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在城头上纷纷不断的死而复生,合举着长矛的兵卒也惊骇的现,本已串在矛杆上的尸体居然顺着长矛缓缓爬了过来,浑然不顾穿刺过躯干的矛尖正淅淅沥沥的滴洒着血水,这些早该气绝的人口中正出呃呃呃的干叫声,俨然便像是索命的冤魂恶鬼。λ φ
还有眼尖的兵卒看到,前番中箭坠落的铁甲军士,包括冲锋路上那些早就倒下的,现在已然爬起身来,拖着刺猬般密布箭枝的身体,再次密密麻麻的向城墙上攀援,铁盔下露出的眼睛干涸而空洞,却异样的透出了死亡的气息。
这是在梦境中才会见到的恐怖场景,此刻却实实在在的生于眼前,城头的戍守兵卒头皮瘆,一度组织起来的有效防御开始变得混乱。
“是鬼!他们根本杀不死!”有人在惊慌失措的大叫,声音瞬间感染到每一个兵卒的心中,再然后,惊呼骇叫声此起彼伏,铁甲军士攀上城垣的身影也越来越多,渐渐连成了黑压压的一片,有的一把将避逃未及的守兵扔下城头;有的像追逐受惊猎物的猛兽一样起了无情的杀戮;更多的,却就这样沉默肃杀的威压在当场,冷冰冰的看着守军狼奔豸突。
当守军现他们面对敌人竟然是刀枪无力对抗的活死人之后,斗志战意瞬间崩溃,千余新兵被杀死了百多人,可在夺路而逃的自相践踏中却付出了数百条性命,石城关的沦陷变得如此轻易。
段覆拒翼在黑色骏马上饶有兴趣的观看着,如此结果本就在意料之中,他唯一的遗憾是这些经历了炼魂之术的铁甲军们还不够残忍嗜杀,如果他们能像真正的鬼怪那样啃啮人肉,带来的效果的一定更为显著,凡人的士兵将会愈加心惊胆寒,并且场景也一定蔚为壮观。
段覆拒翼甚至想起了那个安家的小姐,她的妖娆美艳早就令自己垂涎三尺了,只可惜这一次出兵她是跟着殷家的那一路。不然她看到城头上的情景一定兴奋异常。
我喜欢看她对着喷溢的血肉欢呼雀跃的浪劲儿便是想一想也让人心痒难搔。我和她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对鲜血都有着如此相似的渴慕……段覆拒翼觉得自己身上热了。
突忽而过的劲气把段覆拒翼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他循着那道劲气的方向往城头看去,只见到一个威武雄壮的少年军士依然力战不退。正是这少年手中挥舞的环刀散出那股似曾相识的气息。
一段不愉快的记忆,段覆拒翼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他后来知道关于此种气息由来的名称---破御之体。λ Αφλ?ν
“大王,让小的去宰了那小子!”杉思集同样现了这个城头的异类,跃跃欲试的策马向前了一步。
“慌什么!”段覆拒翼漫不经意的挥挥手。嘴角露出讥诮的笑意,一个少年也能具有破御之体的力量固然值得称道,但他也只是个少年,刀法雄浑有力却还欠了火候,徒有血气之勇却失之沉稳,怪道杉思集自告奋勇,“不过是个半大娃子,能有什么本领?一会儿有他的好看,我们安心瞧着。”
……
蕴含着破御之力的刀风所向披靡,环刀劈斫之处。铁甲军士应声而倒,几乎难以抵挡,雄武少年下手当真利落,不仅击倒对方,还狠准的将对方一砍两段,要么是身分离,要么是腰胁裂断,至于铁甲中包裹的身体是属于老人还是残废,又或是妇女孩童,雄武少年毫无觉察。他只相信。不管对方是什么东西在作祟,彻底破坏其躯体便是克制之道,现在看起来,这个战略颇为有效。而如果抛开对方杀不死的环节,其实敌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可怕。
冲出铁甲军的重围,飞跃而下,直取那光头脑,这才是雄武少年欲待反败为胜的最终目的,他的目光早已锁定了城下正自洋洋得意疏而无备的段覆拒翼。
忽然间。一阵寒彻入骨的阴风从背后席卷而来,雄武少年向前的格杀为之一顿,急转头张望时,便已被一片翻滚着的黑色气流所包围。
气流中人影憧憧,哭号声不断,泛生出奇怪的力道,将雄武少年拖拽得寸步难行,雄武少年环刀猛砍,却只砍在了无从着力的空处,最大的功效,也不过是用刀势劲风将黑色气流稍稍冲缓开荡,旋即又更加浓厚的环旋而起。
雄武少年猛感周身剧痛,仿佛刹那间千针万刺破体而入,剧痛使他再也无法挥动环刀,泥雕木塑般僵立,铠甲和军衣开始寸寸碎落,皮肤出了诡异的滋滋声。
雄武少年并没有现,这股黑色气流正是从那些被砍断肢体的铁甲尸骸中飘浮而出,并汇聚生成。他只是透过朦胧的黑雾,看到几个先前曾为自己神威所慑的铁甲军士操起兵刃,迈入阴风愁惨的黑色气流,直向自己走来,自己难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的等待着利刃加身的结局。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可以死得干脆,不必零星受苦。
……
“所谓不死之军,主要是指人间寻常的武器对他们没有效用罢了。? λ但我相信总有些特别勇武的人是可以伤及他们的,就像你们这样的修道之人一样。”柏尚对丁晓道。
丁晓替柏尚纠正:“是伏魔之士,这是正确的称谓。”
“然而真正可怕的,就是在这些不死之军被创之后。”柏尚没有停顿,顺着自己的意思说下去:“凡人的身体得以解脱,可怖的阴灵由始肆虐,血肉之躯将会被他们侵蚀得千疮百孔,哪怕你拥有高明的道术玄法,也终究难逃滴水石穿的噩运。”
“你说的这些我清楚,这是阴魂的戾气煞力造成的,对于我们伏魔之士来说,这可以有很多种办法去化解,没有你预计的那么可怕。”丁晓很认真的告之。
……
“唵弗如切吽!”
声音好像近在耳边,又好像远在另一个空间,却同样的雄浑庄严,涤荡心胸。
五色华光穿透了浓浊的黑气,黑气中虚渺的人影如同狂风席卷而过的枯枝残叶。顷刻消弭无踪,那直刺耳鼓迴绕轰鸣的哭叫声戛然而止,而那几个刚刚扬起兵刃就势待落的铁甲军士,就在雄武少年眼前化作了浮尘细沙般的粉末。甲胄与兵刃没有了支撑,倏的掉落地面,出哐当脆响。
剧痛荡然无存,自己的身体也恢复如初,雄武少年浑身一震。环刀回架胸前,这是刀法的守势要诀,这说明,他又能动了。
不过他现在顾不上去追击那些铁甲军士,方口微张,不可置信的看着一个灰色直裰的年轻僧人像佛祖一般从五色华光里缓步走出,单掌执僧礼,另一掌向外翻出,轻轻巧巧一推,口中吐声振聋聩:“破!”
一串念珠滴溜溜打着转。悬于半空,五色华光更盛,映耀城头,铁甲军士出兽类才有的闷吼轧叫,在光芒照射下一片一片的消失。
“魑魅魍魉,皆归尘土,我佛慈悲,往生极乐。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
是援军来了!雄武少年心头一热,正要亢声呼喊,忽又看到一个白袍银甲的年轻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边。背后露出剑柄,却是满面笑意的看着自己。
“祀陵尉尉官司马谢玄。”白袍银甲的年轻人向雄武少年微一欠身介绍自己:“面对如此邪异之敌,便见你一人奋身勇战。果然世间代有雄杰,英雄层见迭出!你叫什么名字?”
尽管这个年轻人也并不比自己大了多少。但那份轩然昂扬的气度还是令雄武少年为之心折,当下恭恭敬敬的拱手一躬:“在下彭城刘牢之。”
……
“我们自然有对付这些阴魂鬼煞的行家里手,关于这个所谓的不死之军,我并不在意。说说那个澜沧王吧,这才是我现在亟需知道的。”
柏尚愕然看着丁晓的脸,似乎不敢相信。为什么自己如此重视的炼魂之军,却在对方眼中显得如此不以为意,但丁晓脸上的那份自信却绝非自高自大的骄妄,这使柏尚莫名的心颤了一下:难道世间伏魔之士竟真的这般了得?似此,澜沧王的图谋只怕当真是痴人说梦了……
※※※
天色从清朗变得灰暗,又从灰暗变得昏蒙,甘斐觉得自己仰起的脖子又酸又疼,然而这几个时辰下来,却只能看到那只三头鹞鹰在空中环绕了一匝又一匝,那条神秘的通道入口依然没有任何现的迹象。
“大海捞针,我现在有点相信你说的话了。”甘斐揉捏着脖子,不舒服的晃了晃脑袋,“是不是他一直找不到,我们就得一直傻乎乎的站在这里等?”
“你可以坐下等,也可以躺着等。或者就此打道回府,期待以后能有合适的机会。”慕容衍不咸不淡的回道,他不像甘斐那样仰着头,清清冷冷的抱着膝,坐在一方青岩之上,身体几乎与之融为一色。
甘斐倒是从慕容衍的前半句话里得到了提醒,就地躺了下来,两手枕在脑后,这样保证了不必仰头就可以看见天空。如此惬意的姿势使甘斐暗地里骂了自己一声,娘的当真蠢,怎么几个时辰前自己就没想到用这个方式?平白累了这许久。
“换个角度来说,至少力儿已经排查出那么多不可能是入口的方位了,我们距离找到目标应该越来越近了。”凌涛在一旁宽慰。
甘斐嘿嘿笑了起来,歪过头看向凌涛:“瞧你不出,你小子倒是豁达乐观,啥事都不给自己添堵。”
凌涛的嘴角弯成了一个好看的角度,鬓角的银鳞张了开来:“在落隐幽池隐居了那么久,很多事都想通了,怎么说也活了那么多年,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这话可不像一个妖怪说的,哎,我就奇怪了,既然你凡事看的那么开,怎么那时候就想到隐居了呢?”
“争宠失意了呗,鲡妃娘娘和她的弟弟不清不楚,而我心里负气不过,就此隐退,再不问阒水中事。”凌涛倒是很坦然,他身边的暮觉子却尴尬的偷觑了他一眼,似是感到阒水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当着这个大大咧咧的斩魔士的面前。
甘斐顿时来了精神:“听你这意思,你对那个冰冷冷的鲡妃动了心?嘿嘿,我见过她,也见过她弟弟,那时候还大打了一场,来来来,左右是等着,你倒是给我说,你们怎么个争风吃醋了?”
“我听说了,一位斩魔士乔装改扮,大闹屏涛坞,绝浪还因此受了罚。后来我知道,那位斩魔士就是阁下,所以我看到你还是挺亲切的,不仅是你,还有那位离火鸦圣,你们两个,一个是教训了绝浪,一个是宰了绝浪,一想到这个,我就止不住的欢喜。”
“这话不对啊,你再怎么和那个长得比女人还美的绝浪老怪有私怨,终究是你们一族的,怎么他被我池师兄杀了你还这么兴高采烈?再说,你不是都看开了嘛,这件事倒这般鼠肚鸡肠?”
“这是心结,此结不解,我也未必能有现在的性情。说实话,绝浪志大才疏,偏生又恃宠而骄,把阒水弄得乌烟瘴气,他若不除,阒水永无出头之日。你看,他死了以后,圣王不是一统妖界了?”
“哈哈,恕我直言,狼圣也是鲡妃的入幕之宾啊,怎么?你只吃绝浪的干醋,却不在意诀冰狼圣的横刀夺爱?”甘斐现和凌涛聊天非常愉快,就像是两个性情相投的朋友在闲话,已经顾不上再看天空中的三头鹞鹰了。
“更优秀的男人配上了鲡妃,我有什么好不服气的?况且在我隐居后,早休了对鲡妃的亲近之情,这又不是世间的********,只不过是两个臣属争宠的互不相下而已。”
甘斐愣了愣,不由点点头,凌涛说的是实话,****之真哪里有那么容易被一个妖灵所感悟的?
就在这时,慕容衍忽然出声:“看!”
甘斐和凌涛齐齐抬头,昏蒙的天幕已可见轮月西升,落日尚未掩去霞光,天际空空荡荡,却再不见那只三头鹞鹰的身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