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馆长嘿嘿地笑道:“赵秘书,其实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那时候我记得特卫局经常派你参加一些国内的赛事,你呢每次都能拿个好名次回来,因此军衔和职务不断地得到晋升……你是特卫局最年轻有为的干部了,就连那个谁,那个齐处长也没法跟你比。我听说他现在下马了,跑教导大队来当教官来了……所以说呢,现在特卫局里最年轻有为晋升最快的干部就是赵秘书你……还有,我最佩服的是,是赵秘书的那一身功夫,我硬盘里拷了好多你的武打视频资料,天天看天天学习……赵秘书,我都想拜你为师了早就!”

苏馆长像一只苍蝇,在我对面滔滔不绝地发表着陈述词,恨不得把世界上最优美的词汇都搜集来用在我的身上;恨不得将特卫局所有的功劳都借调出来安在我的身上……

对此,我既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悲。

而且我在他的话里找到了自相矛盾的破绽,抬头反问苏馆长道:“苏馆长以前看过我的录相视频资料?”

苏馆长振振有词地道:“看过看过。你的东西我都看过了,基本上。我经常到咱们的局域网里查你的资料,尤其是你在世界警卫交流会上的表现,视频资料很多,我天天在看。”

我直接将他一军,冷笑道:“苏馆长别套了,你已经把自己套进去了。你觉得你这样说会得到什么?”

苏馆长装出真诚地道:“我最想得到的,就是赵秘书的理解,理解……呵呵,以后呢,咱们都是朋友,都是朋友!”

我质问道:“苏馆长,如果你之前真的看过我的视频,我们几个人进游泳馆的时候,你会认不出我来?”

此言一出,倒是让苏馆长恍然大悟。

同时,他更显得尴尬了起来。

我不失时机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将桌子上的两条软中华往他面前一推,下起了逐客令:“行了苏馆长,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休息了。”

苏馆长赶快陪着笑道:“赵教官,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改天我再过来拜会你。”

苏馆长转身而去,我指了指桌子上的两条中华香烟,道:“拿着你的烟!”

苏馆长回头摆手道:“赵秘书抽吧,抽吧,我还有很多,很多呢。”

我抓起桌子上的两条香烟,凑过去塞进苏馆长的臂弯里,苏馆长神情有些尴尬,礼让再三,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苏馆长走了,我在他离去的步伐里,听到了失望的韵律。

或许说,此时此刻,他对我态度的骤变让我有一丝犹豫,而且我的能看的出来,苏馆长这次负荆请罪肯定是下了不少工夫……他竟然知道我喜欢抽中华香烟。

确切地说,我真的是懒的搭理他。别说是两条烟,就是两百条两千条,我也绝对不可能原谅他。因为我这次所针对的,已经不单单是他一个人,而是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机关兵。如果我在干部会议上提出,肯定会以点及面地提到整个特卫局机关的现状和作风。同时,我准备起草一份关于反映机关问题的材料,准备作为发言稿和建议稿,待今后使用。

没办法,很多时候,我这人喜欢管闲事儿。

对于这些不平事,我就想管一管。

只是,事情到了这里,似乎还没有结束。

………

第二天上午,我仍然是在训练场上指挥训练,正起劲儿,突然通信员又跑了过来,告诉我道:“赵总教官,大队长在你办公室里等你呢!”

我倒是有些纳闷儿了,大队长找我,为什么不来训练场?

但是对方毕竟是教导大队的大队长,上校正团职,该给他面子的时候,还得给他面子。

于是我返回了办公室。

但是办公室里坐着的,不光有任大队长,还有一名三级士官,而这名三级士官不是别人,正是游泳馆苏馆长。

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原来,苏馆长见昨天过来我没给他好脸儿,干脆今天把大队长拉过来替他说情来了。看来,这位苏馆长果然是‘官场’上的老将,颇知部队‘官场’中的潜规则,于是才费尽心机想要讨好我得到我的原谅。他也许是担心我会将这件事情扩大化,对他不利,因此才如此兴师动众,将大队长都拉过来了。

见我回来,苏馆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奉迎之笑,道:“赵秘书回来了。”

任大队长也微微翘了翘身子,笑道:“赵秘书,还用亲自上训练场上盯着啊?”

我以笑代答,向任大队诙谐道:“大队长这不也亲自过来盯着我呢吗?”

任大队长笑道:“顺便坐坐,顺便坐坐。”

坐下来后,我才发现,原来这苏馆长又买来了不少礼品,两条中华香烟,外加两瓶茅台酒。(一般情况下,像特卫局的这些机关单位,互相之间都有通联,中华香烟、茅台酒都是在某些朋友手里淘来的。尤其是那些在服务处有战友有熟人的,经常会利用职权‘公饱私囊’。)

苏馆长不失时机地掏出一盒软中华,分别递给我和大队长一支,恭敬地依次点燃。

这次我没有拒绝,毕竟,大队长亲自过来,咱总不能表现的过于不通事理了。

任大队长主动打破沉寂,道:“赵秘书,我听小苏说,昨天的时候在游泳馆发生了一点儿不愉快,事后,我将小苏狠狠地骂了一顿!”

任大队长说完又将目光瞅向苏馆长,皱眉冲他骂道:“苏馆长你说你也算是老同志了,三级士官,你在特卫局白混了?竟然连赵秘书都不认识!在特卫局有几个不认识赵秘书的?你说你整天想什么呢干什么呢……”

苏馆长只是附和地点头称是,不断地表达自己的歉意。

“简直是有眼不识泰山!”

任大队长又是严厉的一句,然后恢复了笑容望着我,道:“赵秘书,这件事情还望多多包涵一下,其实苏馆长平时还是比较懂规矩的,而且他也一直对赵秘书很慕名,一直想见见赵秘书……”

真不知道这任大队长和苏馆长是什么关系,竟然能亲自为他求情,并不惜在这里放低架子,唱起了双簧。

确切地说,我非常讨厌以这种方式来讨好我请求我的原谅。作为一名大队长,正团职上校,为了一个三级士官,如此不顾自己的形象,值得吗?

于是我直接问任大队长道:“任大队长和苏馆长是什么关系,值得你为他这样辩解?”

任大队长听了这话似乎有些不悦,但还是挤出笑容道:“我和苏馆长是战友关系,他当时当新兵的时候,我是教导大队的副政委,小苏其实挺有才分的,就是调到机关去之后被抿灭了,可惜了,可惜了。”

任大队长连连赞叹,似乎对这个苏馆长相当器重,相当袒护。

又是一种袒护下属的行为!

虽然任大队长和苏馆长没有直接的上下级关系,但是任大队长如此替苏馆长演双簧的行为,却让我有些看不惯。

一个堂堂的正团职上校,犯得着为一个士官如此跌面子吗?

简直是荒唐。

任大队长接着道:“赵秘书,其实依我说啊,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人家苏馆长,你去游泳馆,为什么不直接自报家门,而是拐弯抹角?正所谓不知者不罪,我觉得苏馆长在不知道是你的情况下,冲撞了你,即使有错误,也不至于赵秘书这么耿耿于怀吧?”

任大队长见正面无法得到我的软话,于是开始旁敲侧击,直接以领导的姿态,将此事各打五十大板。

可以说,任大队长在此事中,也充当了一名变色龙的角色,他对‘先礼后兵’的兵家计策,应用的十分娴熟,见我口气强硬,他竟然也尝试以一种职权上的威慑力,对我进行含沙射影地怨责。

每个官一张皮,剥了皮之后,也不一定是本色。

真不知道这位苏馆长是何背景,竟然能让任大队长为了他如此辗转,完全失去了一名大队领导应具备的素养。

虽然听的出任大队长口中的责怨,但是我赵龙会畏惧吗?

当然不会。

我行的直坐的正,看到不平事物就要出面管一管,没有人能改变我的处事原则。

于是我对任大队长道:“任大队长,依你的意思,这件事情反而是我的错了?”

声音中带着几许强势。

任大队长稍微尴尬地一笑,道:“当然不是。我这只不过是举个例子,举个例子而已。这个苏馆长,小苏,他将当天的情况跟我讲了一遍,说是当时对你不够尊重不够礼貌,甚至是发生了冲突。错误在苏馆长,这个不假,苏馆长负有不可推托的责任。但是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赵秘书当时直接自报家门,不隐瞒身份,苏馆长会和你之间发生那么多误会那么多不愉快吗?所以说,我觉得呢,你们俩都有错,都有错,这样,我做主,都给我个面子,今天中午一起出去坐坐,咱这一页就这么翻过去了,怎么样?以后你和苏馆长还是朋友,我们都是战友,都是同僚,有什么疙瘩解不开呢?”

任大队长说的倒是富丽堂皇,我听的直想笑。

他倒不像是一个大队的一把手,而像是苏馆长聘来的一个说客!

我对任大队长道:“任大队长,如果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面子跟游泳馆较真的话,那你就错了。”

任大队长追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厉声道:“为了一股正气,为了让特卫局的机关单位,不至于腐败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这句话说的相当慷慨,以至于一时激动,手一使劲儿,手中的玻璃杯子被攥的‘咯嚓’一下,差点儿破碎掉。

这一句话,足以让任大队长也被震住了!

半天后任大队长才开口问道:“赵秘书,难道没有一点儿余地了吗?”

我义愤填膺地道:“我在为特卫局的机关单位堪忧。任大队长在特卫局一路走来,难道没有发现吗?苏馆长代表了机关里一种人的丑恶嘴脸,和生活方式。我最想不通的,就是机关兵为什么会那么傲气,那么目中无人,他们看不起基层官兵,瞧不起在一线站岗值班的基层战士,依我说,你凭什么看不起?说白了你们就是一群搞后勤的,如果真发生战争,根本轮不上你上前线沾边儿。你凭什么瞧不起基层的官兵,凭什么?”说完后我转而冲苏馆长道:“苏馆长,你让我感到军队体制的弊端,现在特卫局最大的弊端就是:正儿八经的一线基层战斗部队,反而被瞧不起,而你们这些整天无所事事的机关兵,却过着大老爷一样的舒坦生活。看看你们身上还有一点儿兵味儿吗?没有,一点儿都没有!你们比社会上的人还要势利眼儿,还要自由散慢,还要随便。你们根本没拿自己当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