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泥水的李富贵一路小跑着进了云昭的中军大帐,气喘吁吁地道:“云将军,我想通了,要想早日收复益州,眼下付出的牺牲从长远来说也是值得的。这一仗不仅事着我们安庆边军的前途,亦关乎着能不能尽快地将蒙人逐出益州的大业,这水,是不得不放。”
看着李富贵,云昭与马一功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将李富贵笑得是莫名其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自己那里又说错了。
笑声之中,云昭道:“李麻子,命令你的部下,从现在开始,停止筑坝,整理内务,二个时辰之后,便要出征了。”
“啊!”李麻子看着云昭,迷惑不解,“不是要蓄水断流,水淹慈县么?”他可不相信自己一番话便让云昭改变了主意。
“你可真实诚!”马一功笑道:“蓄水断流,水淹慈县,那是做出来欺骗朴得猛的,想不到尽然连你也信了,哈哈哈,难道你就没有想过,王强的第四营哪里去了,如果真想断流蓄水,让第四营的六千人加入进来,早就将大坝筑起来了,还会等到今日?”
“骗朴德猛?”李富贵眨巴着眼睛,看着两人。
“朴德猛是一个相当有经验的战将,在慈县修筑的防御工事,以及在县城上布置的城防,相当难对付,郭锋的情报充分表明了这一点,云将军体恤麾下儿郎。不愿意让弟兄们付出极大的牺牲来攻打坚固的城防,那便得想法将对方调出来,让对方主动放弃现在已经修整好的防线。”马一功道。
李富贵恍然大悟,“我们在上游蓄水。下游水位必然下降,朴德猛既是有经验的老将,必然会发现这一点。一旦发现这一点,他一定会做出反应。”
“不错。他已经开始撤离修好的防线,向着王屋山撤退了。”云昭微笑。
“王强的第四营已经进入了攻击位置!”李富贵双眼发光。
“孺子可教也!”马一功笑道,“明天,王强便将向朴德猛发进攻击。”
“高,真是高!”李富贵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赞道:“原来以为还要打一场攻坚战,我已经准备好了付出极大的代价了,没有想到将军眼珠一转儿。便想出了如此绝佳妙计,让对手自毁长城。高!”
“你说得简单,你不知道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云将军耗费了极多心血,便是现在,郭锋的职方司,云将军的亲卫骑兵们还在雨夜之中四处殂杀着朴德猛向兴灵告急的信使,向延平派出的探子。彻底阻绝了慈县与外的联络。”马一功笑骂道。
“那现在我做什么?对方既已上当,我们就不用筑坝了!”李富贵兴冲冲地道:“第四营吃肉,云将军,我们第五营扛了这些天的沙包,咋地也得弄口汤喝吧。”
云昭大笑。“倒是学会与我讲条件了。”
李富贵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给你的可不是一碗汤,而是一块肥肉,不过你可吃得下?”云昭笑容一敛,严肃地道。
李富贵大喜,胸膛一挺,两脚一碰,啪的一声,军靴碰得脆响,“能战,能胜。”
“好,你过来!”云昭招了招手,“你来看!”指着面前的地图,李富贵一个大步奔上去,凑到地图跟前。
“这是慈县县城,这是王屋山,现在慈县县城一片混乱,兵民,都在撤往王屋山,王强已经就位,将在凌晨发进对慈县的进攻,朴德猛的部队现在根本就没有防御体系,初期王强会取得大胜,但朴德猛是极有经验的老将,估计很快就能收拢一部分队伍,但他不会与锋头正劲的王强的优势兵力硬抗,而是会当机立断,撤往昭通,利用昭通县组织第二级抵抗,我要求的便是,你以最快的速度插到慈县与昭通的必经之道上,阻截朴德猛部,将其全歼于慈县之内。”
“要绕这么大一个圈?”李富贵吓了一跳。
“不错,一天一夜,你要赶路两百里,据我估计,迟则半天,快则你们赶到,对方亦会赶到,你还能战么?”云昭盯着李富贵,“如果你不能向我保证做到这一点,我就去调燕小乙的骑兵。”
李富贵咽了一口唾沫,“燕将军要盯着姚长坤的兴灵主力,如果调走一部分,一旦那边有异动,燕将军不免要捉襟见肘,云将军,我保证,一定按时赶到,将朴德猛殂击在慈县县内。如果做不到,我提头来见。”
“提头倒也不必,你脱下军装,回高阳再去当你的捕头去吧!”云昭坐了回去,笑道。
李富贵身子抖了一下,忽地道:“云将军,要是那相朴德猛死心眼呢,他不逃,一门心思与王强斗法,我可就白跑一趟了。”
云昭不禁芫尔,“你这小子,好,我答应你,如果朴德猛当真这样死心眼儿,那下一次我让你打主力。”
“一言为定,云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李富贵赶紧敲上一个钉脚,转身便跑出了云昭的大帐。
帐内两人,同声大笑起来,笑声之中,马一功问道:“将军,朴德猛会不会当真死心眼儿?”
“不会,此人必然会撤退。”云昭斩钉截铁地道。“就看他反应的快慢,如果快,则李富贵可能会碰到困难,如果稍慢,李富贵就能轻易建功了。参军,你马上去广昌,王圭又想去和我们磨牙了,你去与他慢慢玩吧,我去燕小乙那里看看,朴德猛覆灭,兴灵便是我掌中之物,唯一有变数便是姚长坤的那一万精锐,我得去那盯着!”
天刚微明的时候,原本热闹无比的河边顿时空无一人,只余下一地的狼藉,河中,筑了一半的坝体在河水不断地洗唰之下,不停地崩塌,崩垮的泥沙瞬息之间便被大水冲得无影无踪,下游的水位一点点开始上涨。
慈县外十数里,王强骑在马上,略显青涩的脸庞之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果如云将军所料,慈县现在一片凌乱,在他的六千大军面前,几已不设防。
“进攻!”嘴里吐出简单的两个字,六千大军分做数路,立时沿着事先制定的路线一路扑向慈县县城。
慈县县城内,在朴德猛派出军队的长矛大刀威胁之下,城里终于开始了艰难地撤退,但历经半夜,仍然进展缓慢,军队倒是速度快一些,几乎都已完成了任务,正拖运着军械等撤往王屋山。
看着蛇蜒的,慢慢地一点点挪动的长长的队伍,朴德猛心中充满了忧虑。
“将军将军!”一名校尉气喘吁吁地打马飞奔过来。
朴德猛看着飞奔而来的校尉,心里微微一沉,那是他派去监测水位下降程度的军官,以此来判断大致的进攻时间,现在看他神色很是不好,难道上游已经完全断流了么,回望城内城外,撤退的人群依旧是蜗牛一般的速度,道路之上挤满了人流,军队以及正在运送军械的队伍亦是难以前进,一步一挪,以这个速度,猴年马月才能撤退完毕。
“水位降了多少?”他沉声问道,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从容不迫,那怕此时已经心急如焚,但在下属面前,他一点也不能表露出来,将是军中胆,如果自己慌了,这种情绪很快便会传染全军。
“将军!”那名校尉脸色有些苍白,“水位没有下降。”
“没有下降?”朴德猛心中一宽,还好,还好,这将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是。
“水位在上升,已经快要到达以前的水平了!”校尉的下一句话让朴德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他反问道。
校尉咽了一口唾沫,“水位没有下降,反而在上升,兴许是安庆边军放弃了这一次的行动,上游的水量正在增加,快要恢复到以前正常的水位了。”
朴德猛眼前一黑,高大的身影摇晃了几下,向前踉跄几步,险些摔倒在地,唬得身边的亲兵赶紧抢上去扶住。“将军小心!”
“将军怎么啦?”
“将军您太累了,水位没有下降了,您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朴德猛站直了身子,脸上毫无血色,“传令全军,马上飞马传令全军,迅速返回各处防线,架设大型军械,准备战斗。”
这个命令让身前所有的人都莫名其妙,“将军,眼下全军正在向王屋山撤退,第一哨已经先斯抵达了,所有的大型器械均以拆卸,而且现在道路堵塞,全军被分成了好几截,一时会会儿根本无法集中回来,更不用说立即返回防线了,将军,出了什么事?”
朴德猛挣脱了亲兵的搀扶,嘶哑着声子,声嘶立竭了吼道:“传令全军,返回防线,这是陷阱,陷阱,安庆兵要来了。”
众人骇然失色,在朴德猛的催促声中,一个个翻身上马,向着分散的各部军队飞奔而去。
大地在震颤,耳畔忽然响起声震云宵的呐喊之声,呐喊声掩住了延津河的水声,掩住了秋雨秋风,掩住了雷霆,安庆军的进攻在最要命的时候终于抵达,看着远处潮水出现在地平线上的安庆边军,朴德猛两腿一软,摔倒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在泥水之中,“完了,完了!”他疯狂地嘶叫着。
士兵们惊骇万分地看着从远处迅速接近的敌军,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把架起泥水之中的朴德猛,将他扶上战马,猛鞭马股,向着王屋山狂奔而去,那里还有第一哨一个成建制的军队。(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