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社?朱某还是终身盟主,子孙往继?”同一时间,朱重九在大总管府里望着禄鲲张松罗本,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高启的少年,满脸愕然。.( ’).访问:. 。
自己出征在外这短短几个月,淮扬居然冒出来了一个“政党”。虽然他们自己管自己称为一个以切磋诗词和品评时政为目的的文社。但事实上,无论其组织机构,还是其结社纲领,除了首领世袭这一条之外,其他已经跟朱大鹏记忆里的党派差不太多。
“请,请主公恕卑职失察之罪!”内务处主事张松,绝不敢将自己跟其他人‘混’在一起,上前施了个礼,抢着澄清,“卑职在数月之前,就发现禄大人与高教谕联合了百十名学子,在报纸上跟各地腐儒针锋相对。但属下当初只是以为他们在以文栽道,并且他们的文章也的确打击了各地腐儒的嚣张气焰,令朝野上下都耳目一新。所以,所以卑职就没有让内务处过多留意此事。直到,直到前几天主公凯旋而归,复兴社组织人手到码头上恭迎。卑职才发现此社在短短数月,规模竟变得如此庞大。然而因为该社涉及人数甚众,以往各朝也无此先例,卑职亦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故而今日特地约了社中几位骨干,一道来主公面前请求定夺!”
几句话,将复兴社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同时也将他自己的责任,摘了个干干净净。复兴社最初的确是文社,并且始终在为大总管府的新政摇旗呐喊,内务处没必要去找他们的麻烦。而后来,即便发现文社已经迅速变成了一个汇聚了众多官员读书人商贩和热血少年为一体的庞然大物,内务处也没勇气去找麻烦了。毕竟两位副盟主分别是朱重九的老丈人和心腹爱将,无论其中任何人拍下一个巴掌来,都可以让他张松吃不了兜着走。
“最初结社的目的,的确只是想正本清源,恢复圣人遗训原貌。”没等朱重九接口,禄鲲也赶紧上前,红着脸跟自家‘女’婿解释。
虽然按辈分,他是朱重九的老丈人。但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对外戚干政,都非常厌恶。一下子‘弄’出这么大的派系来,他可不想引起朱重九的误会,进而影响到禄双儿在“后宫”当中的地位。
“让复兴社敞开大‘门’,广纳英杰,乃是微臣的主意reads;。”同样面对着朱重九,扬州知府罗本就从容得多。[想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他了解朱重九的秉‘性’,同时也相信只要自己所作所为是出于一番公心,即便不合自家主公的意思,顶多也就是将复兴社解散掉,绝对不会受到什么太严厉处罚。
“微臣数月前亲眼目睹主公遇刺,退而穷究其因,发现此乃外界舆论黑白颠倒,而我淮扬大总管府内部,视听也纷‘乱’不堪所致也!”稍微其他几个同伴的脸‘色’,罗本继续大声补充,“故而,微臣便以为,‘欲’避免给宵小之徒可乘之机,光凭着军情和内务二处严防死守,恐怕依旧会有许多疏漏。不如直动出手,自己结成一社,上求古圣绝学之正解,下结士工农商之‘精’英,令腐儒宵小,及其他心怀叵测之徒,再也找不到下手之处。未战,就已经失了先机!”(注1)
这句话,的确鞭辟入里。用朱大鹏同一时代的说辞来解释就是:朱重九在数月前之所以会遇刺,表面上是胡大海教子无方,徐达用人失误所致。事实上的真正原因,却是由于外部受到天下腐儒的舆论搅局,而内部人心也出现了‘混’‘乱’的缘故。而光凭着军情和内务两处的细作,严防死守,难免今后还会有同样的疏漏出现。所以不如主动进攻,一边跟腐儒们争夺对传统儒家‘精’义的解释权,抢占舆论制高点。一边在官方和民间结社,组成一个类似于以往“洛学”“关学”那样的学术与政治的‘混’合体,依靠众人的力量,粉碎敌对各方的‘阴’谋诡计。
然而,在场众人当中,对政党的了解,有谁又能超过拥有两世记忆的朱重九?其越是早期,不确定‘性’越大。特别是在信息传递不发达,读书人又相对稀少的时代,危害‘性’恐怕远远超过了对一个国家的促进‘性’。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明末的东林,口号提得无比正义,事实上却成为少数无耻之徒打击异己,掠夺财富的工具,最后甚至摧毁了整个国家。
管他‘女’真人叩不叩关,管他李自成打到了什么地方,只要守将不合东林的意思,就果断置之于刑狱。管他国库空不空虚,管他老百姓还吃不吃得起饱饭,只要政令影响到了幕后金主的收益,就绝对毁之于朝堂。尽管自清代以来,官方学者一直认为明亡于皇帝的昏庸无能。而在朱大鹏那个时代的民间,却有许多人震耳发聩地提出来,大明事实上亡于东林。当东林党将自己的利益置于整个国家民族之上,置于所有百姓利益之上时,其所危害的就不只是几个政敌,几个太监,而是整个大明reads;!(注2)
所以受朱大鹏的影响,朱重九尽管为了壮大淮扬不择任何手段,将黑猫白猫理论运用到了极致,但是,他唯独不敢用的,就是将朱大鹏那个时代的各类政党体系引入到淮扬来。联邦党,共和党,甚至奇葩般的绿党,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没把握自己最终能引到其走在有益于国家民族的方向上,更没把握确定,当这个政党中的核心人物们都从理想主义者变成当权者时,还有几个人能记得他们自己的初衷。
然而今天,禄鲲和罗本等人,却将他极力回避的怪兽,偷偷地摆在了他的面前。令他顿时进退两难。
诚然,以他眼下所掌握的实力和威望,将复兴社解散,不过是一挥手的事情。但是,这一挥手,必然令无数有志之士心冷,令无数热血少年瞬间失去奋斗的方向。甚至直接毁掉的,是他自己一直热衷实现的平等政治。而任由其继续发展壮大,朱重九却不知道该如何引导和掌控,才能令其不至于走向最初理想的反方向。他没有管理这么大一支政治派别的经验,也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他甚至连怎么行驶自己这个“盟主”的权力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此刻所掌握的,绝对是一把双刃剑。砍死对手瞬间变得容易了许多,想用来自杀恐怕也非常简单。
“复兴社共有成员两千七百四十三人,草民带来了名册,社纲和暂行内部经纬,请主公过目!”见朱重九脸‘色’越来越凝重,教谕高启也硬着头皮向前半步,双手奉上一大摞文档。
“当初报纸上的“原君”“原儒”等论,就是出于你手吧!”朱重九的眉头迅速挑了挑,伸手接过文档,顺口问道。
既然复兴社的诞生,与当初的舆论战有关,在场当中,就肯定有人是那几篇最重要文章的执笔者——青丘子。而据他了解,无论是禄鲲,还是罗本,所写的文章都是四平八稳,绝不会如“原儒”“原君”中所表现得那样,酣畅淋漓,慷慨‘激’烈。
那几篇脍炙人口文章中,充满了年青人特有的锐气。所以,青丘子只能是还不到若观之年的高启。或者,青丘子并非一个人,而是以高启为首的一群少年才俊。
果然,不出他所料。听他提起《原君》和《原儒》两大名篇,高启脸‘色’立刻开始发红,又拱了好几下手,才用极小的声音回应,“不敢欺骗大总管,那两篇陋作,的确出于草民之手。不过也是禄大人先给提了纲领,草民才勉力为之,草民,草民实在不敢一个人独贪其功!”
“文章的确写得很好,朱某都拜读过,对其中许多观点极为赞赏!”朱重九将复兴社的名册社纲和内部组织构成方略等文件放在一边,笑着鼓励。“今后这类文章不妨多写一些,大总管府‘欲’行新政,总得让世人知道新政到底来自何方?又身为何物?!”
“草民遵命!”高启喜出望外,立刻躬身施礼。
“你现在只是教谕?”朱重九客气地搀扶了他一下,然后笑着追问。
“草民原来在集贤馆攻读,最近才去了大学做教习!”高启想了想,非常小心地回答。
“做教习太屈才了。朱某身边缺一名参军,不知道青丘子可愿为之?”朱重九摇摇头,笑着发出邀请。
众人闻听,眼睛顿时都是一亮。谁不知道,朱总管的参谋本部,是最培养人才的地方?凡是当过参军者,无论是哪一级,只要外放出来,差不多都能独当一面。如罗本陈基冯国用和刘伯温,最早也都做过一段时间参军,几乎转眼之间,就被委以重任。
“草民,草民,草民愿为大总管粉身碎骨!”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高启再度躬身施礼。
“就先做宣政参军吧,主要职责是替朱某起草文书,宣扬我淮扬政令!”朱重九伸手将对方扶起来,笑着宣布,“品级与明律中兵参军相同,暂时归枢密院总参谋部调遣。此番北征,你随朱某同行。除了本职任务之外,你还需要‘花’费一点儿时间和‘精’力,把复兴社的宗旨任务和今后发展方向明确下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便写一个粗浅的东西来给朱某过目。咱们要么不做,既然做了,总得像个模样!否则,非但我这盟主听起来像个绿林强盗,你们这些社员也无法在世人面前扬眉吐气!”
“是,卑职必不负大总管所托!”高启再度躬身下拜,肩膀微微颤动。
注1:舆论,最早出自晋书,“自古圣贤,乐闻诽谤之言,听舆人之论”。三国时,已经与现在汉语中舆论意思差不多。《三国志·魏·王朗传》:“没其傲狠,殊无入志,惧彼舆论之未畅者,并怀伊邑”。
注2:此乃朱大鹏这个历史盲的个人观点,非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