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救难(1/1)

百多道色彩各异的妖光好像空中绽放的焰火,在扭曲之处穿梭而过,激起了好大一片罡风的鼓荡。????? ¤

对于这伙妖兵的突然袭击,此间防备早已是成竹在胸,可没有想到妖兵的反击却是指到了另一个方向,护壁之后的乾冲和阿夏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在妖光恣然密布之下,扭曲的空气在一霎时有了变化,一段雪白色的衣裾倏然而现,却又在完全现出实形来之前,化作一团白气,在濛濛雾雪之中灵巧的闪避开妖光的穿射,向着晶白护壁处寻隙而进。

“拦住他!不让他冲进去!”风岐大声呼喝,他看出端倪,既然一时难以攻破这层冰魄威灵建成的护壁,那索性便将所有力量都用在对付这团白气之上,对于这种白气他再也熟悉不过,这分明就是炼气士化身的光影。虽然不知何以这般蹊跷的在战场上出现了炼气士的踪迹,但终究是伏魔之士,能多杀一个就多杀一个,况且还能让那些在护壁后岿然不动的守军亲眼看到,大有立威之效。

这里的妖兵毕竟太多,又都是习练有素的精悍之师,纵使单打独斗或许颇有不如之处,然在成百个妖兵联手施为之下,就绝不是区区一个炼气士所能抵挡的了。

白气避开了十数道妖光的飞射,却还是和接踵而来的又一道青绿妖焰撞了个正着,白气一顿,立刻现出鹤氅白袍的身形,妖光实在太过密集,鹤氅白袍手舞收剑,连连遮拦震格,颇有些左支右绌,只得将头一低,身子一沉,不得以降到了地面之上。

身形刚落,便有数十个膀大腰圆的魁伟妖兵前后拦住。当头便是十余支铁矛恶狠狠的搠来,鹤氅白袍略招架几合,步履蹒跚,觑机一剑刺倒一个妖兵。却被另一个妖兵打横里一撞,踉跄着翻身即倒,眼看铁矛齐齐而落,那鹤氅白袍将身一扭,化作白气从铁矛矛杆的罅隙间钻出。一翻一绕,身形再现,可未行得几步,却又陷入了一群妖兵的包围之中。

这下子在护壁后的乾家弟子都看的清清楚楚,这是一位鹤羽门的弟子,只不知什么缘故单身一人在外,又无莽族冰魄寒壁相护,眼看不几合间便要丧生在群妖利刃之下。

“是文字门的祁师兄!”薛漾很快就认出了那位勉力支撑的鹤氅白袍,对方距离护壁也就十数步之遥,但此刻这段短短的路程就像隔了天堑鸿沟。?? ? `单凭其一人之力根本难以杀出重围,薛漾二话不说,锈剑一拔,腾腾的便向外冲去接应,无食勇敢的飞跑跟随,用一路不绝口的吠叫声助威。

乾冲也认出来了,在龙虎山他对这位鹤羽门文字一辈的师弟印象极佳,谦和有礼,温逊纯良,既不像师字门诸弟子那样乖僻倨傲。也不像那些立字门的同门这般孤绝冷淡,又岂能见他孤身遇险?当下侧头对阿夏招呼一声:“有劳师姐在此主持。”又大声喊道:“乾家的,随我救人!”

……

祁文羽是在天近黄昏之际赶到洛阳城的,不必天空中四道煊然的北斗信灯提醒。他也现了事态的严重性,数千虻山天军散的妖气好像深黑色的硝烟在城池间蔓延,他们的现身是如此突然,以至于祁文羽心下暗惊:许掌门不是一直在关注虻山本境的源头么?怎么竟连妖魔这么大的动向都没有察觉?话又说回来,这数千妖魔又是怎么瞒过了不休山密切监视的耳目的?居然以如此声势出现在洛阳城下?

现在不仅是这四道北斗信灯,就冲这弥天而起的妖风魔气。也当引起许大先生的注意了,然而在这里的妖魔大军数量极众,声势也和昔日在广良镇出现的百多虻山妖魔不可同日而语,许大先生即便率本门全数来援,怕也未必能解此兵凶战厄,只除非在江南的七星盟大部相援,希望白师弟的脚程够快,能在洛阳陷落前把数以千计的援军带来。

只是洛阳城还能坚持多久?城中一个接一个升起的冰魄寒壁倒令祁文羽颇感意外,这是个少见的玄术,看来洛阳城里除了乾家斩魔士,还有别的伏魔同道在,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人类守军的奋勇抵抗也使祁文羽大为振奋,在族类存亡的最紧要关头,凡人迸出的勇气和力量值得尊敬,他们已经尽可能的迟滞了妖魔侵伐的脚步,只可惜人数实在太少,而在江南大部盟友远水难救近火的窘境下,或许自己也应该去找离的最近的一支援军。

氐秦国的鬼御营,由烈戟士魏峰将军所统领,如今已有三千名谙熟于诛杀妖鬼的精锐勇士,让他们全来援的话,三天之内就有可能抵达洛阳,再加上鹤羽门全门弟子,倒是可解洛阳城之危厄。

祁文羽脑中迅的转着念头,不过从内城处传来的玄灵之气使他暂时放下了火求援的念头,那里有乾家弟子在,无论如何,也要和他们朝个相,问清楚情况再行动身不迟。??

在虚幻时空中潜身接近的祁文羽没有想到,在他即将赶到之时,虻山天军攻入城内的先头部队也几乎同时向乾家弟子所在的第四道壁垒起了攻击,他只是慢了一步,却又完全出于好意的用化气念力的功法消去了第一批凶狠扑上的妖兵,这一着却把他自己暴露了,精觉的风岐现了他,并把他从隐身之处给逼了出来。

像这种界乎二等和三等之间的妖灵,祁文羽平素并不以为意,正常情况下,他认为自己可以很轻松的一个对付五六个,方法运用得当的话,甚至还能对付的更多。可在现身之后短短的几下交锋中他便感到了大异寻常,这些妖魔单个的法力并不如何出众了得,却偏偏在他们顶盔贯甲,持刃仗兵的联手施为之下,自己竟是架隔遮拦不住。如果说以前所遇妖魔都是各自为战的徒逞凶虐,那么现在这伙子妖魔居然变得会配合了,就像是一个过去只具蛮力的莽夫学会了技击之道,更加的凶猛,也更加的难以对付。

祁文羽节节败退之下,忽然想起在共盟之会上那位虻山豹妖将岸的告诫:……你们将会见到虻山真正的力量。新的妖魔大军将会在世间出现,他们将卷起天地为之色变的血雨腥风,其势足以摧毁一切……

好吧,这话有点夸张。却也夸张的不算太多,这还仅仅是数十近百的妖军合力,如果是成百上千,又或成千上万呢?祁文羽不禁暗自苦笑,现在的洛阳城不就是在数千妖魔大军的威势下簌簌震颤?

虎口一震。横扫而过的铁矛使祁文羽再也拿捏不住手中的长剑,长剑在空中翻了个转,搅动风雪的印记,向下坠落,而在触及地面之前,铁矛就将刺穿他的胸膛,饱饮他心口滚热的鲜血……祁文羽看到了那张手持铁矛的脸,青面獠牙,双瞳血红。

骤然斜射而来的青色光芒打在了这张脸上,双瞳睁得滚圆。真正的鲜血从他的眼眶汨汨流淌,就好像是血红色的泪水,整个身体向后一仰,带着铁甲哐当倒地。

得救了?祁文羽一时竟有些恍惚,一个温热的手抓着他木然的手臂向后一拉,然后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祁师兄,怎么每次见面,你都是死里逃生?”

眼前是那张黝黑朴实的仿佛村夫般的脸,一副如他肤色般黢黑的铁甲罩在褐衫之外,还有他嘴角荡漾开的笑纹和那柄闪烁着青色剑芒的锈剑。

“你又救了我。薛师兄。”祁文羽微笑,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打起来这么拼命!”薛漾嘴上埋怨,却将祁文羽揽得更紧了些,锈剑一摆。撞开两柄交叉穿刺而来的长矛,青芒刺斜里飞射而出,打在那两名妖兵的脸上,立时取了他们性命。

“正说呢,北斗信灯放了这么久,援军也该到了。”薛漾拖着祁文羽且战且退。无食在一旁不住大叫,间或跃起,对靠近的妖兵脑袋上飞踹而出,身体总是很灵巧的避开了对方的兵刃,而其他的乾家弟子也在和蜂拥而上的妖兵交战起来,他们显然比祁文羽有经验得多,用背靠背结阵成圈的方式,向薛漾和祁文羽处且战且近,几招之内,已有不下十个妖兵在他们手下丧生,而在结阵的当头,祁文羽认出了乾冲,一道闪着银光的长链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吞吐之间闪烁不定。

“如果说这次的援军就你一个,那我可得向许大先生抗议。”薛漾开着玩笑,锈剑又刺到一个妖兵。

祁文羽轻轻挣脱薛漾的手,他不想像个孩子似的被保护,在长安莹玉阁的虚界中,当面对强横不可一世的千里生时,他就和薛漾并肩作战过,这次也一样可以。

“我只是看到了信灯,先过来看一看……”运手成风,旋转的罡力使一个虎扑过来的妖兵打了个趔趄,无食趁机当头一踹,薛漾锈剑横挥,成功的斫下那妖兵的脑袋,配合还是那么默契,“……哪知道就遇上了这么大阵仗,后续的援军会到的,许掌门不会坐视这里妖魔的肆虐,但恐怕还需要点时间。”

“往这个护壁里退,看到了吧?”救人的目的达到,薛漾像旁侧众师兄弟的战圈示意,嘴里却还在对祁文羽道,“有北境莽族的勇士和我们在一起,这个法术就是他们施展的,希望可以捱过这段需要的时间。”

……

斩魔士的战力过人,虽然就区区六人,但也使天军这支两百余众的先锋阵脚一乱,风岐心下恼怒,却很机警的没有贸然上前,就是这些人,昨夜在城头突然现身,倒打了他们先锋军一个措手不及,连绝啸副将如此能为都着了道儿,只能灰溜溜的退兵而回,否则攻入洛阳城的功早就是我的掌中之物了。

一报还一报,我也要给你们一个措手不及,毕竟是你们离开了那层冰灵的护罩,不让你们留下点什么,吾族天军未免就太可笑了。风岐在观察,在等待,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机会。

……

“退回去!”已经到了护壁之前,薛漾把祁文羽向里一推,同时也看到了几位师兄弟安全的退入了护壁的晶蓝光影中,一群妖兵大呼小叫的追来,已然鞭长莫及。

“无食,快!”薛漾招手,半转着身子,等着无食飞奔而来。

……

就是这机会!风岐看到了薛漾胁下露出的短暂空门,聚身如风,一霎时便已欺近薛漾身前,他锋利的兽爪觑准了薛漾的腹下。

昨夜吃亏,是因为我难以运用术法,却在那人间将军面前露了好大的丑,现在嘛,让我用一个伏魔之士的性命证明我的威名。

……

薛漾的手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抵在了风岐脑门之上,这伏魔之士竟有这么快的反应?风岐心下一咯噔,雄浑的玄劲陡然迸,而风岐只来得及把头微微一偏,力道轰去了他半边脸颊,使他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之中翻身而倒,然后骨碌碌打着滚儿逃开,心里一阵阵死里逃生的恶寒。

无食呼的将薛漾往护壁里一推,兴奋的直摇尾巴:“啊哈哈,那死皮的还想偷袭,你狗日的倒机灵。”

薛漾没有说话。

“小黑脸,老子今天帮你不少吧?娘妈皮的,就你那破剑法还不如老子的身法来的高明呢!往后你狗日的可得多学着点……”

没有预料之中的反唇相讥,甚至那久已熟悉的爆栗也没有出现,无食犯贱似的还在薛漾脚边拱了拱,然后他贼兮兮的狗脸变得愕然,一直笑嘻嘻的语调悄悄凝固,渐渐化成了低声呜咽。

扑通!薛漾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头耷拉着垂到胸前,一道深深的创痕从他腹下皴裂的甲胄中倏然而现,淋漓血水滴落,好像淅淅沥沥的雨声,染红了一大片白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