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教会,白沉才发现教会的内部看起来比外面还要大,中央的正前方是巨大的十字架,透着庄重沉闷的气息,由于不是祷告的时间,两旁的座位上都空空荡荡的。

“看来绮礼不在。”吉尔伽美什向来没有什么寄人篱下的概念,能够侍奉他这个王者就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和恩赐了,他就犹如这个教会的主人一般,直接为白沉安排了房间。

白沉的房间在吉尔伽美什的隔壁,白沉明白吉尔伽美什那么安排的用意,所以他没说什么。

“这里房间很多,如果不合心意,你可以重新挑选。”吉尔伽美什挑了下眉,“虽然没多大区别就是了。”

白沉很快就理解了所谓的’没多大区别’是什么意思,教会的大部分房间都大同小异,无非就是床和桌椅,还有一些必备的家具,十分简洁。

看过房间之后,白沉只是感慨了一句,“真是空洞啊。”

“哦?”吉尔伽美什的唇角上扬了几分,“为什么这样说?”

“明知故问。”白沉用手抚过了身边的书桌,他的手上没有沾染到丝毫灰尘,“这里的房间应该经常有人来打扫,所以看上去很干净,但是那么干净的房间却没有丝毫人气,想必这里一直都没有人住。”

“所以呢?”吉尔伽美什斜靠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向了白沉,每次和白沉聊天,他都不会觉得无聊。

“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白沉缓缓开口道:“明明打扫得那么干净,却没有任何人住过,就好像是拥有愿望的人,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拥有的是怎样的愿望,正是这一点,让我觉得很空洞。”

“哈哈哈哈哈!”吉尔伽美什忍不住拍手鼓掌,“不愧是友人,言辞总是那么犀利,绮礼要是听到你的评价,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绮礼?看来这个人就是你的r了。”白沉得出了结论,“说到底也只是我的直觉罢了,光看房间他应该是个很无趣的人,但吉尔你又一口咬定他很有趣,想必是个很矛盾的人吧。”

“矛盾?”吉尔伽美什想起了最初见到绮礼时,对方那一本真经的表情,他眯起了那双红色的眸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友人你并没有说错,但所谓的矛盾,只是人类的优柔寡断罢了,看不清自身真正的欲/望,被道德或常规所桎/梏,才造就了矛盾,归根结底,任何人都是纯粹的,所以去追寻心底真正的欲/望又何妨?那才是自身最真实的姿态。”

“不论这份姿态是邪恶还是丑陋,尽情展现才是乐趣所在。”吉尔伽美什的红眸危流淌着罂/粟般惑人的色彩,“如果连这份愉悦都舍弃了,那就只是杂种罢了。”

“……”老实说这番言论听得有些耳熟,记忆中槙岛圣护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吉尔伽美什和槙岛圣护还是有着决定性的不同。

吉尔伽美什是王者,对于他来说煽动他人只是一种娱乐罢了,他只是想要看看对方可以做到什么程度而已,就算失败了,他也无所谓,他更像是高高在上的旁观者,而槙岛圣护却不同,他渴望人类能够有所改变,为此不惜发动战争,甚至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看来你对他有很高的期待。”白沉笑了起来,这次的圣杯战争对吉尔伽美什来说也是难得的消遣吧。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吉尔伽美什意味深长地开口道:“不如再畅饮一杯?”

“乐意至极。”

白沉和吉尔伽美什又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儿,他们熟知彼此,话题也一直围绕着圣杯和此世之恶展开,算是各有收获,十分尽兴。

言峰绮礼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无法想象的一幕,高傲的王者卸下了平日的嚣张,用平等的态度和身边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对饮,两人如同相知已久的挚友,气氛融洽,让旁人难以插/足。

“呦,绮礼,你回来了。”吉尔伽美什放下了酒杯,唇角扬起了揶揄的弧度,“为你介绍一下本王的友人,白沉,他也是我在乌鲁克时的大祭司。对了,他还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白沉一看吉尔伽美什的表情就知道对方在等着看好戏,不过这个叫言峰绮礼的男人,看上去确实有特别的地方。

“你好。”言峰绮礼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十分的刻板,眼神有几分空洞,但可以感受到其中深邃的黑暗,在听完了吉尔伽美什的介绍之后,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于白沉的兴趣,只是非常公式化的介绍了自己,“如你所见,我是吉尔伽美什的r,也是本次圣杯战争的监督者,欢迎来到言峰教会。”

“原来如此。”白沉和言峰绮礼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对视了几秒,在脸上扬起了招牌的温柔笑容,“吉尔,我想我知道你中意他的理由了。”

是的,这个男人乍看之下就像是恪守教规的死板神职者,浑身都透着禁/欲的气质,但他周身却带着扭曲的磁场,非要形容的话就是这个男人身上拥有非常庞大的恶意,如果不是他这种和此世之恶建立了深刻连接的人是无法立刻就发现的,相信吉尔伽美什也发现了这一点,才会留在这个男人身边。

“安心吧。”白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如你所见,我现在只是普通的人类罢了,我对圣杯没有兴趣,也不会干涉你们的战争,这次前来,只是想和吉尔聊聊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吉尔伽美什的嘴角不断上扬,红色的眸子仿佛洞悉了一切,“友人,承认吧,或许你对圣杯确实没兴趣,但你来这里的理由却和圣杯有关,不是吗?”

白沉可以意识到在吉尔伽美什说完这句话后,言峰绮礼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给人沉重的压迫感。

“我也很感兴趣。”男人所说的话和他的表情完全不符,那张脸依旧毫无波澜,“不知您是历史上的哪位英雄?在美索不达米亚的神话之中,似乎并没有听说过像您这样的人物。”

“呵。”吉尔伽美什似乎觉得颇为有趣,轻笑了一声,可他并没有为白沉解围的打算。

“真遗憾,我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英雄。”白沉并没有介意吉尔伽美什的戏弄,他看向了言峰绮礼,温柔的语调中带着某种深意,“我是无法成为英雄的,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为什么?”男人似乎陷入了沉思。

“因为人类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英雄。”白沉的黑眸深不见底,“而是渴望变成英雄,能够无所不能的自己。”

言峰绮礼古井无波的眼神有了波澜。

“哈哈哈。”吉尔伽美什终于出声了,“友人,你这样会吓到绮礼的,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也好。”白沉伸了个懒腰,“和你不同,我现在可是普通的人类,天色很晚了,我要去睡了。”

走到门边的时候,白沉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道:“对了,吉尔,虽然我说了不会插手圣杯战争,但如果你有危险的话,我还是会来救你的。”

“放心好了,友人。”吉尔伽美什的心情似乎相当不错,他调侃道:“本王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白沉离开之后,吉尔伽美什和言峰绮礼又聊了一会儿,白沉知道两人有话要谈,才会先行一步离开。

“怎么样,绮礼?”吉尔伽美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本王的友人如何?”

言峰绮礼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为什么让他住在这里?”

“只是许久未见,所以想要叙个旧罢了。”吉尔伽美什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无须担心,绮礼,友人是个遵守承诺的人,而且他会让你见识到更愉悦的世界。”

“是吗?”面对白沉时一直面无表情的男人笑了,那是充满违和的笑容,但却能令人一眼就明白男人的愉悦,“那我就期待着了。”

之后的几天里,白沉有时呆在教会,有时会在冬木市走走。他和言峰绮礼自那天之后就没有交谈过,至于吉尔伽美什,虽然每天都有见面,不过最近对方好像有个任务,经常不在教会。

白沉在冬木市也没有闲着,他观察了一段时间命运的流向,发现圣杯虽然是此世之恶的载体,但在质量上却大不如前,这种程度的罪恶完全不足以毁灭世界,这让他对圣杯失去了兴趣。

他离开雾岛家有段时间了,虽然有夜鸟顶替,但离开太久还是有些麻烦,既然留在冬木市无法得到更多的线索,白沉就先暂时告别了吉尔伽美什,打算回去一趟。

吉尔伽美什并没有挽留,可能是他这里的圣杯战争也到了关键的时刻,虽然是挚友,但这并不意味着要一直相伴,所谓友人……就是不论身在何方,只要知道对方安好就足够了。

白沉想尽早回去还有一个理由,他并没有对夜鸟抱太大希望,夜鸟的变化之术学得不错,毕竟他是喜欢蛊/惑人心的妖怪,但夜鸟的性格却很危险,他预感到夜鸟可能已经用他的身体惹了一些麻烦,但他是雾岛家的公子,只要不是捅破了天,他回去之后都能解决。

虽然已经预想到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但是当白沉回到雾岛家的时候,还是为夜鸟闯出的惊天大祸沉默了很久。

因为在他的家里不只有夜鸟,还有塔纳托斯,夜鸟可怜兮兮地被五/花/大绑,并泫然欲泣地注视着,“主人,你终于回来了嘤嘤嘤,快救救我吧,主人~我是无辜的~”

白沉有些头疼地抚额,既然塔纳托斯在这里,那么夜鸟闯的祸一定牵扯到了哈迪斯。很好,夜鸟真的充分为他展现了什么叫做‘花样作死’。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沉看向了另一边的塔纳托斯。

“冥……”塔纳托斯刚叫了一个字就发现不对,为了不暴/露白沉的身份,他立刻换了一个称呼,“白沉大人,你的手下这次真的做了一件令我都瞠目结舌的事情,我活了这么久,真的是没见过有人敢对陛下这样。”

“到底是什么事?”白沉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深了,如果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哈迪斯不会大动干戈的派塔纳托斯过来。

“咳咳,你的手下他……恩……噗……”塔纳托斯憋笑憋的有点辛苦,以至于整张脸都扭曲了。

“主人,不要听你这家伙乱说!”夜鸟生怕塔纳托斯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言论,他反倒自己先坦白了,“主人你不是让我假扮你吗?我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哦~但是呢~只有这样是帮不上主人的,夜鸟我越想越不甘心,所以就偷/偷派人调查了冥王的身份和所在,然后亲自去见了他一面。”

“等等……”白沉感觉自己有点不大好了,“你是用我的样子去见哈迪斯的?”

“当然啦~!”夜鸟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拼命点头道:“毕竟主人交给我的任务是完美的扮演你嘛~这是替身作战哦~主人你也知道~你越是想隐瞒的事情,夜鸟我越是想知道~”

“当然了,这绝对不是对主人有什么不敬之心,夜鸟我~真的真的只是因为担心主人被那个什么冥王骗了哦~如果冥王连我真实的身份都发现不了,那就证明冥王也不过如此嘛~主人完全不用把这样的家伙放在心上~”

白沉:“……”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夜鸟说,白沉也已经明白了,其实整个故事非常简单,就是夜鸟装成他的样子,接近了哈迪斯,想要试图找出对方的弱点,然而白沉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你的手下真的非常厉害。”塔纳托斯可能是笑够了,他又补了一刀,“他用了很多手段勾/引陛下呢,反正是比大人你热/情多了,你要知道,我看着有人顶着你的脸做出那些事情,真的是……噗哈哈哈。”

“笑够了吗?”白沉这会儿反倒冷静下了,他脸上的表情温柔无比,但却叫塔纳托斯打了个寒颤,糟了,兴/奋过头了。

“我看你最近好像很闲,不如让哈迪斯再派一些工作给你?”白沉笑得更灿烂了。

“不不不,我都忙翻了。”塔纳托斯再也不敢幸灾乐祸了,把那张帅气的脸崩得紧紧的。

“所以呢?哈迪斯派你来就是为了传递这些信息?”白沉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其实仔细想想,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以哈迪斯的能力,肯定一眼就发现夜鸟的真正身份了。不过……他居然会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什么时候起,他已经那么在意哈迪斯了呢?

“咳咳,陛下是这样说的。”塔纳托斯似乎觉得有些丢脸,但酝酿了半天之后,他还是说了,“陛下觉得在你手下这次的行动之中,他的身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所以他认为他理应得到补偿,而这个补偿的方式,陛下认为要和你亲自见面之后才能谈。”

“你……确定这是哈迪斯说的话?”白沉深深的沉默了。

“我确定。”塔纳托斯拼命点头,“所以现在要和我一起走吗?陛下正在等你。”

白沉:“……”

不,这事情的发展一定有哪里不对,白沉不得不想了更多,例如法则终于对哈迪斯下手了,把对方变成了智商为负数的男人,又比如哈迪斯被其他人顶替了,这是一个骗他前去的陷阱,可最终不论是哪种可能性,都被他一一推翻,因为塔纳托斯身上没有任何异常。

“算了。”白沉轻轻叹了口气,“总是会有这一天的。”

毁灭世界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如果这次见哈迪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