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已出鞘一尺半,剑气却已经是铺天盖地而来。那龙王江之水被这剑气所激,巨浪滔天,直扑而上,却又被剑气劈碎,散成白沫。
那起先并没有将苏岳霖放在眼中的樵夫,这下有些不淡定了,面色渐渐难看,本以为这这一剑再怎么厉害,也终究不过是一品稚子之剑。可是这一招竟然蓄势如此之久,而且那剑气已经到了能让他动容的地步。
“你真把我当大魔头了?”
“嗯?”苏岳霖被他这一句有些哀怨的话弄的有些诧异。顿时目光古怪起来,这人脑子莫非有病?他不是自己都说自己是魔道中人么!
“我跟你说啊,叔在这里生活也挺不容易的!整天还得给山上那群老不死的打柴烧,累得跟狗似的……哎!哎!别,先别动手,把剑放下!”樵夫脸色突然猛变,他越发觉得此剑之可怕,势已将近大成,就算他都没把握接下来。
鞘中尚留秋水半尺余,苏岳霖像看白痴一般看着中年黑脸汉子,手中拔剑之势尚未停,此时怯战,他又岂能轻易放过。
“你还是接我一剑,咱们再谈更好!”
“放屁,剑这东西岂是说玩儿就能玩儿的,武无儿戏!”樵夫眼睛一瞪,然后又突然咧嘴一笑,“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大可不必刀兵向见!”
“正邪殊途,无需仇怨!”
秋水只余三寸未出,樵夫面色猛变,口中疾道,“臭小子,你可别逼我,你可别以为我好欺负!你……”话音未竟,一道惊天剑气直破天际,扑面而来。樵夫顿时感觉汗毛倒树。
“竖子!敢尔!”
这道剑气离江面半丈,却将涛浪层层破开,天地俱寂,只留一剑。
樵夫再也无法镇定,来不及跳脚大骂,全身黑雾骤起,瞬间将那一方天际都染成黑色,魔气滚滚,身形也遮蔽在雾中,看不清晰。然后便是刀剑相交之声。虽然只是一刹那,却是让人心神摇曳。一剑斩浪劈波,惊泣鬼神。
苏岳霖立在铁索之上,剑锋斜指,面色苍白。此剑一出,他已是强弩之末,成于不成,就看刚才那一剑。
一剑过后,那黑雾之中再无动静,又过许久,黑雾渐渐散去。
樵夫依旧负手立在铁索之上,眼睛微闭,那道剑气之下竟是丝毫未损。苏岳霖眼眸猛然一缩。
“咦?”远处若兰也是轻咦一声,“倒是小看了他,竟然有些本事!”
樵夫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清冷,不带丝感情,淡淡地望向去苏岳霖,“这一剑,还差了些火候,只知蓄势,不晓真义!”
苏岳霖悚然一惊,自他得此剑招之时,有通天彻底之威能,直接斩了那欲化龙大蛇,其后他又多次暗暗揣摩此剑,但终究是只得其形。
苏岳霖眼睛一眯,身上气势又缓缓而起,又欲出手。樵夫冷笑一声,“你还能再出一招?”
“你试试便知!”苏岳霖面色冷静如常,果然身上剑气越来越盛。
樵夫面皮一抽,他不是不知苏岳霖出此招需要足够的时间用于蓄势,如同叠千层,只要在他得逞之前,打破这种境地便可,但是他动了动,背在身后的手,一股子钻心的疼痛传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其右手握着一把柴刀,而此刀已然只留下半截。此时握刀之手,正在轻轻颤抖,掌心內全是鲜血。并非不是他不想出手,只是暂时无力出手而已。
“罢了罢了!我要是总为难你个年轻人未免让天下人笑话,今日就不拦你了!”他突然开口笑到,显得极为大方。
苏岳霖眉头一皱,“都说魔道中人生性残忍嗜杀,你今日却要放我?”
“我毕竟是为问天阁做事!可是如今我拦也拦了,若是他们问起,我便推脱说拦不住就是!”黑脸汉子爽朗一笑,倒是显得极为真诚。
“说的好像你拦得住似的!”一道轻笑从苏岳霖后方传来,樵夫顿时勃然大怒,就要发作,抬眼一看,顿时又将口中的污秽之语尽数咽进肚中。只见一女凌空踏浪而来,身姿飘渺如仙,可是空灵单薄之体内却含天地伟力,令人胆战心惊!
“他……他娘的!小儿害苦我也,若知你身后有此人撑腰,我哪里还敢拦你!”汉子顿时脸一苦,黑脸更黑了几分。看向苏岳霖的眼神更加幽怨,但是杀气却不敢生出一点儿来。
苏岳霖回过头,只见若兰一手提着红袖飘然而至,他倒是没有像樵夫那般失态,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一个人凌空而行意味着什么。所以反而显得极为淡然。若是让他知道若兰是造化之境,就是直接吓的从索上跌下去也不稀奇。
“嘿,黑脸大叔,你还要拦我们?”若兰落在苏岳霖身后,一把按住其身,顿时苏岳霖身上的气息回落,体内翻滚的气血也随之平复如常。顿时苏岳霖心中惊讶有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若兰一眼。
若兰很是无辜地冲苏岳霖眨了眨眼睛,可是落在苏岳霖和对面黑脸汉子眼中,却是如见蛇蝎。尤其是那黑脸汉子,此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好不尴尬。
“这位……姑娘,”黑脸汉子酝酿许久,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我自然不会再拦!而且有姑娘在此,我……”
黑脸汉子正欲恭维几句,却不料不知为何若兰突然柳眉一挑,双目狠狠地瞪向他,顿时让他不敢继续开口。
“既然不拦,那还不让?”
“让,即刻就让!”黑脸汉子如蒙大赦,脚步一收,以苏岳霖目瞪口呆的速度,退下铁索,然后化作残影遁入山林!
“这……这人怎么这样不要脸皮!”
“那有何奇,生死之前,脸皮如粪土!”如兰翻了个白眼儿,将还在发愣的苏岳霖轻轻一推,“你还不走?”
……
……
黑脸汉子此时已经逃到数里之外,方才堪堪停下长舒了一口气,他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也,好个厉害的婆娘,今日险些交代在那里!”
他又将手中的断刀抬起,顿时脸色难看起来,“这小子也不是好东西!下次见你,定要生啖你肉,拿你心肝儿下酒!”说着说着,他眼中竟然泛起红光,凶残诡异至极。
他漫无目的的闲逛,突然耳朵一张,不远处些许细微的声音传出。
“柚子!咱还是快回去吧,这里荒山野岭的,说不得有虎豹豺狼出没,可别将我们吞进肚里!再拉出来,可就没有柚子和天赐了!”天赐苦着小脸儿,望向柚子,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望向四周的密林。
柚子鄙夷地望着天赐,“没用的东西,怎么如此胆小!若是有虎狼到来,我自有办法!”
天赐眼睛顿时一亮,“就知道柚子厉害,你有什么办法?”
“笨蛋!”柚子伸手在他那光头上狠狠一拍,顿时一声清亮的声响传出,在安静的林中回响良久。
天赐躲避不及,怪叫一声,委屈地望向比他还高出半头的柚子。
“要是有狼来,你就上去让狼吃你,狼吃饱了,自然不会再吃我了!怎么样?聪明吧!”柚子摇头晃脑,脑后两只扎的粗糙的羊角辫也是跟着一晃一晃地。
天赐脸顿时就垮了下来,他不怕死,却也不想柚子死,但是更想和柚子一起活着,心中藏着小九九,于是纠结不已。
柚子只当他又犯了痴傻之病,也不愿再理他。背着小手,往密林更深处走去。他们两个都无修为,像天赐这样的,连佛经都记不住,更不可能去学什么武功。所以也自然发现不了隐藏在不远处的黑脸汉子。
而黑脸汉子此时却是已经看傻了,他嘴唇颤抖,“娘的,今天怎么如此晦气!”
他亲眼看见就在天赐和柚子不远处,本来卧着一头大虫,可是等他们两人走到进前时,平日里凶残暴虐的畜生竟然一反常态,转身就走!
“此二人气运已然逆天!”
黑脸汉子险些掩面而泣,这世道还让不让他们这些老人家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