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世昌被五花大绑着横搁在马上,向着兴灵一路急驰,十几名安庆边军第五营的士兵兴奋之极,这家伙看身上的铠甲,可是个大货色,逮了回去,少不得又要赏田赏银子了。
这伙哨探是李富贵放出来探听王好古所部消息的,发现了万世昌居然只带了两名护兵,大模大样地便向着兴灵奔来,那里还会客气,一根绊马索,便将世昌一举擒下,绑了放在马上,往回便跑,想来对方被自己这边捉了一个大将,一定会疯狂地来追赶。
万世昌被绑着手脚,嘴里塞上了不知一团什么东西,阵阵恶臭,险些便将他熏昏过去,口不能言,只能圆睁着双眼死挺着,好在这里距兴灵不远了。所幸的是这伙大头兵没有将自己一刀砍了脑袋,不然自己到了阎罗王那还真没处喊冤去。
看着被李富贵拎进大厅的万世昌,郭长兴顿时瞪大了眼睛,“是你?”
“郭大人,你认识他?”云昭问道。
“王好古身边亲信将领,万世昌。李将军,你是如何抓到他的。”郭长兴大奇,心道以万世昌的身份,怎么会这样被捉了来。
“不知道,我的一群哨探发现这家伙只带了两个卫兵向着兴灵而来,但设了一个埋万伏,轻而易举了便抓了他。这家伙很有名么?”
“当然很有名。王好古亲卫营的副手,实则上这个亲卫营便是由他指挥的。王好古挂名而已,怎么会这么孤身一人往兴灵而来?”郭长兴瞪大眼睛。
“松绑!”云昭挥挥手,“让我们看看王好古想玩什么?议和,招降?”
万世昌双手一得自由,当即扯开嘴里的那团玩意儿,一看之下,肚子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那是士兵们用来裹脚防寒防磨的布条。难怪奇臭难闻。
“末将万世昌,见过宣威将军!”万世昌抱拳一揖。
“说吧,王好古让你来见我,是想说什么话?”云昭后背向椅上一靠,斜睨着对方。
万世昌小心地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信件,这些哨探抓住了自己,居然没有搜自己的身。只是取走了随身的兵刃,倒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要是这封信落在这群大字不识一个的大头兵手中。随手一扔,自己这一行便算是完蛋了,凭自己空口白话,如何能取信于人?
“这是我家王爷给云将军的信,云将军一看之下,便明白我家王爷的意思。”万世昌薛恭身将信件送上。
云昭随手撕开信封,倒想看看王好古到底想玩什么花样。居然连亲信的将领都送到自己手上,就不怕自己一刀砍了这个万世昌?
只看了几行。云昭便讶异地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座下的万世昌。万世昌神态从容,倒似是早有预料一般,随着内容越读越多,云昭的身子慢慢坐直,脸上出现了奇怪之极的表情,那样子,就如同看到母猪上树,骡子生崽儿一般。
“将军,怎么啦?”郭长兴看着云昭奇怪的脸色,不由有些担心,生怕王好古对云昭许下了什么让人难以拒绝的承诺,诱其投靠于他?云昭毕竟太年轻,不见得能抵得住这种诱惑。
“富贵,去将朴德猛,姚长坤两位将军带来。”云昭对李富贵道。
李富贵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云昭,这两个人倒似是茅坑里的石头,被捉到后又臭又硬,现在正关在兴灵府的大牢里,怎么这时候将军这么客气了,又是将军又是请的。云昭挥挥手,李富贵敢紧收敛起自己的心情,一溜小跑地出了大厅。
“云将军,可不能信了王好古这厮的胡言乱语,此人包藏祸心,祸国殃民,任他说什么话,咱们就当他是放屁就得了!”一介文人,平素难得吐一个脏字的郭知府此时一急之下,已是口不择言了。
“郭长兴,你个卑鄙小人,休得辱我家将军!”万世昌听了郭长兴的话,不由大怒,瞪起眼睛破口大骂,踏上一步,便要去揪郭长兴,身后的两名安庆士兵一把扭住他的双臂,两只脚准确地踢在他的膝弯里,万世昌顿时被按倒在地上。
“松手,不得对万将军无礼!”云昭喝道,将手里的信件递给郭长兴,“郭大人,你自己看看。”
郭长兴被万世昌刚刚唬了一跳,要是真被这孔武有力的家伙揪住,自己的脑袋还不被这具像拧小鸡一般拧下来,听了云昭的话,接过信件,脸色仍是有些发白的溜了一眼万世昌。
云昭揉着太阳穴,这封信中所说的内容大出他的意外,实在想不透王好古为什么会作此选择,如果是真的话,也许,自己该重新审视这个人了。
“王好……王将军现在怎么样了?”云昭看向万世昌。
“末将出发之时,战斗已经打响!”万世昌脸上露出一丝悲凉,“只怕现在,已经接近尾声了。云将军,如果你现在出兵,当可一举歼灭简述,从此,益州将是你的天下,我家将军只有一事相托,不得让蒙人踏入益州。”
云昭头颅隐隐作痛,他面临着选择,如果相信王好古的话,此时率兴灵驻军数千人,同时命令第三营孟姚所部,向与王好古血拼了一场的简述发动攻击,当可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击败,益州将不再会有第二个声音,但王好古所说是真的吗?
是真是假倒也还好判断,等上两三天,便可知分晓,但等上两三天,歼灭简述的时机便已失去,同时,自己真要去歼灭简述吗?以什么理由?如何堵天下悠悠之口?蒙人已在举入侵,此时,该不该先去打垮简述?抑或是联合已经实力大损的简述,一同对抗蒙军?
云昭一时之间,竟是无法选择。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郭长兴一脸的不敢置信的神态,“王好古,王好古竟然是这样的人?我,我……将军,这是不是王好古设下的圈套,引诱我们出兵,然后中途设伏击之?”
云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十有**是真的,王好古知道这事是骗不了人的,最多两三天后,我们便能得到消息了,他如何设圈套伏击我们?”
郭长兴搓着手,有些不知所措,切齿痛恨的叛徒居然在最后还在为益州人着想,这让他大感意外,这样的叛贼不应该都是穷凶极恶,为了一己私利而不惜陷万人于水火之中的吗?王好古为什么是一个这样让人感到前后矛盾的人呢?
“郭大人,我们该出兵吗?”云昭看向郭长兴。
郭长兴一愕,半晌猛地反应过来,云昭这是在问,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向简述发动攻击?趁你病,要你命,痛打落水狗,这本是打仗的不二法则,但此时此地,郭长兴却不知如何回答了,以简述这一次不顾益州抗蒙大局的举动,便是趁火打劫去灭了他也不为过,但是,简述毕竟还是没有投靠蒙人呀!
“将军,也许,简述还用得着,就凭他没有向蒙人投降这一事来看,此人大节尚是无亏的,虽然私心重了点,但总还是可以给一个机会吧!”郭长兴思忖再三道。
万世昌冷笑,“养虎为患,放虎归山,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放任简述撤回益州城,以益州城的资源以及人丁,用不了多长时间,简述又能拉起一支大军来。那时候可就悔之晚矣!”
说话间,李富贵已经将朴德猛,姚长坤二人押了进来,两人戴着铁链镣铐,身上竟是伤痕累累,云昭不由大是诧异,他并没有下令向二人用刑啊?扫了一眼李富贵,李富贵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双手乱摇,“将军,这不关我事,我不知道,我一看也是吃了一惊。”
“将军,这,这是我命令属下审问他们的,两人态度蛮横,那些狱卒不免便用了一些手段!”郭长兴期期艾艾地道。
云昭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来,“松绑,看座。”
朴德猛和姚长坤被俘之后,不肯投降,态度强横,在狱中着实吃了好几顿排头,今天被拉出来,原以为是大限将至,没有想到在大堂之上竟然看到了万世昌,两人都是大吃一惊。
“万将军!”两人异口同声地叫道。
“朴将军,姚将军,你们,你们……”万世昌看着伤痕累累的两人,不由大是心痛。
“末将无能,连累了王爷,万将军,你怎么在这里,王爷那里去了?”看着万世昌衣裳还算整洁,在堂上有座有茶,两人不由疑心大起。
“将这封信拿给两位将军看!”云昭挥手道。
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很快就看完了信件,信中王好古已萌死志的心意表现的淋漓尽致,朴德猛突然扑倒在地,放声大哭,“王将军,是我害了你,要是我守住慈县,何来今日之事?”以头在地上猛撞,砰砰作声。李富贵吃了一惊,赶紧上前拉住他,示意两名士兵将他夹住,看向云昭的眼睛满是疑惑,这家伙怎么发疯了?
“富贵,给三位将军安排一间上房,好酒好菜地招待着,我想三位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云昭挥挥手,“万将军,你们三人下去好好聊聊吧。亦替我劝劝两位将军。”
万世昌一言不发,走过去扶着姚长坤,便向外走,两名士兵夹着仍在大哭的朴德猛,紧跟上去。
走到门口,万世昌回过头来,“云将军,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云昭无言地挥挥手,示意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