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房是衙门重地,寻常人等不能进入,更何况,”魏琰皱眉,“验尸是仵作的事。”

“我知道,”谢悠然道,“但是仵作并没有验出死者的真实死因不是吗?案子一直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时间越久,我爹和两位婶子在牢里受苦就越久,我希望他们能早点出来,也希望这案子能早点水落石出。还大家一个真相。”

魏琰点头:“姑娘懂得如何验尸?”

谢悠然道:“大人不放心的话,可以叫仵作与我一同前往。”

魏琰沉吟了片刻,唤过一个衙役,“叫许仵作去停尸房一趟。”

“是,大人。”衙役匆匆而去。

魏琰起身,“如此,姑娘请吧。”

谢悠然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齐少夫人的那封信还是有用的,这魏县令虽然铁面无私,但到底听了妹妹的话,为他们开了方便之门。

三人往停尸房而去。

衙门最后面,有一排小平房,看起来很不起眼。

其中有一间面积稍大的,门口竖着写着停尸房三个大字的牌子,有两个衙役在守着。

一个年约五旬的老仵作已经候在那里了,见到他们,连忙迎了上来:“大人。”

“唔。”魏琰颔首,看了谢悠然一眼,“这位是谢姑娘。”

他没有具体介绍谢悠然的身份,想必,也是怕人诟病,说他徇私。

毕竟以谢悠然的身份,这个时候应该避嫌,是不能进入衙门重地的。

许仵作也没有多想,只道:“大人,今日唤我过来,可是又有尸体要验?”

“不是,”魏琰道,“这位谢姑娘想看看贺全的尸体,你准备一下。”

许仵作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谢悠然。

心里嘀咕,贺全的尸体不是已经验过了吗?难道大人对自己的验尸结果不满意?

又找个人过来看是怎么个意思?难道说,这小姑娘也是仵作?

毛都没长齐,她会验尸吗?别到时候别吓着了。

许仵作心里腹诽,到底也不敢说出来,只尊声道:“是,大人。”

谢悠然朝他屈膝行了一礼,道:“有劳了。”

许仵作令人烧了苍朮、皂角,方领着众人到了尸前。

停尸房里只停着贺全一具尸体,天气冷,贺全死亡又才一天,所以尸身还没腐烂,几人便没有口含姜片。

但即便如此,空气中还是浮动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有点呛人。

许仵作特意看了谢悠然一眼,见她面无异色,也没有被尸体散发出来的气味呛着,略微有些意外。

看来,这姑娘就算不是仵作,也必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寻常的女子进了这种地方,哪个不是吐着出去的?

于是,对谢悠然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到了尸体前,许仵作掀开了盖住死者脸的白布,道:“这就是死者贺全。”

谢悠然已经了解到了,这个贺全是太平镇人士,年方二十五,是一个街头混混,终日里游手好闲,混迹于各种不良场所,前些日子去了外地,这几天才回来,回来后听说镇上新开了一家卤煮面摊,生意火爆,便想来尝尝鲜。

哪曾想,面刚吃完,就倒地暴毙了。

谢悠然拿出自制的手套戴上,低头检查尸体。

死者死亡已经超过12个小时,尸斑已经出现,从颜色来看,的确不像是中毒。

身上有抓挠过的痕迹,皮肤组织有红肿溃烂的现象。

而且死者口唇发紫,没有七窍流血的症状,倒是喉头水肿,符合窒息性死亡的特征。

仔细地查验一番后,她得出了结论。

“过敏性休克!”她道,“我怀疑死者是由于食物严重过敏而导致的过敏性休克死亡。”

食物过敏?过敏性休克?其他几人,包括韩墨辞在内都面面相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词。

“什么叫做食物过敏?”魏琰问。

古代没有过敏这个词,谢悠然只能通俗易懂地跟他们解释:“食物过敏是消化系统的一种变态反应,说白了,就是身体因为某种因素不能吃某种食物,吃了的话,轻者皮肤发痒,眩晕呕吐,严重者可引起过敏性休克、急性哮喘、喉头水肿等能置人于死地的反应。”

魏琰似有所思,“所以死者暴毙前才有双手扼住喉咙大口喘气憋得满脸通红的症状?”

“是的,”谢悠然道,“而且大人您看他的皮肤,有抓烂的迹象,指甲缝里也有皮屑组织,说明当时他身上奇痒难耐,这些抓痕都是他自己抓出来的。”

魏琰点头,看向许仵作。

许仵作不服了,“姑娘,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验尸手法?怎么就能肯定死者是死于食物过敏?”

谢悠然反问:“那么依您所见,死者是死于何因?”

许仵作被噎住了。

他在这衙门里干了二三十年的仵作,什么尸体没验过?

但贺全的尸体,还是第一次让他心生嘀咕。

不是中毒,他家人也说他没有心疾,其他毛病都没有,怎么好端端地,就突然暴毙了呢?

之前他验了尸体后,还在疑惑,死者为什么会有窒息性的死亡特征,如今听这小姑娘一说,倒是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但他毕竟自诩是老仵作了,哪能轻易向一个小姑娘低头?更何况,食物过敏这种病症,他听都没有听说过。

魏琰看向谢悠然,“谢姑娘,如果死者是因为食物过敏引起的暴毙,你家那面摊可就脱不了干系了。”

韩墨辞也一脸担忧。

谢悠然一脸的坦然:“如果死者是因为吃了我的面里的某种配料导致的过敏,那么,责任我认,绝不逃避。”

魏琰点头,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激赏。

谢悠然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是查清楚贺全是因为何种食物而过敏,给公众一个解释。”

如今整个太平镇都在街头巷尾沸沸扬扬地谣传她家的面里下了毒,贺全是被他们毒死的。

更有甚者,还编造了一个贺全跟他们家有私仇,所以他们家借此机会下毒害死了他的谣言。

也不知道这种破绽百出的谣言是被谁传出来的,居然还有人信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的,她家卤煮面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名声,一下子全都毁了。

魏琰看向她,道:“所以姑娘如何能自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