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将行事果决,一击得手,绝不容情,指上黑气绕了几匝,罡力应念而生。
武学之道,巧妙若斯,避实击虚,变幻多端,分明是直击三灵合击的大力将却在转眼间出现在了更在其后的千里生面前,饶是千里生一直凝神注目,却也没想到大力将竟然已经锤炼出这般神技。
这一下电光火石,猝不及防,纵然自己具有分身化身的绝强法术却都已来不及施展,面门要害被制,千里生只能鼓起全身玄力,奋身以抗。
“啪”,几道赤红色长练迅捷无伦的缠住了大力将骈指伸出的右手,长练上红光一盛,与大力将指上黑气略一交集,滋滋作响,片刻间,长练尽数迸断,然而大力将蓄力将出的攻势终于也滞了一滞。
便只这稍一迟滞便已救下千里生,千里生趁机拂袖运力,袍袖上黑气犹如万箭齐,黑气顺着大力将的右手直输入其脉络间,同时闪身飞退,大力将勇力绝伦,决不可直撄其锋。
飞在半空的千里生眼角向侧边望去,只见茹丹夫人长扬起,双眸猩红,断裂的赤红色长练正飞的缩回背后。显然,情急之下,是茹丹夫人现出本相相救,但不过阻得大力将片刻,长练缚身之术便已被破。
大力将身体内一阵砰砰的闷响,千里生知道,这是自己刚才射入的破体罡气在大力将体内与其浑厚的玄力生了碰撞爆裂,但从大力将依旧雄躯昂立也可以知道,自己这杀招并没有起作用。
“还看什么?诛杀犯上作乱的熊罴,尔等都是虻山功臣!”茹丹夫人看出大力将的厉害,大声喊道,喊话间嘴角渗出一丝鲜血,刚才只是与大力将的罡力稍有交锋,她便已受了内伤。
一声虎啸,这回是浑身银甲的绝啸突然出手了。大力将的猜想不错,他已被千里生收买,成为了千里生的爪牙,毒害翼横卫,弑杀虻山王,都是他里应外合之举。此刻听到茹丹夫人喊话,隐隐听出其中深意,哪里还会袖手?
绝啸的出手却也带来一个信号,那就是翼横卫所属要为自己的领报仇了。不知真相的众多银甲近卫齐齐喊,或现本相,或仗利爪兵刃,一起攻了上来。场下西侧原本护卫神息崖通路的一众翼横卫妖属早已按捺不住,如同潮水涌动,密密麻麻的的涌上高台。、
本属于大力将的天军妖兵却只能尴尬的立在原地,领被围攻,按说自己这些久为其属的本该上前相助才是,可大力将弑杀吾王在先,又毒害了翼横圣卫,攻者既是剿除叛逆,也是循理复仇,自己不去一同进击也就罢了,又怎能助叛附逆?
只有将岸,怒目圆睁,将令旗一挥:“天军列阵,阻敌护主!”
天军妖兵面面相觑,不仅没有动,反而都低下了头。
“将军的秉性你们又不是不知!你们难道真相信将军会做下这样的事?”听着大力将和群妖的厮杀之声传来,将岸心中大急,几乎是对一众天军妖兵喊了出来。
“铁证在前,况且你看千里生说了这些,将军一句也没有争辩,这……这不是默认了么?”一个将领装束的妖兽有气无力的回道,他叫烈鬃,是一只鬣狗成精,也是虻山天军中四大营的统领之一,与将岸算是平级。
另几个统领将佐也都低着头,不作一声,看这样子,虻山天军今日是难以再奉大力将的号令了。
将岸毕竟与大力将师徒情切,当此时便是众寡悬殊也顾不得了,见众军不动,自己将令旗一丢,猛的向厮杀的人群中纵步一跃,身形跃在半空时,立刻从精壮剽悍的人形化作了四足腾空的花豹模样,呼的扑倒了一个正喊杀向前的猴妖。
大力将的长枪挥舞,挡者披靡,即便冲杀上前的妖众几有数百之多,可他仍然不以为意,并且显然是手下留情,只能看到不停的有妖众被击飞打出,却没有殒命身死的。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恪守着自己愚不可及的信条吗?不杀自己的同族?可笑!”千里生退回了茹丹夫人身边,看着眼前的战局,冷冷笑。
“他只想杀你!我能感觉到,他只有对你出手时,是毫不留力的。”茹丹夫人将身体轻轻挨着千里生,调匀体内烦恶的内息,缓缓说道。
……
计谋是在大力将和千里生交谈过后的第二天开始的。
翼横卫和他的银甲近卫常驻神息崖,绝足不出,对翼横卫来说,这自然是恪尽职守的秉信之举,并不觉得有什么难捱,可对于那一大批的银甲近卫来说,长此以往日复一日的足不出户,未免就叫苦连天了。他们也是修习血灵道的妖灵,并没有那样坚定的心志,这一点,便被前往神息崖探访的千里生敏锐的抓住了。
他早见多了人间恩络的手段,用于虻山妖灵之间,简直是无往不利。所以,只是给予了一些小小的甜头,银甲近卫的统领绝啸便顺理成章的做了千里生的麾属。
考虑到弑王重罪毕竟非同小可,千里生并没有让绝啸直接参与,而是让他将寻常严密布防的输灵之所撤开,然后令茹丹夫人手下那一批专修毒功的蛇妖潜入该处。
在那几天,神息崖下那错综密布的红色管道之间,美艳的蛇妖们在尻尾处伸展出蛇身的本相,于吸纳山川灵力的管道上排下了蕴含剧毒的毒卵,这些毒卵中的毒素顺着管道,一直输入向离神宫中纳灵取菁的翼横卫之处。陈嵩先前在红色管道上所见的卵状圆球,正是这些蛇妖布下的毒卵。
当然,千里生生恐这些剧毒还未能尽达效性,还在这些毒卵中倾注了另一种奇毒---鬼蛇涎毒。和血泉鬼族的盟约尽出其手,他也与血泉鬼族往来甚密,除了学会了几手鬼族的秘术,他还向鬼相讨要了在血泉之门守卫的九鬼蛇的口中涎毒,当这鬼蛇涎毒和虻山蛇妖的剧毒相混合,那么即便对方是如同虻山之王这般妖灵之尊,也一样经受不住。
可以想见在离神宫中,翼横卫现这种奇毒之后的场景,一定是惊觉有异,可一旦他停止了呼吸吐纳,去芜存菁的法术,那么这些奇毒就将直直注入灵巢小径,沉睡中的虻山王便将遭受灭顶之灾;所以他只有运用全身的法力去化解这种奇毒,可是毒素源源不断的从管道内涌出,任翼横卫再如何厉害,力量总有衰竭的时候,等到他现毒素无法化解之后,那就已经迟了。这是怎样可笑的一幕?明知无幸却仍然得死撑下去,直至死亡将他和他所守卫的君王全部吞噬。
千里生无声无息的分身到离神宫的时候,他现翼横卫最终采取的是这样的方法,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灵巢小径,把所有的毒素都扛在了自己身上,尽管早已身死,可依然恪守着自己护卫的忠诚。无论如何,千里生还是很佩服他的,很可惜,为了称王大计,他必须死。他若不死,虻山大权总是鼎足而三,互为掣肘直至虻山王甦醒,这是千里生无法接受的。
至于最终陈嵩推开了翼横卫的尸身,导致蕴含奇毒的灵球顺着显露的灵巢小径的径口灌输而下,毒死了懵然无知的虻山王,这已是不可遏制的局面了。事实上,即便陈嵩没有弄倒翼横卫尸身,千里生也准备自己这么做,只是能够假手于这个凡人,当然更为完美。
而在所有毒素倾注入虻山王之身后,原本红色管道上的毒卵则自然而然的消失,全无印迹,可谓天衣无缝。以这种方式,弑杀虻山王,更除去了翼横卫,然后利用陈嵩,这个与大力将交契的凡人,再把所有罪名都推到大力将身上,瓦解其麾下数以万计的虻山天军的斗志战心,翼横卫尸体上被铁矛刺出的创口则是绝啸在事后补上的,这无疑又是一个指摘大力将纵凶弑主的有力佐证。
在这些证据面前,更因为千里生抢先喊出的颠倒黑白之语,大力将已然陷入了万夫所指的境地,庞大的虻山天军束手旁观,其余的族众震骇惊怒,纵然大部分还不敢当场反目,但以绝啸为的原翼横卫所属已经群起相帮,开始了对大力将的剿杀。
千里生不自禁的又想起那一晚,在氐秦的皇宫之中,和那个神秘的灰蓬客所交谈的情形,此子虽然悖狂,所言却不无道理。他的野心在那一晚宛如募然醒悟的醍醐灌顶,飞的膨胀起来,并且最终付予了实施。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计谋,然而通过对人间历史的分析,千里生觉得有趣的是,往往最行之有效的计谋恰恰就是最直接的,无需筹算的天衣无缝,只需要快准狠的击中对手的命门即可。更何况,这还是对付刚直威整却素无机心的大力将军,简直是立竿见影。
所有的计谋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可没想到,恰恰是进行到最后一步---诛除大力将时,竟变得如此棘手。虻山三俊,或许过去实力都在伯仲之间,可是现在,大力将通过人间武学之道,竟已与昔年不可同日而语了。
……
看着大力将每每随手长枪一挥,便是好几个族众被震退击飞,当真是神勇无敌,千里生不由皱起了眉头:“不能再让熊罴这样斗下去了,他力量展现的越充分,其他族众对他的敬畏就会越深,可别让我们错失了这个大好的局面。”
虻山四灵此刻都围拢到千里生的身边,辟尘公在四灵中受创最重,胸中兀自气血翻腾,心有余悸的道:“先生欲待如何?这……这大力将真不可力敌。”
“不可力敌,那就智取。”千里生嘴角扬起淡笑,双手展开,大声喝道:“诸灵暂退,且听我说!”
饶是高台上拼斗甚烈,呼喝大作,千里生的喝声还是很清晰的传到每个妖众的耳中,他们斗了许久,难撼大力将分毫,又心惊大力将的无上神力,早就有了退心,此刻听千里生这么一喊,正得其便,以绝啸为,忙不迭的飞身而回,转瞬间,高台上密密麻麻的妖众之群退了个罄尽。只剩下一只身上多处见伤的花斑豹子,一晃身变作将岸,气喘吁吁的护在大力将身前。大力将心中怜惜,大手在将岸肩头轻拍,让他稍事调息。
退到高台之下的绝啸则摸了摸白虎面上几道血淋淋的抓痕,这是将岸刚才厮杀中留下的创口,绝啸狠狠龇了龇牙,呸的吐出口带血的唾沫,虎视眈眈的盯着将岸。
“真是厉害,不愧曾是虻山吾族的守护神。”千里生拍了拍手,“这么多族众竟然都奈何不了你。你说的没错,确实,族众们只会选择屈身于强者。所以你肆无忌惮的展现你的力量,让每一个因为吾王驾崩而义愤填膺的同族因此而觉得畏惧。可你认为他们会忘记你所犯下的谋害吾王,毒杀圣卫的罪行吗?”
绝啸当先大呼:“不会忘记,他就算是把我们都杀光,我们也不会忘记替吾王和翼横圣卫报仇!”绝啸的话带起一阵共鸣,其他的妖众都不甘人后的附和,喊杀声此起彼伏。
大力将深沉的一笑:“你明知道,在这个情形下,还有你如簧之舌的鼓动,没有族众能仔细去辨别其中的蹊跷,为今之计,我只有先打倒你,让你闭上你那狡诈奸猾的嘴巴,我才能细细向他们分说,所以,即便与他们厮战,我仍不忍取他们的性命,我要杀的同族,只有你!你清楚你都做了什么!”
大力将的声音威严而又悲怆,场上一时间竟有些安静,不过千里生不会给其他族众有任何思索的时间,他的回话紧接着出:“说的好!我也不忍同族再对你兵戈相向,他们还肩负着兴复大业,可不能为了对付你这么一个乱贼逆臣而枉送性命。就让我抚意居之众,剿灭还在负隅顽抗的你们吧!”
千里先生竟还要以独力对抗大力将军?虻山四灵吃了一惊,刚才什么局面又不是没看到,辟尘公被震飞,茹丹夫人也受了内伤,即便千里先生自己也险遭不测,不是说智取么?为何还要这么做?
虻山四灵面色一变,齐齐望向千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