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静了很久,没有看他,缓慢地说:“我们一定要因为这件事争吵吗?你不是也有很多秘密?我哪一次追问过你?为什么我的事你必须每一件都知道?尊重一下我可以吗?”
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你突然下山一天一夜,是为了我的事?苏柏泽也跟你一起去,这么说他也知道我有性厌恶症?”
他没有否认亦是没有承认,我有些生气:“傅厉琛,你非逼我不可吗?”
说完我转开头看向窗外,因为呼吸急促胸口微微起伏。
盘山公路有五个转弯,我凝视着崖壁一言不发。
气恼,埋怨,还有一点委屈。
并且还生出了一种负面情绪,不禁想他这么费尽心思要治好我的性厌恶症,是为了满足自己吧?
否则为什么不能再等等我?
“如果你再敢胡思乱想,看我怎么收拾你。”冷不防耳边有一道声音,我蓦地怔了怔,回头一看,傅厉琛已经闭上眼睛像在假寐,并没有看我。
我也转回头,不看他。
一路沉默进入公路的最后一个转圈,这时我的手机有来电,我看了一眼,发现还是韩西洲的,想了想,还是挂断了,等下车再给他回电。
挂断电话后,信箱收到一条短信,依旧是韩西洲发来的。
——你要看的图片我已经帮你处理好清晰度,你看看能看清楚吗?
附件就是那张我想让他放大变清晰的视频截图。
我抿住唇,点开。
图片加载中。
渐渐清晰了,黑色的手表,表盘略显老旧。
我蹙起眉头,这个手表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捏紧手机思索,非常肯定这块手表我一定见过,而且不陌生,好像是……
最后那个人名将要浮上脑海,然而厄运突如其来,车子还没转过盘山公路最后一个弯,迎面已经有一辆货车驶来。
对方车速很快,直直冲过来,阿林反应过来对方意图,立即想避开,可是盘山公路的转弯处要比别处窄,一边是崖壁一边是悬崖,根本无路可退。
“解锁车门!”傅厉琛的脑子反应何其快,已经在千分之一秒里想到了减轻伤害罪最好的办法。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货车朝我们飞速撞过来!
傅厉琛第一时间扑向我,双手收紧抱住我,随着车子曾受到的猛烈撞击身体重重砸在车窗上。
饶是被护住,我也摔得眼前发黑,这样的冲击已经超出人类的正常承受范围。
傅厉琛把我抱得很紧,用力推开车门,这时货车后退一米,再次加速撞上来,车身如无足轻重的羽毛被掀翻,侧面着地,刚打开的车门被压得变形。
是故意的……
对方是故意要撞我们的……
傅厉琛护着我,半边身体撞上车门,我趴在他怀里听见肋骨断裂的声音。
“傅厉琛……”我白着脸喊他,耳畔忽有一阵连续的铛铛铛响声,打在车身钢铁上,火花四溅。
是子弹。
是枪击。
这种平时只会出现电影里出现的桥段此刻竟出现在我眼前。
傅厉琛压在我身上,用身体保护我。
在枪林弹雨间歇时,他推开车窗,把我从车里捞出来。
又是一阵枪声。
傅厉琛把我按下去,车身暂时充当我们的保护伞。
然而刚蹲下来的一刻,我就闻到了汽油味。
傅厉琛显然也闻到了,在这种生命攸关的关头,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还那么冷静:“车要爆炸了。”
车子爆炸,我们必须要逃了,可是前方就是敌人,后方一样能挡身的建筑物都没有,就算逃能逃到哪里?
傅厉琛看向悬崖,悬崖下是滔滔江水和怪石嶙峋,我心头一动,他已经做出决定,抓着我的手抱在他腰上:“抓紧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开。”
不跳是死,跳了还有一线生机,我闭上眼:“好!”
傅厉琛抱紧我,三步做两步飞奔出去,纵身一跃,我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从他怀抱的间隙里我看到,身后火光乍现,然后是爆炸声和腾空而起的蘑菇云。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黑色轿车不堪一击,被投入火海中灰飞烟灭,碎片被炸出来,四下散落,有的还飞溅出来追着我们,傅厉琛后背便是挨了一记。
……
我看到了血肉模糊。
“傅厉琛……”
我呢喃着这个名字。
很小声,几乎听不见。
不多时我们一起落入江中,江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淹没过口鼻,狠狠呛了口水,下意识用手挣扎,就是这一挣扎,我松开了在傅厉琛腰上的手。
江水猛地一卷,身体像是飘在江面上的羽毛,被激荡得随波逐流,我和傅厉琛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傅厉琛……”我手脚并用挣扎着靠近傅厉琛,可在水里,没有任何支点可以借力的情况下,我用尽了全身力气也只能让自己在原地扑腾。
傅厉琛像是昏迷了,头朝下飘在江面上,身上的血把周围的海水染红。
“傅厉琛!傅厉琛!”这一瞬间我多后悔,后悔刚才为什么要跟他吵架。
在我筋疲力竭,没办法再扑腾,只能飘在江面上被海水卷走时,傅厉琛忽然哗啦从水里冒出来,他眼神没有半点茫然,立即锁定住我,快速游了过来,一把就抓住了我。
“傅厉琛……你……你怎么样?”我喜极而泣,紧紧抱着他不放。
傅厉琛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紧紧抱着我,嘴唇苍白,目光开始涣散。
我知道这是他的极限,他现在全靠意志力支撑着,便也没有再说话,在江面上无助地飘着。
我们被江水推着飘往不知名的地方,江水冰冷,在我快以为我们不被淹死也要被冻死时,看到了一艘小船在朝我们靠近。
“……救命……”
我们被人捞上了船,九死一生后,都发起高烧,昏睡不醒。
朦胧中我看到奶奶和妹妹走近,奶奶斑白的头发满脸的愁容,眼泪不停地掉。
而妹妹也红着眼睛,眼神戚戚的。
“奶奶,我没事……”我明明开了口,可是听不见自己声音,也不知他们听到没听到,伸出手,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她们相携走远,我想追上去,可全身都在疼,没办法动弹,低头看到满身是血,却身上却没有一个伤口,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是……傅厉琛的?
就在我晃神的一瞬间,奶奶和妹妹已经在视线里消失。
“奶奶,妹妹……”我着急地追上去,一不小心从台阶上踩空,整个人摔了下去,同时也把我摔醒了。
原来不过是梦境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