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间坐起,喘着气,后背大汗淋漓。
又做梦了……
梦到母亲去世那个夜晚,刺眼的白光,冰冷的骨灰盒。
他捧在手里,骨灰盒却突然掉落,坠下去的瞬间,他惊惶如焚,扑下身去接……
梦到这里结束。
有没有接住,最终成为一个迷。
因为他每次梦到这里就会醒来。
而每次梦到这个片段,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第一次,于沁去世;
第二次,他负责的病人在重症监护室停止了呼吸。
这一次呢?
他坐在床上,用力抹了把脸,脑中有什么东西轰然一响。
他瞪大了双眼,脑子里轰隆轰隆的声音不绝。
瞬间,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弹跳下床,飞快穿上衣服,跌跌撞撞冲出了房间。
天边那细细一抹灰白仿佛地平线破土而出的亮光推着,一点一点,渐渐挤进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将这海一般的黑色晕染、推远,慢慢的,这黑色被推得越来越远,颜色也被洗得越来越淡,最终,溃败而逃,将整个天幕都交给了这光、这亮,天际模模糊糊的灰白色被喷薄的金光穿透,变得清澈透亮起来。
陶然妈妈醒来,正对着窗户的她,眼睛敏锐地感觉到了窗外的黎明白,人还混沌着,下意识喊了一声,“老陶?”
没有人回应她。
她以为他没睡醒,又叫了声,“老陶?”
还是没回应。
她敲了敲门,耳朵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但里面死寂死寂的,一丝声音也没有。
她心里突然升起强烈的恐惧感,开始用力拍门,而且越来而大声,伴随着她因惊惧而嘶哑的喊叫,动静实在是大得惊人,但即便这么大动静,也没能把里面的人唤醒。
陶然妈妈更加慌乱,抬脚用力踹门,连踹好几脚后,门纹丝不动,但大门却被人砰砰地敲响。
她停下来听了下,外面的人一边敲一边喊,“蓝姨!陶叔叔!是我,小苏!”
虽然没接他电话,但此时此刻听见他的声音,却好像突然找到了主心骨,立即把门打开。
楼道的路灯亮着,苏寒山站在门外,裹得密密实实。
“小苏,快,帮我把门砸开!”她顾不得问他怎么一大早到了这里,她实在急得承受不住了。
苏寒山二话没说,跟着进屋,一脚踹向锁着的门。
他的力气比陶然妈妈大多了,连续几脚后,门锁直接崩落,卧室门大开,但卧室里的情形却让人大吃一惊——陶然爸爸躺在床上,床单染红了一大片……
“老陶!”陶然妈妈眼前一黑,扶住门框,才没有跌倒在地。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苏寒山做了什么,救护车是怎么来的,又是怎样去医院的,她都懵懵懂懂,不太清晰,也没看见桌上陶然爸爸留下的纸笺。上写着:小蓝,对不起,我留下来除了拖累你,除了把病传染给你,没有一点用。我先走了,你和女儿的日子也会轻松些。你好好过,别伤心,我在下面等着你,到时候,就是我照顾你了,像从前那样给你煮面吃,炒好吃的油爆虾给你吃。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