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富生微微地一皱眉头,斜脸冲行政总监道:“记下来记下来,重要会议迟到,必须写检讨,做经济处罚!”

话音刚毕,门外顿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个男子推门而入,正是玉清园大队的大队长张贸然和政委李明。

张贸然见此情景,赶忙向陈富生解释道:“陈先生,这个----路上堵车,堵车!从八大处一直堵,堵了一个多小时!”

陈富生抬头骂道:“堵车?谁不堵车?北京有一天不堵车的时候吗?”

一句话倒是把张贸然给问住了,也让所有骨干愣住了:这种逻辑看似荒唐,实际上却是相当贴切实际。

陈富生接着道:“堵车不是理由!找个位置坐下吧,开完会找行政上接受处理!”

张贸然倒也没敢反驳,而是乖乖地跟李明找了个位置坐下,慌忙地拿出笔和本,会议室再次进入了一种特殊的静谧状态。

陈富生冲着会议现场瞟了一圈儿后,轻咳了一声。

行政总监乔曼华会意,马上端起花名册开始点名。

点完名之后,乔曼华严肃地提要求:将手机关至振动,会议期间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认真记笔记,该发言的时候发言,该聆听的时候聆听……

行政总监把会前之事安排完以后,陈富生朝李树田一扬头,道:“指挥唱首歌,唱首咱们天龙公司保安队队歌!”

李树田潇洒地站了起来,将两只手置于身前,一边打拍子一边起头唱:头顶着白云蓝天-----预备,唱------

众位骨干异口同声地唱起了那首保安队队歌天龙卫士。

可惜我不会唱,只能尴尬地张嘴附和。

一曲终了,李树田坐下来,陈富生再次扫视了一圈儿,终于开口道:“今天召集大家来,两件事。一件事是关于对圣凤的处理!也许有些骨干已经知道了,花向影花教官,已经基本上被确认是公安部安插在我们天龙公司内部的卧底。我们今天要重点研究一下对圣凤的处理,希望各位骨干以天龙公司的荣誉和前途为重,多多提出宝贵意见;第二件事嘛,是跟大家切身利益有关的事情,一会儿让行政上宣布一下。”

陈富生顿了顿,将一份材料摆在上面,又道:“首先我们共同研究第一件事。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我是不会亲自参加的。这件事关系到了天龙公司的荣誉和前途。圣凤,也就是花教官,相信大家都认识。她也算得上是咱们天龙公司的功臣了。其能力和付出大家有目共睹,但是最近却有证据表明,她很可能是公安部派进咱们内部的卧底!”

众人一齐望着陈富生,而我的心里却始终坠坠不安。

毕竟,圣凤的事情与我有着最直接的关系,是我将圣凤送上了‘断头台’!

简明扼要地说完概况后,陈富生竟然将目光投向我,用略带有一丝微笑的眼神望着我,道:“这样吧,先让赵龙把基本情况跟大家交待一下,这件事,赵龙有功劳,他最了解!”

我一下子蒙住了,心想陈富生这不明摆着是要我在公司全体骨干面前‘献丑’吗?

我突然觉得陈富生那微微的笑意,太过凶险,心机太重。

然而我又能怎么办?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总之这站起来的几秒钟,我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

陈富生那极具杀伤力的眼神,让我有些反感,我甚至感觉到了诸位同事们近乎嘲笑的眼神。所有的人都注视着我,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丑表演滑稽节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我自己也不明白。

但是不容置疑的是,这种感觉是相当清晰的。

我不知所措地站起来,凝视着会议室里的所有人。

李树田托着腮瞧着我,嘴巴轻启,似是在冲我发出肢体的蔑视和讥讽,他这种目中无人的表情着实令人羞赧,我又不是一个喜欢在众人面前揭短的人,因此在涉及圣凤一事的时候,我一直感到很是不安,总觉得像是在做一件损人不利已的坏事一样。

我微微地低下头,像是背诵课文一样,尽量用一种特殊的语调开口说道:“其实关于花教官的事情呢,是-----是我,是我向陈先生反映的。大家都知道……”

陈富生拿那根戴了玉扳指的手指敲击着桌面,突然停住,冲我一摆手道:“稍等,稍等片刻!”

我马上住嘴。

陈富生很潇洒地拍了拍手,他身后的一个女秘书凑过头来。

陈富生轻轻地嘱咐了几句后,这位女秘书点了点头,启步走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再次陷入了一片特殊的静谧状态之中,陈富生左右瞟了瞟,那只戴着玉扳指的手像是在桌面上找着什么节拍,左右轻扬。

我望向陈富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陈富生冲我轻轻一笑,道:“赵大队长先坐下,一会儿再讲。”

我若有所思地坐下,翻开记笔记的小本儿,不由自主地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大字:搞什么名堂……

这种静谧的气氛一直延续着,我试量着观察着众人的眼色,至少有一半人在悄悄地瞅我或者是光明正大地望着我。我心里有些气恼,心想这陈富生也不太仁义了,我好心好意把圣凤的事情向他反映,他竟然要我当着这么多骨干的面儿,揭露圣凤的罪状。这无疑是在我胸口处插了一把刀,既让我对圣凤的歉意更深,又让我在众位骨干面前抬不起头来。试想一下,谁会喜欢跟一个爱‘打小报告’的人交往?尽管,这不是小报告,而是一种特殊的自我保护。

我的大脑以奔腾四处理器的速度高速运转着,琢磨着应该怎样陈述自己和圣凤之间的这段纠葛。

而我眼睛的余光里却发现,李树田一直用一种特殊的眼神望着我,似是幸灾乐祸,又似是嘲笑讥讽。

我恨不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扑克牌,飞过去,直接让他那鬼里鬼气的笑容,变得血腥,变得僵硬。

陈富生仍然是用那只戴着玉扳指的手指敲击着桌面,用一种异常严肃的面容瞧了瞧诸位骨干,开口道:“一会儿花教官会到现场!”

此言一出,震惊全场!

我记起了刚才圣凤那戴着手镣脚镣的样子,一阵阵惊心。

陈富生让圣凤到现场,是何用意?

众人皆想议论,但是陈富生在场,没人敢开这个场。

倒是陈富生接着道:“一个埋在我们天龙公司内部的定时炸弹,她掌握了我们太多太多的情况。我被蒙蔽了,被她的外表蒙蔽了。大家是不是也被蒙蔽了?”

如此疑问倒是间接地缓和了会议室里的气氛,很多骨干已经蠢蠢欲动,试图发言。

陈富生将目光斜瞟向旁边的李树田,李树田将托在腮上的手拿下,虚张声势地翻弄着手里的笔记本,道:“我也是。我也被她蒙蔽了。幸亏我们有赵龙,能及时揭开她的真面目。但是话又说回来,赵龙的话就那么可信?”

我皱紧了眉头,见李树田竟然如此拆我的台,不由得怒火中烧。

陈富生微微沉默了片刻,道:“赵龙的话怎么不可信?至少,我相信了!我相信他的确是为了,为了天龙公司的利益。”

李树田不怀好意地道:“难道您就没考虑,是某些人有什么动机或者目的,故意----故意陷害花教官?”

陈富生没表态,只是高深地一笑,道:“一会儿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这时候又有一个大队长发出疑问:“陈先生,容许我冒昧地发表一下我的看法,我对圣凤了解的还算比较深,我觉得----我觉得她对天龙公司相当忠诚,就拿那次……那次跟公安部直属部门发生冲突的时候,圣凤也是冲在最前面!如果说她是公安部的卧底,好像有点儿说不通吧?”

另外一个大队长反驳道:“这叫欲擒故纵!难道一个卧底脸上还非要写着‘卧底’二字?你感觉她不是,她就不是?”

“如果圣凤是卧底,她不可能瞒我们这么久!不可能!多长时间了,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行动!”

“有的卧底一卧就是十几年,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有什么行动的!”

“……”

这一刻,会议室里像是在召开一次意义深远的辩论会,辩论的主题就是关于圣凤是否真的是公安部的卧底。

而在这种热闹的、各抒己见的氛围当中,最为狼狈和心虚的人,仍然是我。

我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安静地听着诸位同事的言论,实际上,我的心里,却如此群龙翻滚,难以平静。

五分钟后,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那位女秘书带着一行人先后进了会议室。

正如我刚才见到的场景一样,圣凤被众位猛男押解着走了进来,她像是一只待屠宰的羔羊,低着头,托着沉重的脚膫从我身边经过,微微地停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

一直到了靠近李树田位置的墙角处停了下来。

几个猛男形成了巨大的包围圈儿,防止圣凤会狗急跳墙,突然对现场的陈富生以及各位骨干造成伤害。

女秘书凑到陈富生面前,在他耳边轻声道:“陈先生,花教官带过来了!”

陈富生微微地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也看到了!做好笔记!”

女秘书点头称是,迅速地靠在陈富生身后,拎出一个精致的小本儿,用笔在上面划拉了两下。

今天陈富生的表现格外奇怪,在平时,他都是让自己的两位秘书坐下来做记录的,今天却让他们站着------这是一种练兵,还是一种赤luo的‘虐待’?

确切地说,圣凤的到来,让整个会议室蒙上了一层神秘而紧张的面纱,众位骨干不时地朝那边瞧上一眼,却又赶快低下头,生怕被圣凤的目光刺伤一般。倒是李树田一直表现的相当从容,大着胆子往后一瞧,啧啧地吸了一口凉气儿,感慨道:可怜的花教官,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众人皆被他这惊人之言所震撼,不由得纷纷瞧了瞧陈富生的眼色。

陈富生却没有责怪李树田,而是偏了偏脸,冲李树田反问道:“可怜吗?根本不可怜!”

李树田陪笑道:“是,是是。表面上可怜,实则令人惋惜!”

陈富生没有再与李树田对话,而是继续将目光投向我,用一种近乎于命令式的语气道:“赵大队长,现在,当事人来了,你可以继续讲了!”

我心里一怔,暗暗埋怨着这难逃的命运。

但是我始终觉得这不像是在开会,而是在开刑事审判会。

即使是真正的法庭上,也不至于如此严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