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遥寨里盛产一种胭脂,香气迷人,提神醒脑,仅需少量涂抹于衣衫或肌肤,就可让女子一整天都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勾起异性追求的欲望。
很多外地人来此处旅游,都会带一盒这样的胭脂回去,也算是云遥寨标志性的土特产。
只是外地人不知道,这种胭脂在云遥寨一般是给死人抹的…;…;
它的主要成分就是断头花和茜荋荣,外加少量银根草作为中和剂,混合压榨后低温烘焙,就会变成一种血红色的胭脂粉末。
半碗粉末一瓢水,搅拌均匀涂抹于死者全身,一个时辰就会被肌肤吸收得干干净净,尸体在南方的高温下可以数月不腐,死而不僵。
所以被当地人称为“留魂香”。
这些都是布依亲口告诉我的。
可我并不在意这些啊。
看着床上躺着的死人,在看看眼前的布依和布荛,三人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种感觉很让人心里发紧。
我很难想象,这两个姑娘在面对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时,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
反正我要是看到一具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估计一秒钟就崩溃了,绝对不可能再看第二眼,更别提往他身上抹胭脂了。
我站在那小小的卧室里,很长一段时间脑子都是嗡嗡的,布依和布荛却表现得很轻松。
布依甚至还面带微笑地对我说:“哥哥,我们是三胞胎,死的是大姐姐,她不愿意去兰灵谷,一个月前服毒自杀了。”
“既然死了,为啥不安葬呀?”风铃问话的语气也很轻松。
真是不理解她们这些小姑娘,心得有多麻木啊。我在这种场景下是一个字都不想说,或许这是男人对美女天生的怜惜之情吧。
布依坦然相告:“我大姐姐在死之前对我说,让我快点嫁出去,好好生活,先不要安葬她了。因为我们这里办丧事的话,三年之内是不准婚嫁的。”
布荛接着布依的话说道:“既然我们家布依已经找到了归宿,等出嫁以后,就可以给大姐姐办葬礼,好好安葬她啦!”
“呃…;…;”
我还是不知道怎么接话,不知道怎么说,心里可压抑。
本来是一场喜庆的鸣礼定亲,一夜之间就变了味,这婚结得有点心里起疙瘩…;…;
冷静了一会儿,我忍不住目光又停在了那具尸体身上,胭脂才涂了一半,剩余没有被涂抹的肌肤,看起来水润光泽,毫无尸斑及腐坏迹象,甚至比活人的皮肤还要光滑。
“真死了一个月?”我有点不太相信。在云遥寨这样高温和湿润的环境下,别说一个月了,按常理24小时内必然尸腐。
“一个月零三天。”布依说得很确定。
风铃看我一眼,皱皱眉头,意思是她也不相信。
我们邙山人对丧葬这件事情了解很深,因为每年都会有很多很多死人要往邙山那块风水宝地里埋,见得太多,甚至我还见过皇陵里挖出来的不腐干尸。
但是从没见过这么不合常理的尸体,有水分竟然在常温下不腐。
难道那胭脂真能留魂?
有点不现实。
因为魂魄在,人为什么不活?
想着想着,我不自觉地走到了床前,也毫不避讳地摸了摸死者的胸口,没有余热。
通体冰凉,却宛如活人。
风铃很好奇地问:“两位姐姐,兰灵谷是什么地方呀?”
“兰灵谷…;…;”布依和布荛对视一眼,很难开口的样子,随口说道,“没什么,就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没人愿意去那里。”
我拍拍风铃,让她别再问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风铃也很知趣,没再追问。
眼下这个死去的美女还是要处理的,不然我会寝食难安,就算把布依娶回去了,晚上看到她也会做恶梦。
突然就萌生了守夜的念头。
在南郊经历过守夜世家那些事情后,我也算是对守夜习俗了解至深了,守夜其实是安抚亡魂而非送西天。
亡魂无需送,自会去西天,守夜就是在亡魂离去前进行安抚,让它轻松离去、少些挂念、坦然面对死亡等等。
如果眼下这位美女的魂魄真的还在,守夜或许能够发现一些什么。
想了想,我就直接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昨天咱俩已经定了终身,随时都可以带你回南郊,你姐三天后安葬可以吗?”
布依和布荛点点头,没什么异议。
风铃竟然猜到了我在想什么,好奇地问:“哥,你要给这位姐姐守夜吗?”
“当然了,守夜可是一种传统美德,人都死一个月了,一直被藏在阴暗处,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必须要安抚!”
云遥寨这地方没有守夜习俗,但是布依她们也听说过,自然是不会反对的。
说做就做,夜长梦多。
很快我就把卧室布置了一下,放一盏油灯、摆一炷香火、铺一张草席、洒一片草木灰,也算是个简易的灵堂了。
守夜是一件很严谨的事情,既然请了守夜人来守夜,亲属是绝对不能靠近灵堂的,否则会适得其反。
我也算半个守夜人吧,会那么一点点流程。
所以布依和布荛肯定是不能在这里呆了,打算让她俩去客栈找表哥和小五,不知表哥他们看到一对貌美的姐妹花会是怎样的反应。
忙完已经过了中午,两位姑娘弄了点饭菜,说实话挺好吃的,可我看着灵堂里的那个人,食欲大减,勉强吃了很多一表谢意。
整个白天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就是聊聊天散散步什么的,彼此也熟悉了很多。
这一熟悉,却让我有点后悔了,心想要是现在再躺一起的话,我肯定能放得开。
傍晚时候,布依和布荛很听话地去了客栈。
她们刚走,风铃就迫不及待地对我说:“哥,我觉得这位大姐姐没死。”
“咱俩不愧是亲兄妹,想到一块儿去了。”我点点头说,“刚才我是不想跟她们说那么多灵异之事,因为那俩姑娘太单纯了,感觉心理年龄还没你大呢,顶多有个十二三岁的样子,不想吓唬她们。”
“我很成熟嘛?”风铃得意地仰起头。
“现在又不成熟了…;…;”
“不理你啦!”风铃转个身朝灵堂走去。
我拉住了她:“你别进去,万一你丫的又让死人诈尸了,我那小心脏可受不了!”
“你才让死人诈尸呢,杨秀姐姐那是胸有余热,管本小姐什么事啊!这个人不同。”
“确实不同,而且还很诡异…;…;”我思索道,“按照咱爷爷笔记上描述的,这个人的魂魄应该没离开身体才对,但是她在医学的角度上看确实已经死了,并且死了一个月之久。两者很矛盾。”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想得满头大汗,后背却有一丝凉意。
看看表,已经六点了,也到了守夜的时间,我便慢慢地走进了灵堂。
进门的一刹那,我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昨晚被人从后面环腰抱住的场景,第二次是风铃,第一次…;…;
难道是这个死了一个月的人?
“风铃,你跟我说实话。”我拉过风铃,严肃地问,“昨晚你真的只抱了我一次?”
“嗯!”风铃很诚实地点点头。
“那你当时有没有看到别人啊?”
“没呀,我就是吃醋啦,所以才去找你,刚到门口就听见你大叫一声,然后我就想再吓吓你!”
“你是吃啥醋呀!好吧…;…;”
现在的小姑娘基本都早熟,有点情愫也是很正常的,我也没再说什么。
走到灵床边上坐下,漫长的三天守夜就这样开始了。
也正是这次偶然的守夜,让我体会到了一个传统背后藏匿的诸多不可思议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