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姜凝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颜漪岚的怀里,尚带着朦胧的意识瞬间清醒了过来。

猛地从颜漪岚的怀里坐起来,身子霎时一片冰凉,姜凝醉低头看了看自己光/裸的肩膀,淡漠的脸上如同阴云密布,越发的不好看了。

回头看见颜漪岚仍在睡梦之中,姜凝醉冷凝的脸色才稍稍放缓,拉起滑至腰侧的丝被裹住自己,姜凝醉侧头,默默打量着身旁安然入睡的颜漪岚,昨晚的画面如影像历历在目,姜凝醉的心里一阵悸动,凝望着颜漪岚的眼神里藏着若有似无复杂的柔软。

即使是在沉睡之中,颜漪岚骨子里的妖冶风华仍旧如醒时那般犀利强势,姜凝醉看着看着,不觉有些好笑。

好像对她的印象早已根深蒂固,所以无论姜凝醉从哪个角度来看,颜漪岚都是一副惹人讨厌的模样。

只是说来奇怪,明明这张脸庞她已经看过无数回,但是每一次凝望着颜漪岚的时候,姜凝醉的内心却都能融作一滩雪水。她从未像此刻般如此清醒地认识到喜欢一个人的心情,竟是那么容易被满足,小心翼翼到恨不能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这样掺杂着甜蜜和无奈的喜欢,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姜凝醉发觉她早已不再是最初那个心淡如水的自己了。

拾起掉落床榻之下的衣襟,趁着颜漪岚还未醒来,姜凝醉将自己裹了个严实,转身往床下走去。

左脚刚刚踏出床帐,只听得身后一阵丝被摩挲声,姜凝醉还来不及回头寻望,已经有一双手从身后伸来,轻轻圈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时辰尚早,你要去哪儿?”

许是没有睡醒的缘故,颜漪岚的声音沙哑中透着浓浓的慵懒味道,听上去越发的勾人性感了。

“不早了。”姜凝醉说着,伸手想要睁开颜漪岚的怀抱,道:“长公主若不想让整个营帐的人都知晓你在我这儿,就赶紧起来。”

听到姜凝醉淡淡的口吻里,无不透着冷漠警告的话语,颜漪岚只是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她好整以暇地收回了搂住姜凝醉的手,撑着头侧躺回床榻上,笑道:“你以为昨夜过后,还有人不知晓这件事么?”

颜漪岚藏着浓浓笑意的话逼得姜凝醉心里一紧,她回头睨了颜漪岚一眼,平静道:“不要胡闹,起来。”

察觉姜凝醉神情严厉,颜漪岚这才收了些许笑意,懒懒从床上坐起了身来。毫无拘束的长发顺着倾势铺满整个肩背,胸前的饱满在长发之间若隐若现。姜凝醉一直落向颜漪岚的视线晃了晃,突然之间,竟不知该放在哪儿了。

姜凝醉瞬间的尴尬和不自在自然没能逃过颜漪岚的眼睛,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轻歪了歪头,将满肩的长发滑至一旁,露出半边雪白的香肩,笑得风华绝代。“你若是喜欢......”

你若是喜欢。

姜凝醉的呼吸微滞,动作已经快于自己的意识,她伸手抓过屏风上的衣服,一甩手扔到了床上。

“穿上。”

将如瀑般铺泄的长发绾到耳后,姜凝醉惜字如金,说完便兀自转身整理着自己匆忙间套上的衣衫。

虽说姜凝醉的话是说得无情凉薄的很,语气里也没有半点情分在,但是她心里的那点不知所措和慌张,到底是没能瞒过颜漪岚。想着,颜漪岚笑了笑,妖冶的眉眼戏谑地弯起,嘴上依旧是没个正经地调笑:“你昨晚可不是这样的,昨晚的你......”

姜凝醉这时候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她回身冷冷剜了颜漪岚一眼,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长公主有完没完?”

一股脑儿的戏弄全被姜凝醉冰凉的质问卡在喉咙里,颜漪岚失笑,也不知是在笑姜凝醉的嘴硬,还是笑她的不解风情。拾起姜凝醉丢在床上的外衣,颜漪岚随意披在肩上,身子往前微倾,踏出了床榻。

看见颜漪岚走下来,姜凝醉刚想侧身让出眼前的路,不想还未等她退开,颜漪岚已经站定在她的身前。只见颜漪岚凤眸微眯,凝成一抹促狭的笑意,她修长的食指轻轻抬起姜凝醉的下巴,逼得姜凝醉不得不与她灼灼的视线相对。

“凝醉,不要总是这么强硬。”轻声说着,颜漪岚笑得戏谑,“一点也不可爱。”

拍开颜漪岚桎梏住她下巴的手,姜凝醉退开几步,一边替颜漪岚取下挂在屏风上的衣服,一边道:“可不可爱我是不知晓,我只知道,长公主若是再不回大帐,整个大颜都要热闹起来了。”

看着姜凝醉自顾自转过身的背影,颜漪岚无奈地撇了撇嘴,她的确是不该奢望姜凝醉会因为昨夜的一场放纵欢愉就有什么改变,姜凝醉就是姜凝醉,恐怕天塌下来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她本来就该是这样清冷从容的模样。

“你这样心急火燎地催我回去,若是再遇上北央王呢?”随手将滑落脸颊的长发耙开,颜漪岚似笑非笑的脸庞透着点点认真,点点玩味,“你难道不担心我会一去不回么?”

斜睨了她一眼,姜凝醉的声音毫无起伏的响起:“若是北央王能收了你这妖孽,倒也不失为是一件善事。”

颜漪岚挑眉:“你舍得?”

完全不理会颜漪岚的笑言,姜凝醉径直走到帘帐边,替颜漪岚掀开了一角,道:“出去。”

出去。

姜凝醉这两个字用的并非什么命令的口吻,若真要说起来,大概里面满满透着的都是嫌恶。敢情活了二十多年,宫里每个人对着颜漪岚都是唯唯诺诺的,今日倒是头一回被人这样的嫌弃了。

看着姜凝醉不留情面的脸色,颜漪岚也适时地没有再多加戏弄,她擦过姜凝醉的肩往帐外走去,视线自姜凝醉的身上一扫而过,最后侧头也不知是说了句什么,直直惹得姜凝醉猝不及防地愣住。

可惜回神之时,颜漪岚的身影已经走出了好远,徒徒留下一个额外娇艳的背影。

我就算真是那妖孽,镇妖塔也一定握在你的手里。

凝醉,你才是我的佛。

“娘娘,娘娘?”

颜漪岚已经离去多时,绿荷这时也识时务地端着面盆走进来打算替姜凝醉梳洗,却见往日总是从容淡漠的主子竟一动不动站在帘帐口,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只能小心翼翼地唤出了声。

姜凝醉这时才回过神来,她放了手里一直捏着的帘角,心里默默念了一句“不害臊”,转身往帐内行去。

绿荷虽然性子大大咧咧,但是绾发的手艺却是极好的,不多时,她就为姜凝醉盘好了头发,并且有条不紊地插上了装饰用的发簪。

待得梳洗完毕,姜凝醉刚站起身,却听见帐外一阵喧哗,她正想出去一探究竟,便见青芙从帐外急急忙忙地行进来,神色是焦切的,却又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

估摸着是出了什么大事,姜凝醉问:“怎么了?”

青芙抬头望向姜凝醉,答道:“回娘娘的话,太子一早大发雷霆,说是...是...侧妃娘娘不见了!”

伴随着青芙惊诧的回话,姜凝醉的心也不觉地咯噔一响,结果她自是知晓的,只是临到真正发生了,心里仍是免不了有些慌乱。

暗暗在心里勒令自己冷静下来,姜凝醉冷声道:“随我出去瞧瞧。”

刚出了营帐,姜凝醉就看见一排排士兵正在挨个地搜查着所有的营帐,她兀自沉吟片刻,转身往颜漪岚的营帐处走去。

还未走到颜漪岚的大帐,姜凝醉远远就看见央玄凛的身影正朝着自己这边行来,躲已经来不及了,若让外人瞧见,倒还得说颜国的太子妃不懂礼仪。

“见过北央王。”

翩翩朝着央玄凛行了个礼,姜凝醉微垂着头,虽没有直接与央玄凛的视线相对,但是她却可以感觉到那双如黑曜石般深沉的眼眸一直在打量着自己。那目光里无不是审度的意味,其中透着若有似无的冷峻,始终无法令姜凝醉感到愉悦。

“不必多礼。”

直到仔仔细细将姜凝醉打量了个细致,央玄凛才淡淡抬了抬手,示意姜凝醉平身。微微转动着手里的碧玉扳指,央玄凛温润如玉的脸庞透着笑意,他又道:“太子妃昨儿夜里睡得可好?”

央玄凛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令人无法喘息的君威和冷漠,明明他俊雅的面庞足以迷惑所有人,但是仍旧无法让姜凝醉忽视他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更何况,他这句话里的意思,姜凝醉不会听不明白。

想来颜漪岚说得并没有错,昨夜颜漪岚在她营帐处过夜一事,当真是有人知晓得清清楚楚的。

想着,姜凝醉含糊地笑了笑,四两拨千斤道:“托北央王的福,我睡得很好。”言罢,姜凝醉翩然福了福身,“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听说侧妃失踪了?”

央玄凛的话犹如一双冰冷的手,将姜凝醉的脚步狠狠地拉住,她停住,微微侧身望向央玄凛,沉默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孤王没兴趣探知你想要玩什么花样,但是有一件事,孤王必须提醒你。”央玄凛几步行到姜凝醉的身前,如夜般漆黑的眼眸深深锁住她,道:“凤仪贵为颜国君王,君威不可戏,孤王决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会干扰她的决定,让她继续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不论那个人是谁,孤王必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