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美!今天,我就要好好会会这个脸皮厚到极致的中校秘书!
张登强在我们对面坐了下来,我和由梦都不搭理他,他显得有一丝拘谨,开始尝试主动微笑缓解尴尬的气氛。由母忙着去厨房做善后工作,客厅里显得格外静谧。张登强轻咳了一声,见我们仍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竟然伸出二指捏起一个水饺往嘴里塞:“我先尝尝鲜!阿姨包的水饺就是香!我都控制不住,馋虫都要流出来了!”
由梦俏眉一皱,身体微微前倾,冲张登强兴师问罪:“你几天没吃饭了,至于这么没出息吗?手也不洗!”
到了嘴边的饺子,当然不能再搁回水饺盘里,只能往嘴里一塞,囫囵吞枣地吃下,自我解嘲地伸出两只手上下一翻:“洗了洗了!看,看!干净!”或许是他担心由梦还会继续抨击他,赶快又转变了话题,夸张地赞美道:“香,真香。真好吃。”
由母很快将碗筷呈上,还准备了几碟醋,每人面前放了一碟。然后又跑到由局长房间,找出了一瓶珍藏版的茅台。
我赶快道:“阿姨,酒,就别喝了吧?”
由母道:“得喝!饺子酒,饺子酒嘛!饺子和酒,不分家,不分家!你们先喝着,我再去整俩小菜儿!”
由梦道:“妈您就别忙活了,坐下来吃饭吧!又没外……基本上没外人!”
由梦这个活宝,本想说没外人,但是考虑到张登强在场,加了‘基本上’这个形容词,韵味就不一样了。
张登强当然能听出话中的玄机,但还是自嘲地一笑:“对对对,没外人儿!都是一条战线上的老战友,老朋友!”
由母笑道:“正因为没外人,才要吃的舒心吃的痛快!”
她转身去了厨房,由梦没再阻拦。
由梦打开酒,给每个人都倒上酒,自己则取了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上。
张登强笑道:“喝点儿白的,没关系。你又不急着回首长处。”
我不失时机地将了张登强一军:“张秘书是要落井下石吧?由梦基本上不喝白酒,你不是不知道。你喝多喝少,我们又不找你收钱。你敞开喝,放量喝!”
我先是将他一军,然后又用一句不太善意的玩笑,间接地摆明了立场。张登强是个明白人,他当然能在我的话中听出猫腻儿,我是在向他发出暗示:我们是一家人。他,是外人。
一直处于尴尬境地的张登强,仍然是利用自嘲的方式缓和了一下:“对对对,敞开喝!虽然你赵龙是出了名的能喝,但是今天,我张登强偏要领教一下,来,先干一杯热热身!”他率先举起杯中酒,想与我碰杯。
由梦偏偏又给他开了一个暗藏玄机的玩笑:“张秘书,你也在政治部干过,条令条例贯彻的不怎么样啊!”
张登强一愣,不明白由梦此言何意:“哦?不是吹牛,条令条例,我是倒背如流。去年组织的干部条令比赛中,我可是得了第一名,冠军!那三等功就是这么来的!”说到这里,他脸上绽放出一丝自豪感。
由梦继续开玩笑:“你呀,是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你明明知道,现在赵龙在军衔上高你一级,却还是直呼其名。这好像不太礼貌吧?”
我心里暗笑,这由梦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了?莫非,是故意在我面前表达什么?
张登强脸色一僵,却赶快笑道:“对对对!我怎么把这岔儿给忘了!这一杯酒,就算是我祝贺赵龙凯旋归来并且荣升正团上校。你可是坐上火箭了,升的那叫一个快!老战友私下里坐在一起,我想咱就别拿职务来客套了,是不是?工作上,你是我的领导。但是私底下,咱们是朋友,是最好的朋友!”
张登强不愧曾经搞过政工,随机应变的本事倒是不小。他这样一说,倒是巧妙地化解了由梦的刁难。而我也不得不举起酒杯,跟他客套几句:“过奖了过奖了!怎么说你也曾经是我的领导,我的进步离不开你的栽培。”
由梦也跟着举起杯,附和道:“张秘书光临寒舍,应该先干了你那一杯!”
我心里暗笑:这是怎么逻辑?
但张登强却好像很听由梦的话,明知是套还心甘情愿地往里钻。他将杯中酒一口闷进嘴里,咂摸了一下嘴巴:“酒,好酒!不愧是国宴用酒!”
我当然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张登强,也跟着干尽杯中酒。由梦喝干了自己杯中的红酒,然后给我倒上酒,把酒瓶往张秘书面前一推:“张秘书,不好意思。咱俩坐的距离太远了,够不太着给你倒酒!你自己倒吧!”
又是一句暗藏玄机的暗示!我现在可是对由梦有点儿刮目相看了!这丫头什么时候进修的如此机敏了,每句话都带着暗语?
聪明的张登强当然也能听出话外音,由梦所说的‘距离太远’,当然不单单是说坐的远,更是一种巧妙的暗寓:距离远,心更远。
张登强再次强忍住尴尬,自嘲地一笑,为自己杯中添满酒。
我真佩服他的勇气,连续被我和由梦将了军,他仍然还能装的那般镇定。倘若是我,受到别人的这一番愚弄,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一时间,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当然,也有些可悲。
毕竟是战友,我不禁有些同情他了,因此我悄悄地碰了一下由梦的胳膊,意在适可而止,别再继续含沙射影地排挤张登强了!
由梦似是跟我心有灵犀,偷偷窃笑。
这时候,由母端了几个新做的小菜过来,往桌上一放。
由梦道:“妈,您别忙活了,坐下来一起吃吧!”
张登强也跟着附和:“是啊阿姨,一起吃。”
由母坐了下来,张登强从由梦面前拿过那瓶红酒,给由母倒了一杯:“红酒啊,能美容养颜。阿姨您多喝点儿红酒,永葆青春!”
由母笑道:“还青春呢!都五十的人了!青春啊,现在属于八零后九零后了!我这个六零后,早就排上不号喽。”
张登强虚张声势地道:“话不能这么说!阿姨,像由梦她们这样的青春年华,您早就拥有过。您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绝代佳人。但是啊,您现在的风韵,她们可有的年头等了!这样,先敬阿姨您一杯,祝您永远年轻,永远健康!”
这马屁拍的,够响,够深!
由母端起酒杯跟张登强碰了碰,说道:“小张啊,以后呢,不要这么客气。一来就带东西,一来就带东西!趁着年轻多攒点儿钱,还没成家不是吗。钱哪,要用在刀刃上。”
一句话似是触在了张登强的心坎上,张登强连连点头:“对,阿姨您说的对!但是该省的钱,得省。不该省的就不能省。我可是盼着您和由局长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您是知道的,我给您带的,都是保健品,算是,算是我的一点点心意。在我心里啊,您和由局长,就是我的亲人!”
我和由梦相视了一眼,只等张登强把马屁拍完。
喝酒,吃菜。此后的二十分钟内,倒是进入了一种相对和谐的氛围当中。
菜吃到一半的火候上,由母举起杯挨个碰了碰,将目光停留在张登强身上,若有所思地说道:“小张啊,其实你今天来的正好,有一件事,阿姨正好还要麻烦你一下!”
张登强受宠若惊地道:“阿姨您尽管说,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保证给您办的漂漂亮亮的!您吩咐!”
由母瞧了我和由梦一眼,微微一笑,道:“这不嘛,小赵也完成了任务,回来了!由梦呢,年龄也不小了。我和老由商量过了,准备今年让他俩把喜事办了。女大不中留啊!你是他们的老战友了,又在政治部呆过,我是想让你提前安排一下,就是像婚宴啊喜帖啊之类的事情。上次小王的婚礼不也是你给操办的吗,你当时在政治部,弄的有声有色的。所以这次我准备,仍然把这事交给你来办,你办事,阿姨放心!”
一听此言,张登强顿时愣住了!
由母这一招,可真够绝的!
由此可见,由母也坚定地认可了我的女婿身份。他这样跟张登强一说,实际上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向我表达立场,另一层是让张登强断了对由梦的念想。
张登强的脸色显得很尴尬,甚至比刚才要尴尬几十倍,整个脸颊都红透了,嘴唇甚至颤抖了起来。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故作镇定地押了一大口,觉得不过瘾,干脆将整杯酒都倒进了嘴里。他突然笑了起来,那种笑,带有失落和失望的成分。
由母也随之喝了一口红酒,想再说话却止住,望着张登强,她心里自然也多了几分思量。
由梦担心母亲尴尬,兀自地说了句:“妈你说什么呀!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张登强像是被酒劲儿拱的很热,伸手拉了一下衣领,脑袋晃了晃说:“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去做这件事。不过,呵呵,不过这个由梦的终身大事嘛,由母是不是觉得应该,应该再好好把把关?”
他不敢直视由母的眼神,当然更不敢直视我和由梦的眼神。因为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表明了他对立的立场。他并不赞同我和由梦的结合,当由母说出刚才那一番话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可扭转。但是他仍然尝试要挽回什么,要做一些努力。
由母当然明白张登强的心思,只是笑了笑:“关,把不把的无所谓了!小张你做事,阿姨放心,阿姨相信你能把这件事做好。”
听到这话我恨不得冲由母竖起大指指!她简直是太睿智了,巧妙地避开了张登强给出的难题。本来,张登强这话的意思是,由梦和我的终身大事要多把把关,但是由母故意理解成:交待张登强去办的各项婚姻典礼之类的程序,多把把关。这样一来,张登强绝对是哑巴吃黄黄连,有苦说不出。
张登强微微一怔,忙道:“得把,得把。阿姨您放心,我一定尽我全力。等程序出来,我拿给你详单把把关。”
由母道:“那就有劳小张了!来来,喝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