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泪,刷地涌了出来。我使劲儿地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由梦不可能离开我,不可能离开我们!曼本瑞,我要你尽最大努力,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可以承受,承受。只要能救活她!昨天,昨天不是已经好转了吗,怎么今天一下子就又恶化了?”我的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有些语无伦次了。
曼本瑞道:“我已经尽力了,尽了最大的力。还有那几个专家,昨晚一夜没合眼。今天,我们的确想对他实施治疗方案,但是刚实施了第一步,由梦的身体就出现了不良反应。我们不敢,不敢再继续下去!”
这时候由夫人凑到我身边,攥紧了我的手,安慰道:“孩子,你也不要太难过。这,这都是命啊!”虽然是在安慰我,但是她的眼眶里,始终还洋溢着湿润,她的眼圈儿有些红肿,可见她对女儿的爱有多深,她多么不希望女儿会离开自己,离开这个多彩的世界。
我失魂般地望着床上安然睡去的由梦,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梦,只是一场恶梦。
但是眼前的由梦,却是那般真实。她的脸,有些腊黄,有些消瘦了。
由局长也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道:“让她休息休息。今天的治疗,已经让她筋疲力尽了!”
我含着泪点了点头。
我们就这样,像是四樽雕塑一样,静立着,望着那可怜的病危天使。
我们心里的呼声是一样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卫生棉和医疗器械的味道,刺鼻的很。窗台上的几盆吊兰,已经不似昨日那般旺盛,几叶枯萎,几叶求生。
见由梦睡的安祥,由局长朝我们使了个眼色,兀自地走出了病房。
我们迅速跟上,在楼道里停下脚步。
由局长叼燃一支烟,面色凝重地望着曼本瑞:“现在,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曼本瑞稍一思量:“没有了!我们已经尽力了!”
由局长再问:“那我女儿,顶多还能撑多少天?”
曼本瑞道:“顶多,十天!那要看她,看她的意志力,有多强了!”
由夫人终于忍不住地哭出声来,由局长皱眉道:“别哭,闭嘴!由梦都比你坚强!”
由夫人反击道:“由梦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呢!我的好女儿,如果能让用我的命抵她的命,该多好!”
由局长反问:“说这么废话有用吗?”
由夫人没再反驳,只是将脑袋斜向一侧,悄悄地抹眼泪。
由局长继续将目光盯向曼本瑞,这目光当中,充满着最后的希望:“曼本瑞!”由局长握住了他的手:“你再想想,再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另外一线希望。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会尽力争取!”
曼本瑞面露难色地望着由局长,半天才开口:“也许,也许我可以建议你们,建议你们去一趟美国。”
由局长道:“美国,我们已经去过了,不是也----”
曼本瑞打断他的话:“美国毕竟比中国医疗条件要先进的多,至少,我们可以通过技术手段,让由梦多坚持几天。”
由局长再问:“坚持几天?”
曼本瑞道:“多坚持,一个星期,或者一个月,应该没有问题!”
由局长和由夫人面面相觑,此时他们心里,肯定与我一样焦急,一样凌乱。
彼此僵持了片刻,由局长将目光望向我,轻声道:“你来一下!”
我愣了一下,心里有些埋怨由局长,都什么时候了,难道他还要告诉我:要顾全大局,早点儿返回-----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宁可跟他翻脸!既然情况一下子又成了这个样子,那我宁可守在由梦身边,陪她走完这最后的几天。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跟由局长走到了楼后,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率先冲由局长道:“由局长,咱现在能不能不再提什么任务,你不要再跟我安排什么,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这几天,恕我不能遵从你的命令,我要一直陪着由梦!”也许是情绪过于激动,我一口气将所有的心里话都倒了出来。
由局长左右观瞧了一下,埋怨道:“你是不是想暴露身份?你以为,这家医院里,就没有陈富生的耳目?”
我坚定地道:“我顾不上那么多了!我现在,心里只有由梦。她一个人。”
由局长焦急地叹了一口气:“我叫你出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关于由梦的事情。”
我一愣:“什么?”
由局长面色凝重地道:“现在到了这种程度,所有人都尽力了,但是老天还是执意要带由梦走。我们无力回天,只能认命。只是,我想求你一件事!”
他的话过于凌乱,让我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深刻理解。我追问:“由局长你说,你要对我说什么?”
由局长想了想,道:“我要你,我要你和由梦,马上准备婚礼。”
我更时怔住了,疑惑地望着由局长,怀疑他是被刺激的太严重了!
由局长接着道:“我知道这有悖常理。但是由梦她,她太喜欢你。你不知道,她睡去一醒来,喊的都是你的名字。我知道在她心目中你占到的份量。而且我还看了她的日记,她说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穿上嫁衣,做你赵龙的新娘。在她这短暂的几天日子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实现这个心愿。”
我愕然地呆在原地,心里却如同五味翻滚。我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能这样做!”
由局长吃了一惊,皱眉道:“怎么,我女儿这样了,你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没必要再浪费这个工夫了,没必要和一个将死的人成婚,没必要-----”
我打断他的话:“我不是这个意思。”
由局长也许受到的刺激太大,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放心,你们的婚礼,你一分钱都不用花。我全包。而且,我们只是举办一场婚礼,等由梦,等由梦她去了另一个世界,你们的婚姻,也随之解除。我老由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你和由梦虽然相爱,但是无缘一起搀扶走一辈子。你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利。”
我有些焦急地道:“由局长您都说了些什么?您觉得,我赵龙是那样的人?我能明白您的苦心,但我之所以不想按您说的来,是想,是想让您腾出更多的时间,去给由梦治疗。只要我们不放弃,由梦还有机会。”
由局长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他沉默了片刻,道:“曼本瑞和专家们都已经下了定论,由梦活不下来的,她根本活不下来了!从现实出发,我希望你们的婚礼,哪怕简单一些,低调一些,也至少是让我的女儿实现了一个最大的愿望。难道,连这个愿望你都不想成全?”
我苦笑道:“由局长,由梦这样,我比您心里还要难受。您是她的父亲,而我是最爱她的人,我们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一起训练,在我心里,她比我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觉得,我们得从现实出发,只要我们坚定信心,不放弃对由梦治疗的想法,就一定还能出现奇迹!生命,往往存活在一瞬间,生命,时时刻刻都充满了奇迹。实在不行,咱们就依曼本瑞所说,去美国再试试。”
由局长道:“已经试过太多次了,不想再试了!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根本不应该让你去----去执行这个任务。”
我道:“由局长你快别这么说!我真的希望,咱们不抛弃不放弃,能对由梦负责到底。我明白您的想法,我何尝不想和由梦走进婚姻的殿堂,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天,甚至是一个小时,我也知足了。但是我们与其把时间花费在这方面,倒不如想办法为由梦求医问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决定不了结果。不是吗?”
由局长久久沉默,叭嗒叭嗒地吸着烟,不再吱声。也许是他已经默认了我的想法。
就在我们想启步返回病房的时候,一辆奥迪A8疾速地驶进了医院,毫无规则地停下后,一个身穿军装的男子,走下车,小跑着迎了过来。
是张登强。
尽管我和张登强之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不愉快。但是此时此刻,我已经再无心情去跟他计较,跟他争斗。
也许他也正是跟我一样的想法,他火速般地在由局长面前停下,追问:“由局长,由梦她怎么样了,好些了没有?”
由局长没回答,而是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张登强支吾道:“是,是医院里的一个领导告诉我的!由局长,由梦她到底怎么了,得了什么病?”
由局长搪塞:“没什么病,就是受了点儿风寒。”
张登强胸有成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一定是患了什么重症,是不是?”
由局长没置回答,而是深深地叹了几口气。
随后,由局长带张登强返回病房探视,我在医院楼口处徘徊,思量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毕竟,由梦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我刚要启步随之回病房,又一辆车子疾速地驶进了医院。
一个妙龄女郎,花枝招展地从车上走了下来,一脸焦急地望向这边,然后加快了脚步。
这个女孩儿,竟然是林副部长的千金----林晴雯。
待她走近,她主动地冲我道:“我代表我父亲,母亲,还有我自己,过来看望一下由梦姐。”
我极敷衍地一指方向:“去吧,在病房里!”
林晴雯微微地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进了病房。
我跟着一起回了病房,林晴雯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的伤感,她面色平淡地望着由梦,没有一丝眼泪滑过。我不知道她是将悲痛藏在了心里,还是故意保持镇静,心里早已悲伤至极。
她也没有多问,而是若有所思地嘟哝着什么,近乎僵持地不发片言。
由局长轻声冲林晴雯问道:“你爸,他还好吧?”
林晴雯斜眼瞟了一下由局长,轻叹了一口气:“他一直都那样,您又不是不知道。”
从她和由局长说话的语气当中,我发现出了几许不和谐的音符。由局长朝林晴雯凑近了几步,道:“雯雯,你也不要怪由叔叔,不是由叔叔不想帮忙,而是,而是实在是不好插手啊!”
一听这话,林晴雯脸上顿时绽放出了极度委屈的神色,她望着由局长,兴师问罪:“不好插手?亏您能找出这个理由来!我爸和您关系那么好,他现在蒙冤免职,您难道一点儿都无动于衷吗?您和你们特卫局,无论有什么情况,我爸他都是尽最大的努力配合,从来不说二话。但现在我爸被冤枉了,你竟然连问慰问的话都不说一声,你可是真的伤了我爸的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