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易长华亲自去了佛堂。
佛堂一如既往地庄重肃穆,大夫人安梦儿跪在擦得锃亮的佛像前闭目念经,这是她平常必做的一项——为儿子祈福。
佛堂里燃了檀香,香烟袅袅,木鱼的咚咚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人来到这里,就会有一股子静气凝神的佛性,感觉顿生飘忽身外,神游太虚,恍若置身诺大的古刹中,一下子禅定了。
易长华看着跪在佛堂前的安梦儿,内心一阵慌乱。这么多年了,不知她时候还记恨着他。
当年的事情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却全由她来承担,每每想起这件事,他都心如刀绞。她记恨他,他不怨,怪只怪自己当初猪油蒙了心,任由她一个弱女子来承担本不属于她的罪孽。
安梦儿动了动,她早已发觉站在身后的男人,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就会放下,可终究敌不过心中强烈的恨意。她恨他,她怨他,为何当初明明有很多选择,却唯独选择伤害她?这么多年来,她冷眼旁观,不问世事,现在终于要揭开一切了吗?
“梦儿。”易长华神色凄凄。
“嗯。”大夫人脸色淡淡。
“别来无恙!”易长华见她爱理不理的模样,心酸极了,这是他的夫人,他们之间怎么会弄成这样的局面?
安梦儿仍旧面无表情,“有什么恙不恙的,安儿和宁儿及笄不是才见过吗?”
易长华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安儿宁儿及笄当日,她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宴会散后就立即回了佛堂。思及胡半仙所言,半晌才道,“梦儿,我来……请你出去,你原谅我好吗?”
安梦儿抬起头,漂亮的眸子平淡无波,易长华却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暗含的恨意和无尽的愧疚。
“为了宏儿,我可以出去。但是,原谅你,我绝对做不到!”
如果能够做到绝情绝爱,当初就不会那么痛苦。可惜,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做过的事,错过的情,错付的爱,都没法重来。
“难道你还不愿意放下?都这么多年了,他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一直惦念着?”他不过是太爱她了,难道这也有错?
安梦儿缓缓闭上眼,“长华,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
易长华没再说什么,是呀,都过去了,或许梦儿早已忘记。至于她能不能原谅自己,这还有什么关系,反正当年也就这么犟下来了,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他忽然悠悠地松了口气,“宏儿的事,我一直在查,已经有些眉目了,只要你能够协助我,不再对我冷淡,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做什么都愿意?”安梦儿觉得自己听到了世界上最好听的笑话,她站了起来,美丽的眸子漾着浅浅的笑意,像春天的风抚过脸庞,像满天的花瓣飘落,涤荡着易长华的心。
他蓦然地有些许的安慰,梦儿还在身边,真好。
“是的,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好,我要你为我安家二百五十三口冤死的亡魂请旨立碑设灵堂,并为他们做一场盛大的法事超度他们的亡魂,还有……我要你亲自披麻戴孝守灵三日。你,能做到吗?”
原来她一直在意着她的家人,原来她心里怨恨的,不仅仅是关于那个人的事,那就好!他如释重负,这么多年来,她总算不是最恨他,总算没有完全将他当作仇视的对象。安家人本来就是冤枉的,既然已经昭雪,想来皇上也愿意下旨为他们做点事情。
不就是设个灵堂立个碑吗?容易!不就披麻戴孝吗?他戴!不就守灵三日吗?他守!
“能!”坚定的语气完全不带犹豫。
……
易长华如愿地将大夫人安梦儿请了出来,大夫人重掌当家大权,相府里争议声不断。
反对声最响的就数二姨娘和五姨娘,其次是二太太。
老夫人当家当得好好的,二太太一家的福利才能好上一些,要是唤作大夫人,不知未来将会怎样,所以她绝不同意。
二姨娘和五姨娘则担心大夫人掌家后,她们会落个悲惨下场坚决反对,况且她儿子的断腿跟她们都脱不开关系,要是大夫人发现真相,还不知要怎么报复,两人的心里皆是一片忐忑。
易长华坐在主位上,面对着地下的一群人,阴沉着脸冷声道,“大夫人本就是我的原配,是你们的当家主母,若有谁还敢反对,家法伺候,如若有人不服大夫人掌家,自可提出来,本相绝不拦着他不收拾包袱走人。”
一番话下来,正厅里顿时鸦雀无声,谁也没敢再说一句。
大夫人自十三年前被迫住进佛堂之后,又一次在相府呼风唤雨。其实,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也没什么,当家主母谁做都一样,只要不影响他们的利益就是。
这日,易谨宁咋呼呼地坐在秋千上晃悠,不远处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正徐徐走来。她本来瞌睡的脑袋腾地一下精神起来。
小桃站在旁边,看见小姐眼里泛着的精光,暗道,又有人来找死了!
竹苑也有些大树,易谨宁其实大可不必跑来大园子里荡秋千的。她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总喜欢跑来这里,想着也许是因为假山旁那棵大树是神树,自有神佛必有,不担心荡秋千会出了什么意外。
小桃瞅着小姐时不时地抬头看树上,疑惑了:树上的叶子是金的还是天上会突然掉下馅饼来,要不她怎么总是喜欢仰着头呢?想了许久,直到小姐亲自招了才想明白。
“姐姐又在荡秋千呢!”易蓝欣娇俏可爱的小脸一出现在易谨宁的面前,便来了这么一句。
小桃瞅着她那一脸哈巴狗的模样,觉得天都变了。这人还是喜欢加油添醋,煽风点火的三房大小姐么?
话说大夫人重新当家作主之后,她们这些二房三房的小姐们都有些夹着尾巴做人了,大夫人自重新崛起,老爷便对她宠爱有加,虽然夫人对老爷总是淡淡的,却还是会和老爷说话,这说上一句能让老爷开心很久。因此,对易谨宁也算热乎起来,谁让夫人疼爱小姐来着。
易谨宁对此神色如常,不喜不骄。只是有一点让她郁闷,父亲对母亲的态度,那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她也猜不透这其中的缘由。
她手里拿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蔷薇花,轻轻嗅着,甚是享受。风轻轻地吹起她的裙摆,一头青丝简单地用那根碧玉簪子簪着,别有一番风味。
看得来找茬的几人免不了心里又是一阵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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