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L96A1狙击步枪枪口喷出一道火舌,子弹高速旋转着激射而出,转瞬之间便凿入数百米外正在指挥部队冲锋的车臣叛军指挥官的胸口,将他那魁梧的身躯撞得倒退好几步,仰面栽倒,再也爬不起来了。
波琳娜面沉如水,飞快地转移到一辆被击毁的伞兵战车残骸后面,再次架起狙击步枪,瞄准又一个出现在视野内的重要目标,冷静击发。几百米外,一名车臣军官小半个身体从坦克里探出来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场,指挥友邻几辆坦克开火……这是非常危险的,但是没有办法,现在战场上硝烟弥漫,雨雾迷蒙,能见度很低,那些老旧的观测仪器都不大可靠,只能靠这种原始的方式来指挥了。
高精度狙击子弹破空而来,正中他左胸,炸起一蓬血雾,这名指挥官手一扬将望远镜甩出老远,身体滑下去,从波琳娜的瞄准镜内消失了。
此时车臣叛军已经深深锲入了俄军的防御阵地,他们快要打穿这道防线了。但俄军的凶悍超乎他们的想象,绝境之下,那些菜鸟硬是拼出了虎狼之师的气势,用步枪、手雷、火箭筒、迫击炮跟叛军短兵相接,杀得难分难解。叛军一连发动了六次攻势,六次都被打了回去,第七次终于撕开了一个足够大的突破口,但是在俄军的顽强阻击之下却没有办法顺利撕裂整道防线,相反还要面临着俄军来自三个方向的火力绞杀,损失惨重。那个突破口变成了修罗屠场,大量车辆在那里熊熊燃烧,每一辆战车四周都横七竖八躺着一地死尸,而车臣叛军的生力军则踩着死尸一波波的涌来,仿佛一群群打不死打不散的蝗虫。俄军咬牙坚持着,援军距离他们已经很近了,他们甚至能看见援军炮击叛军阵地时腾起的爆炸闪焰,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他们没有理由在即将得救的时候放弃!
骇浪疯狂咆哮着要撞碎堤坝,好几次险些淹没了整道堤坝,但堤坝依旧是岿然不动。
仗打到这个份上,战术几乎失去了意义,而三面压上的叛军也不会给俄军留下多少发挥战术的空间,现在拼的就是意志,拼的就是火力。波琳娜早就离开了指挥位置,拿起狙击步枪走上阵地,向叛军派发死神请柬。在这片血肉战场上,她俨然死神的化身,每次扣动板机,必然有一名车臣叛军军官或者操作重火力的家伙倒在她枪下,叛军的进攻节奏一次次被她打乱,军官的伤亡更是直线上升,到后来,叛军军官都躲着她了。
两枚反坦克导弹拖着火焰飞过去,分别击中了两辆正在开炮的T-55坦克,马上,两座炮塔拉着火光冲天而起,四周的叛军士兵非死即伤。这次打击令叛军大为沮丧,打到现在,他们的坦克几乎被拼光了,俄军的防线如此坚固,没有坦克支援,他们怎么撕得开!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选择了撤退。
俄军趁机发动反击,打死了一批叛军,再一次夺回了丢失的阵地————尽管此时的阵地只剩下无数弹坑和尸体,还有横七竖八的车辆残骸。
波琳娜吁出一口气,一阵疲惫袭来,让她几乎握不住狙击步枪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无法适应如此激烈的战事,但她没有办法,伤亡太大,每一支枪都得用上,她这个走马上任的代理营长也不例外。事实上,要不是她数次在最危急的关头击杀叛军的指挥官,只怕现在防线早就被打穿了。
萨沙走过来,递给她两盒罐头:“吃点东西吧,你都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波琳娜抬头看看天空,只见天色越发的晦暗。她笑笑:“是哦,一天了……天快黑了。”
萨沙打开一盒牛肉罐头,用带血的刺刀从里面挖出大块表面凝结有厚厚一层油脂的牛肉送进嘴里:“我们已经击退了敌军七次进攻了吧?”
波琳娜也打开罐头:“嗯,七次了,倒在我们阵地上的叛军少说也有五六百了。”
萨沙望向枪炮声越来越密集的方向:“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才能赶到?我们的弹药快打光了啊!”
波琳娜说:“援军离我们已经很近了。吃完东西后你让大家打扫一下战场,尽量收集可以使用的弹药和武器,确保每一名士兵都弹药充足……叛军不会就此罢休的,他们肯定还会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势,抢在援军到来之前将我们吃掉,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萨沙说:“放心吧,他们吃不掉我们。”
同样疲惫不堪的士兵们顾不上吃东西,硬撑着打扫战场,从阵亡的车臣叛军士兵和战友身上搜罗武器弹药和药品,尤其是弹药,这是他们最最需要的东西。他们从一开始就被叛军摧毁了大批备用的弹药,打了一整天,他们随身携带的弹药几乎消耗干净了,全靠打退敌军后缴获的弹药支撑,搜集到弹药的多少直接决定他们能否撑过下一波攻势。但即便是这样,在硬梆梆、血淋淋的、甚至内脏都流出来了的尸体身上翻找东西仍然是一件很挑战心理极限的事情,不时有呕吐声响起。一名伞兵翻动一具战友的尸体的时候才发现,这名战友的腹部被高射机枪子弹击中,开了碗口那么大一个窟窿,肠子全流出来了。他胃里翻江倒海,用力一掀将尸体掀进弹坑中,甩掉头盔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尖叫:“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附近的伞兵冷漠地望了他一眼,继续翻找,任由他蹲在那里嘶声哭喊:“我受不了啦……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四下里全是野兽般的嗥叫声:“车臣万岁!车臣万岁!”这种歇斯底里的嗥叫声让人心生恐惧,车臣叛军的斗志,真的是太狂热了,狂热得令人害怕!
有叛军士兵在山头上用高音喇叭冲这边喊话:“俄罗斯的杂种们,投降吧,你们逃不掉的!难道你们真的在指望援军赶过来救你们吗?别做梦了,他们再过一百年都打不进杜兰山口!你们已经插翅难飞了,想要活命的就赶紧投降,否则我们就将你们全部杀光!”
有人抢过高音喇叭,叫:“不想投降也行,将你们那位美女营长交给我们,我们放你们一条生路!”
俄军伞兵的回答是一发82毫米迫击炮炮弹砸过去,那个高音喇叭被爆炸气浪高高抛起,变成了一堆碎片。
萨沙填饱肚子后就去了解各连队的弹药情况,十几分钟后,他脚步沉重的过来,对波琳娜说:“弹药不多了。”
波琳娜问:“还有多少?”
萨沙说:“60迫击炮和82迫击炮的炮弹只剩下不到一个基数,打几轮就没了。我们把整个战场打扫得干干净净,搜罗到的弹药也是少得可怜,每名步枪手只有四个弹匣,机枪手弹药多一些,有四五百发子弹……”
波琳娜问:“高平两用重机枪呢?还有多少子弹?还有火箭筒、榴弹发射器,还有多少弹药?”
萨沙说:“每支火箭筒还有三发火箭弹,榴弹发射器只剩下几十发榴弹,高平两用重机枪只剩下六挺……好消息是每挺机枪还有六七百发子弹。”他语气沉重,“帕娃,这点弹药顶多只能再撑过叛军一轮攻势,如果在几个小时之内援军还不能赶到,我们就完蛋了!”
波琳娜说:“放心吧,援军肯定能在我们弹药消耗干净之前赶到的。”
山口彼端的枪炮声越发的密集,几乎没有一丝空隙。不光是那个方向,好几个方向也是枪炮爆炸声不绝,俄军正从四面八方向杜兰山口挤压过来,而车臣叛军则在层层阻击,双方都是一层层的包围,一层层的增援,上万名士兵在这狭窄的战场杀得血肉横飞,战况惨烈无比。俄军凌厉的攻势迫使叛军不得不抽调力量去阻击援军,否则就不是他们包波琳娜饺子,而是他们变成夹心饼被俄军夹在中间挤碎了。正因为这样,直到天黑叛军都没有再发动攻势,这些疲惫不堪的伞兵们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两架米-24掩护两架米-171SH,穿越雨雾强行抵达战场上空,投下了一些弹药和药品。但叛军马上就作出了反应,数枚“毒刺”式单兵防空导弹呼啸而起,一架低空空投的米-171SH登时就给炸成了重伤。受到威胁,这个直升机群不敢久留,匆匆将携带的弹药丢下去,便狼狈地撤出了战场。
波琳娜失望地看到,由于风向不对,能见度太低,直升机投下的弹药箱大多被风吹到了叛军控制的地区,能落到她手里的少之又少。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次不算成功的空投还是成功地鼓舞了士气,也让士兵们那瘪下的弹药袋里多少都装了一点东西,对她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电台又响了,又是萧剑扬,他的耐心快被消磨干净了,焦急万分:“你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到底冲出来了没有?”
波琳娜笑笑,说:“援军离我们只剩下两三公里的路程,叛军已经乱阵脚,顾不上我们了……你放心吧,危机即将解除,我很快就能回去了。你再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就回到你的身边了,啊。”
黑暗的、弥漫着血腥味和尸臭的战场上,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