那条蛇硕大的头呈现恶心的三角形,高高扬起蛇头,黑溜溜的小眼睛瞪着她。
“有什么怕的,绕过去走吧。”
后边的队员催她。
桑红瞧瞧左右两边,都是灌木丛,里边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古怪,当即错身让开说:“你绕绕我看看。”
那队员迈步上前,只是稍微向右边移开了一步,看也不看就径直走过去了。
桑红一看有些傻眼,这也叫绕?一步而已,和直着走有什么差别。
宋书煜站住了,瞧着桑红站在那里,顺着她的目光发现,她正在和那条蛇对峙。
这丫头怎么了,今儿和蛇犯冲?你没事儿往头顶上看什么!
可目测一下,那蛇太大,太毒,他也没有把握一击即死,只好转身过去,提醒道:“你别看它,它不甩你的,它敢动我在这里帮你截住。”
桑红闭了眼,三步两步大步跨了过来,那小腿都是抖抖的。
过去了回头,那条蛇果然没有什么反应,一扭头往另一棵树上缠去。
终于到了小河边,当即大家就开始散开了过去洗,那浑身的燥热,让人忍不住都想扑到水里,那小河说小不小,也有二三十米宽,水质清澈,流声淙淙,却绿得看不到底。
那些老队员,当即就开始分工,有人贡献出了路上捕获的兔子或者长蛇各种野味儿,有人去砍柴生火,支起烤肉架。
宋书煜带着几个人沿着河流边走走看看,找着合适的过河方法。
最后他们终于在一个稍微窄些的河道边,见到了一棵枯死的大树,当即几人合力,把那大树砍断,直接推倒在河面上,庞大的枝桠轰然有声,最终落到了河流对岸。
这个独木桥算是成了,现在回去填饱肚子,顺便也让那树上栖息着的虫兽散散。
宿营地已经明显地分化成了两派,一群是强训班的人,都围着一起谈天吃着手里的干粮;一群当然是特种兵了,他们围着几个火堆,上边是烤得香喷喷的肉食,甚至还有人弄来了河里的鱼,靠着撒上随身携带的佐料,那味道单是嗅嗅,都让人馋到不行。
宋书煜打眼一瞧,直奔火堆,有人早给他丢了一只插在树枝上烤熟的兔子,他也不客气,道了谢就冲桑红他们走去。
“你们怎么不过去和搭档一起吃东西?”
他随意地问,撕开一条兔子腿递给桑红,看到另一个女队员眼馋地舔舔唇,他也递给她一条兔子腿:“怎么,你的搭档不舍得让你吃肉?”
那女队员道了谢接过道:“他在烤蛇肉,那东西太恶性了。”
宋书煜咧嘴一笑:“等你吃这压缩粮够了,你就知道蛇肉有多鲜嫩了,你们别瞅我,我这只兔子其他的腿都是给我家桑红留的,要吃自己去自力更生。”
说完他就站在桑红的身边,陪着她一起啃兔子。
桑红早就饿得受不了了,啃了几口干粮,那是什么味儿,说咸不咸,说甜不甜,味同嚼蜡;取出牛肉干啃着,那奇怪的玉米香味让她受不了,她很喜欢嫩玉米,但是,牛肉干散发着嫩玉米的味道可就无法忍受了。
谁这么变态,在牛肉干里加上玉米的鲜味素,咳咳咳,真的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