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府之中刘虞美一发话,除了刘远山谁敢不听!
那小厮连忙快步上前,就要去揭那罩着铁笼的黑布!笼子内静悄悄的,只有走得近了,方才能听见弱不可闻的呼吸声,还有浓浓的腥臭。他知道这是野兽特有的气息,食肉啖血才能有腥风扑面一说!
他有些紧张,他并不清楚笼中到底是何种猛兽,只是听说是少爷北方的一个朋友千里迢迢运过来的,一路上不知道耗费了多少财力物力心力,方才运到了郢都!不过他看着这偌大的铁笼,心中暗自猜测,只怕这畜生体格儿不小!体型玲珑的自然用小笼装,大笼自然用来装体型巨大的猛兽。不说是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只是若这笼中之兽体型小巧,干嘛要弄如此之大的铁笼让自己在押送途中犯难!这不是缺心眼儿,自己给自己添堵么!
他靠的更近,那呼吸更加清晰一些,不过他越近,那呼吸反而越来越弱,渐渐化作无形。仿佛断气了般,难道真的是因为路途遥远,一路颠簸,加上水土不服咽气了?他有些疑惑,却又百思不解!
只有在不远处一直盯着兽笼的刘虞美看着这场景突然嘴角一勾,眼中尽是戏谑!一旁的小丁香见他如此,顿时心中一跳,她抬头望向兽笼,也没觉察出任何异样,不过硬说有,那就是本为猛兽,为何却又安静如厮?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她又看见少爷嘴角那一抹残忍的笑意,知道那个上前揭黑罩的人恐怕有危险!她下意识的就想提醒那人,却是欲言又止,终究是张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她自己尚且是泥菩萨过江,又如何敢去提醒别人,若是少爷不怪罪也就罢了,若是怪罪下来,恐怕她自己只会更惨!她暗叹一声,轻轻低下头,不再往兽笼那边看了!
那个被唤过来的奴才,站在离铁笼之外三尺远的地方,不敢再近,压下心中的迟疑和畏惧,然后伸手扯向笼上的黑布罩!
然后便是一阵猛兽猎物时的低吼声,还有那个奴才的惨叫声,铁笼晃动响做一团,黑罩被掀开了,只是那个上前的奴才却是正抱着光秃秃的右臂在地上哀嚎打滚,鲜血淋漓,笼中乃是一只白额吊睛大虫!身躯极瘦,一看就是饿了许久。急急地将刚刚从那奴才身上撕咬下来的断臂吞掉,然后很是焦躁地在笼中行走打转儿,口中呜咽声不缀,双眼血红!
刘虞美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眼中光彩夺目,“哈哈!好!这小李子办事不错,我说我想要一只大虫!他便真的给我送了一只过来!好,好,好!”
刘虞美站在笼边儿打着圈观看,嘴中啧啧称赞,对躺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奴才根本问都不问!“好一个林中瘦虎!这只大虫,深得瘦字之妙啊!瘦虎者,饥寒交迫,不能日日填饱肚子,所以才有瘦!虎虽凶猛,瘦虎更甚!”
然后他又稍微凑近一些,看着被斑斓大虎扑咬撞弯的笼栅,眸中的满意之色更加浓郁,“李家的那小子,差事办的不错。”他回过头,接着对着丁香说道,“让刘叔给他修书一封,告诉他宠物我收到了!让他爹等着进郢都述职吧!”
小丁香松了一口气,刚才那只恶虎撕咬家丁手臂的惨状她都看在眼里,心下骇然不敢乱语!此时被支使出去做事,也总算是脱了身,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逃离这里,远远地避开这比畜生还要凶残许多的少爷!要知道刚才自家少爷明明可以开口提醒,而且他也更加懂得那只恶畜的习性!只有真正野性难驯的畜生才会在有人靠近时并不咆哮示威,而是狩猎!她一想到这些就觉得恐惧不已!此时让她传话,她自然求之不得!
刘虞美看着小丁香强作镇定地从小院儿里离去,一开始步履还算缓和,可是在转过墙角的那一刹那,突然加速,变走为跑!她以为刘虞美看不见,殊不知这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刘虞美嘴角一勾,冷笑一声,却并未说什么!对他而言这些人就像跳梁小丑,更本入不了他的眼,众生于他犹如草芥!
他皱着眉头瞧了一眼还在地上哀嚎的仆人,阴测测得开口,“你说你还活着干什么呢?手也残了,我刘府之中不养废物!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少爷!念在奴才给刘府当差这么多年的份上就放过我吧!我可以继续给少爷当牛做马,服侍您!”那家丁自然听出了少爷话中的意思!府中不养闲人,若他从此沦为废物,那他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那下场也就不言而喻了!人人都说在楚郢狂人眼中人命如草芥,众生如蝼蚁,伸手便杀之!而他也清楚,自己连草芥蝼蚁都不如!
“哎,都成了这样,还在想着为我做牛做马,也真是难为你了!”刘虞美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嘴角的笑意变得温和舒缓,甚至配上他魁梧的身形,看起来有一丝憨厚和真诚。一如九门提督刘远山一般,那家丁一时间看愣了神,竟有种处在老爷刘远山面前的错觉,连身上的伤痛都暂时忘却了!
他并不是刘府最顶级的家仆,但是也不止一次和刘老爷见过面。在他记忆中,老爷一直都是和蔼可亲的模样,见谁都是笑意吟吟的,家里仆人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儿,老爷也不会像其他府里的老爷一样轻则致伤,重则虐杀。反而是连重话都不肯说上一句,只是语重心长的提点几句。也不是絮絮叨叨,恰到好处而已!
刘远山被府里的丫鬟奴才私下称为大善人,活菩萨,因为他不止一次给家里落难的下人们塞钱打赏,为什么刘府里有一个杀人如麻的二世祖,却没有一个仆人私自离开?便是因为有刘远山在,家里的下人都多多少少受了他的恩情,这些奴才们虽然贫贱,却也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都是或多或少知道感恩戴德的人。
可是他竟然在这个残暴不仁的少爷身上也看见了这样的笑容,他越看越是胆寒,身体开始瑟瑟发抖!这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恐惧,他在想,到底是少爷想老爷,还是老爷像少爷!可是不论是谁像谁,那种笑容却是真真切切的如出一辙!
“你倒是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你在我家里当差这么久,我可是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呢!”刘虞美蹲下身子,一张浓眉方脸凑近家奴的身子。语气热情至极,却是让家奴全身寒气直冒,只感觉体内的血液渐渐冻结,气息压抑恍若窒息!
“我……我……我叫铁根儿,老爷……老爷……心善赐了刘姓!”铁根儿颤不成声。
“原来还是个赐了姓的,不对,我爹给每个当差的哦奴才都赐了刘姓的!因为你们进了府,就是刘姓家奴!生也是,死也是!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少爷说的对!”铁根儿连忙点头,仿佛对他身上仍然流血不止的断臂都浑然不在意了!
“嗯!算你聪明!”刘虞美笑容更加温柔,他的手伸向铁根儿那断臂之处,“疼不疼?”
“不疼,不疼!”铁根儿强行挤出一丝笑来,可是笑出来却比哭出来还要难看许多。他尽量顺着少爷的话说,这样才能多一分活下来的机会!虽然他完全感觉不到少爷对他的杀意,再加上那和煦的笑容,看着心里便有暖意。可是他却不信这个凶名赫赫的纨绔太岁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真不疼?你在骗人吧!连我看着都痛,毕竟是没了一条胳膊啊!”刘虞美很是叹息的样子,然后放在断臂处的手,朝那伤口狠狠一掐,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虬龙一般,铁根儿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目眦尽裂,眼角似要滴出血来!
“对嘛,这样才好嘛!疼就是疼不疼就是不疼!我喜欢坦诚的人!”刘虞美点点头,将手移开,又从怀里掏出一只丝帕,仔细地擦拭手上的血迹!
“我仔细想了想,你的确对我刘家忠心耿耿,而你自己也说,虽然失了一条胳膊,但是仍旧想对我刘家效力!如今你已成了这样,我又怎么让你为我做牛做马!那样岂不是太过不尽人情?”刘虞美回头盯着那只兽笼,与笼中的大虫眼神相峙!那只近丈长的大虫,陡然一个激灵,晃晃脑袋,在笼中更加暴躁的游走,似是恼怒至极,又似是恐惧不安!
“谢少爷,谢少爷大恩大德,少爷的恩情我刘铁根儿永生不忘,必然在家中给少爷立下生祠,日日烧香磕头!”
“哎,先别急着谢我,我话还没有说完呢!”刘虞美对着铁笼,嘴角一勾,“我是说你既然要为我做事,我眼下就有一件事儿让你做!”
“少爷尽管吩咐!只要是少爷吩咐的,小人上刀山,下油锅,也会尽心尽力!”
“那好!你看我这大虫,早已是数日不曾进食,已经饥渴到了极致,我也不要你给我赴汤蹈火……不如你就给我做这大虫的食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