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纮正颇有些得意的向那纱裙少女瞄了一眼,他对自己刚才的表现非常满意,除了享受到那种复仇逞意的快感,他更觉得自己很好的展现那种生杀予夺的男子气概,这些情形落在这位安小姐眼里,怕也是要对自己大大改观了吧?如果一会儿再让她欣赏到那小女童十指割裂,血水喷洒的场景,还不知道要乐不可支成什么样呢。?¤?
而这些,不过只是些前奏罢了,最后自己将会慢慢折磨那胖汉至死,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安小姐定是极为期待了。他可不觉得这安小姐专喜看那血肉飞溅的嗜好有什么怪异之处,在他眼中,他只在乎她那美艳脸蛋、纤细腰肢和那便即嗅一嗅香味也令人神魂颠倒的身体,若得一近芳泽,那就是做梦都会笑醒的事。
王纮满心欢喜,檀扇的扇柄还在甘斐脸上肆然的敲击着,啪啪啪的响个不停,执着檀扇的胖手白晃晃的耀眼。就在这时候,甘斐忽然头一伸,一口咬在那好像肥腻肉团一样的胖手上,用尽全身力道,上下牙关狠狠的合拢。
一股撕心扯肺的剧痛遽然从手掌处传来,王纮满是肥肉的胖脸颤了一颤,霎时间变的惨白,檀扇软沓沓的坠下,口中出一记杀猪般的凄厉嚎叫。
吕通大惊,他不过稍一疏神,竟让甘斐张口咬住了王纮,不禁心下惶惶,急忙将扼住甘斐的臂膊一紧,务必要扳过甘斐脖颈,让他松开嘴来,不料甘斐此刻已是执了血性,强自硬抗,死死咬住了王纮手掌,绝不松口,只听得颈骨格格作响,一缕缕鲜血从甘斐嘴角溢出。
也就在此时,吕通忽然觉得另一个臂膊陡然一松,刚转头愕然看去,便见红影一闪,那执着短刀正狰狞笑靠近的柳八圆瞪了两眼,直愣愣的扑地而倒。
吕通情知不妙,心念甫动,陡然间浑身古怪的一窒,仿佛千钧重压笼罩周身上下,竟是再难动弹半分。
“像是中邪了……都动不了了。”关七的那句话在吕通心中隐隐约约的浮现,“果然……是这个小女孩做的手脚吗?”除了脑中的思绪流转,吕通现在唯一能动的,只有那僵硬难霎的眼眶中艰难移动的视线,他看见,那抹红影中现出那个瘦小女童的身形,用一种异常敏捷却也显得有些古怪的姿势,反腿向自己的面门踹来。?
吕通早已僵直的身体避无可避,面门上早着,这一踹竟是蕴含着极为强劲的力道,饶是体格魁伟,竟也经受不住,一踹之下,眼前一黑,鼻骨断折的声音却是清晰的传到了自己耳中,脑中兀自嗡嗡的轰鸣不已,就好像遭到了一头牯牛的狠力撞击一般。
吕通仰面而倒的时候,只是在想,明明对方只是一个始龀女童,却是哪里来的这种与体形年岁完全不符的莫大力道?
洽儿的身体在半空中灵巧的打了转,双腿倏的向后一弹,把另一个僵立于侧的恶奴大汉远远的飞踹开去,被飞踹开的恶奴大汉重重的撞在了小饭馆的板壁上,在板壁上拖着一条血痕滑下,这当口,洽儿才轻飘飘的落了地。
甘斐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身上一轻,扼住自己的铁臂也已然松开,然而他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嚎叫乱跳的王纮,嘴里满是咸咸的血腥味,身体甫脱,便向王纮紧紧靠了上去,
王纮的嚎叫陡然尖利,甘斐一扯头,噗的吐出一团血糊糊的肉块,两手一合,掐住了王纮的脖子,紧接着膝盖猛的向前一拱,正中王纮胯下要害,王纮痛的浑身肥肉一震,自然而然的缩了缩身,头也微微向前一倾,不料甘斐口中出仿佛猛兽咆哮般的吼声,额头一仰,竟是狠狠的撞上了王纮的面门。
一如先前在澄芳酒肆前甘斐所受的重创,王纮连痛极惨叫的呼号都变成了一片含混不清呜呜声,扁平的鼻子像蒜瓣一样裂开,肥厚的嘴唇上也迸开了血糊糊的创口,眉眼因疼痛而难看的挤作了一堆。
即便甘斐现在全无力道,然而对付一个体质上近乎也是废物的纨袴膏粱总还不是难事,况且他又是含怒出手,却也多三分男人的血气牛劲来,这一套掐脖拱裆撞脸的动作也是做的纯熟无比,一气呵成,这是多年打斗形成的下意识动作。
而这一撞之下,王纮豁开的牙齿也使甘斐的额头添上了新的伤口,一道血痕顺着额头、印堂、还有那高高凸起的断折鼻梁缓缓流下,他却浑然无觉,只是掐着王纮的脖子,双眼通红,嘴角血迹斑斑,声音嘶哑,更带着歇斯底里的癫狂咆哮着:“要报那时被我羞辱的仇?要我应你声?要割我女儿的手指头?”在血水满面的脸孔衬托下,就像一头了疯的野兽。?
一次又一次的打击,早让痛苦不堪的甘斐心如死灰。然而,身如废人的沉沦颓丧,痛失爱侣的彻骨悲恸,及至目睹女儿受擒与人行将遭难的躁然烦恶,都在这个倍受折辱的夜晚像是死灰复燃的烈火,爆出来。
就算我是个一无是处惹人哂笑的废人,就算我是个虚寂此生枯暗若死的蠢人,就算我是个自暴自弃再无索求的庸人,但是……别想!别想!别想伤害我的女儿!
王纮喉咙里出干涩低微的杂音,两腿徒劳无力的蹬了几下之后终于停止,渐渐翻起了眼白。
洽儿很淡然的踱到了甘斐身边,目光清冷的看着快要被扼死的王纮,并没有打扰父亲的泄,四下的场景却透着一股诡异,先前凶神恶煞般的恶奴大汉们现在都维持着抬足举手的古怪姿势,唇鼻上血水淋漓,躺满了一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可置信的惊骇神色,只是眼角由于鼻骨的酸痛,泛着泪花儿,目光尽处还透着一丝畏惧之意。
事态的变化太过突然,旁观的人群也同样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不知道,何以这转眼之间,原先胜券在握,志得意满的贵人恶奴们竟至于这样莫名其妙的一败涂地?而那一对眼见得已是任人宰割的父女,又是怎样一举扭转了局势的?
转变虽然起始于甘斐那愤怒的一咬,但真正起到决定作用的,却是洽儿的反击,或者准确的说,是今晚占据洽儿身体的布奴莎。
缘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绪,甘斐遭受欺辱的情景使布奴莎也出离了愤怒,更是在早已怒火中烧的洽儿的鼓动下,她将先前隐藏自身法力的谨小慎微都抛诸了脑后。
被吕通擒住,只是自己刻意抑力下的大意失手,事实上在吕通又扼住了甘斐之后对自己略有放松的情形下,布奴莎想要脱出挟制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但她一直并没有做太大的举动,一来是对甘斐和那胖公子的宿怨有些好奇,二来也是在积聚怒气,正如她在脑中对话中所说,让这个恶心的胖公子再多得意一会儿,那么最后收拾他的时候,便会加倍的痛快解气。
所以当柳八狞笑着靠近来割她手指的时候,她动了。虽然受制于洽儿女童人身,使她许多慕枫道的玄妙法术不能施展,但是一些基本的术法总是可以运用的,就算在功力上大打了折扣,不过对付这些凡夫俗子的凶人,却也是绰绰有余了。
布奴莎吸取了教训,用自己目前的最大功力施展了定身术,全场十数位大汉瞬间被定身于地,而她更是用了自己最擅长的手段,把这些定若泥胎木塑的大汉们亲手打倒。
弹腿后踢。这是兔类除逃跑外唯一的反抗方式,经历了慕枫修道炼化横骨的过程,得成人身的兔妖腿力自然非同小可,布奴莎用这个方式对敌人进行击打,也远远胜过了前番操砖石持桌腿的功效,纵然没到开碑裂石的劲道,但也足够让对方伤筋动骨了。
就这样,布奴莎用弹腿后踢的姿势,把所有大汉击倒在地,并且踢断了他们每个人的鼻梁骨,既然父亲鼻断唇绽,那就让你们每个人都付出这样的代价!当然,她对那个扼住父亲脖子的吕通更是下了重手,直将他踹得重伤晕阙过去,也算是报了那一扼之仇。
布奴莎没想到的是,甘斐竟然几乎和她同时动,不管不顾的咬住了那胖公子的手。
那是为了我,为了保护我这个他以为是他女儿的妖精,布奴莎心里颤了颤,带着温热的感动之情和惩治了恶奴的舒畅快意,静静的站在了甘斐身边。
出于憎恶,无论是布奴莎还是同个身体内的洽儿都大感解气的看着甘斐掐着王纮,根本没有想过阻止,布奴莎还很赞赏的想:“父亲跟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你看,不必我们出手,他已经先打断了这个恶心胖子的鼻梁了呢。”所谓以直报怨,这两个女孩子对此有着完全一致的主张,看那王纮先前穷凶极恶的要割指折磨的企图,当真也是死不足惜。
洽儿站在甘斐身边,除了欣赏父亲的复仇之外,更有一层威慑之意,她还注意着那厢骑在马上的旁观者们,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动的话,那么没说的,一并定住就是。
出乎意料,虽是一路之人,可在这样的情势下,那黄衫公子和纱裙少女却都没有什么举动,黄衫公子目光烁烁,先看着满地躺倒的动弹不得的一众大汉,英俊的脸上只是微现诧异之色,然后转过视线,反复端详洽儿,手也轻轻的按到了腰间的剑柄之上;而那纱裙少女却笑的更欢了,杏目中波光粼粼,看着甘斐脸上血水一滴一滴的坠下,又看着王纮渐渐快要断气的模样,甚至伸出嫣红的舌尖,兴奋的舔了舔自己小巧诱人的樱唇。
此番负责侍卫的都是王纮府中的门客,除了吕通带来寻仇的十数人,却还有十余人原地策马随从,看到公子受制,命在须臾,都跳下马来,各取兵刃,大喊着便要冲上去相救公子,不想当先白袍少年拂袖一止,说道:“我来。”
在争闹打斗开始之际,那白袍少年便一直是不以为然的神色,对王纮这种纵奴行凶的行止着实看不过眼,至于先前王纮所说什么仇家云云,他是不信的,料想不过是这些山民或者冒犯了那些门客,那些门客借机仗势欺人而已。不过他年岁虽幼,却是老成持重的脾性,一番思忖之下,毕竟现在北海王氏与几大士族交好,又是朝中山雨欲来的紧要时分,倘为这小小龃龉出头,倒失了大计谋划。所以他只是冷眼旁观,原以为只是痛打山民一番便罢,可在认出了那把宽刃长刀之后,初时错愕,而后耸然动容,就待打马上前,忽然身形微凝,默然有顷,不仅没有上前,反而隐在了车马之间的阴影中。在甘斐被擒受辱之际,白袍少年眉头紧皱,大现不忍之色,却终是未出,直到甘斐离奇脱困,众恶奴纷纷被打倒之后,那白袍少年又是漆眉一舒,嘴角微笑,似乎是隐隐自言自语:“毕竟虎士不凡……”
然而现在,眼见得王纮气若游丝,竟是要闹出人命的光景,白袍少年再不能作壁上观了,白袖一拂之下,翻身下马,昂身端步,径向甘斐走去,众门客跟在后面,将进未进,都是一脸紧张着慌的神色。
最先现白袍少年靠近的却是洽儿,小眼睛一抬,嘴角不自然的抽搐几下,虽是小小女童的稚弱模样,但在看过她出手之后,这番情状竟是别具威慑之气。
白袍少年脚步放缓,先对洽儿友善的笑了一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侧身走了几步,却是将那把插在地面上的宽刃长刀拔出,对着甘斐远远一揖,长刀便在捧在两手之上,朗声喊道:“兄台且住,还识得小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