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照面被打掉了两架战机，俄军飞行员又惊又怒，中队长瞪着那一道道不断从地面向天空倾泄而来的钢铁瀑布，两眼发红，几欲喷血。他怒吼：“干掉这些高射炮！”

四架苏-25分散开来，各自朝两三门正在猛烈开火的高射炮扑去。地面上，车臣叛军转动炮管对着天空狂吼着疯狂扫射，23毫米高炮炮弹密如暴雨，数量不少的高平两用重机枪也是火力全开，子弹炮弹密得能让人在空中铺一张席子睡大觉。中队长驾驶着苏-25强击机在弹雨缝隙中穿梭，不时有高机子弹打中机身，凿出团团火花。幸运的是苏-25机体异常坚固，十二点七毫米高射机枪子弹就算直接命中也很难对它造成太大的伤害，就算是23毫米高炮炮弹它也能硬扛几发，要不怎么叫强击机呢？如果脆得像个鸡蛋壳，一敲就碎，还舔个屁地，几挺高射机枪就能将它们撵得远远的了。

地面在眼前飞速放大，两门正在喷火的23毫米高射炮那狰狞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当高度下降到五百米的时候，中队长果断按下投弹按钮，两枚250公斤级集束炸弹呼啸而下。地面上的车臣叛军见状，扔下沉重的防空武器撒腿就跑。战机尚未投弹的时候他们可能还有勇气扛一扛，但当炸弹从挂架上滑落之后，再怎么亡命的人恐怕也很难再有勇气坚持下去，因为……

不管他们能不能击落敌机，炸弹都会砸到他们头上，将他们炸得粉身碎骨！

炸弹在地心引力的牵引之下一路加速，发出恐怖的尖啸声。把车臣叛军的心都揪了起来。不过他们也不用太揪心……因为揪心也没用，几秒钟后，炸弹就砸到了他们的头顶，硕大的弹体破裂，两百多枚小巧可爱的子弹丸飞撒开来，乌泱泱一大片的倾泄而下，雨点般打在地上、高炮炮身上，甚至直接打在车臣叛军士兵身上，一沾就炸！只听到一阵滚雷般的爆炸巨响，以那两门23毫米高射炮为中心，数千平方米的区域瞬间被星星点点的炸点膨胀而起的爆炸闪焰所覆盖，树木被一扫而空，枪械、高炮被生生炸回零件状态，逃窜的车臣叛军士兵在猛烈的爆炸中血肉横飞！

紧接着又是好几声同样的巨响，高射炮那疯狂的咆哮戛然而止，连高炮带炮手，都让苏-25投下的集束炸弹炸成了碎片。这四架苏-25一不做二不休，杀到正在猛攻伞兵防线的叛军头顶，集束炸弹竹筒倒豆子似的扔下去，飞撒开来的子弹丸汇成钢雨磅礴而下，将冲锋的叛军淹没在钢与火的洪流之中。

遭到轰炸的叛军伤亡极其惨重。在集束炸弹面前，任何大规模的集结、攻击行动都是愚蠢的，除非你有办法将天空中的死神赶得远远的。

伞兵们不禁欢呼起来，空军这一轮猛炸，报销掉的叛军着实不少，他们的压力也小了很多。

但是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就在苏-25大开杀戒的时候，山林中突然腾起团团白烟，十几枚单兵肩射防空导弹腾空而起，毒蛇般扑向俄军战机。俄军战机的告警器登时狂叫起来，飞行员顾不得继续轰炸了，奋力滚转、改出，并且撒出稠密的干扰丝和热焰弹。热焰弹成串炸开，剧烈燃烧，火树银花般将天空妆点得瑰丽无比，大多数单兵防空导弹一头扎进去，被那无处不在的干扰弄得昏头转向，纷纷爆炸。就算没有被诱爆，当它们从诱饵团中冲出来之后也很难再找准目标了，纷纷无奈地与苏-25擦身而过。

可还是有一架苏-25被两枚导弹死死咬住，怎么躲都躲不开。第一枚导弹从左翼擦过的时候炸开，锋利无比的弹片和强劲的冲击波硬生生将整个机翼撕成了两截。第二枚导弹直接钻进苏-25战机发动机喷嘴内爆炸，将整台发动机变成了一枚巨型燃烧弹，由内而外把半个机身炸得粉碎，飞行员没能跳伞，与残破的机身一起消失在熊熊烈焰之中。

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一连被击落了三架苏-25，最重要的是还有更多的防空导弹腾空而起，中队长头大如斗，只能带领剩下的三架战机匆匆将炸弹扔光之后撤离战场，以避免更大的损失。

俄军原本高昂的士气为之一滞。

这些强击机刚刚撤退，叛军便再度发动攻势。这次他们出动了十几辆坦克和装甲车，组成一个强大的拳头猛攻俄军伞兵营防御正面，完全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势头。在波琳娜的指挥下，俄军用反坦克导弹、反坦克火箭筒迎击这些来势汹汹的铁骑，苏系战车自相残杀的悲剧再度上演。车臣叛军的攻势来得异常凶猛，很快就突破了俄军的前沿阵地，波琳娜果断将手中的伞兵战车投入战场。这些脆皮的伞兵战车勇敢地冲上前沿阵地，用73毫米低压滑膛炮和AT-4反坦克导弹朝叛军的装甲部队开火，接连打爆了好几辆。但叛军的反坦克火箭弹和反坦克导弹同样不断飞过来，贯穿这些伞兵战车那薄薄的车体，将它们打成团团火球！

突破口里，俄军伞兵与汹涌而来的车臣叛军狭路相逢，双方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机枪对扫，火箭筒对轰，手雷对扔，一些俄军伞兵打光了一个弹匣，来不及更换，干脆就挺着刺刀撞向已经近在咫尺的叛军，双方在那狭窄的战壕里用刺刀、枪托、工兵锹甚至用拳头，用石头扭打在一起，竭尽所能致对手于死地，骨骼破碎的闷响，鲜血喷溅的沙沙声，还有惨叫声，咒骂声，响彻整道长达两千米的防线，令人毛骨耸然。

双方都是一个班一个班地打光，一个班一个班地填上来，人命在这一刻变成了最为廉价的东西，这一秒你还在向敌人开火，下一秒敌人的子弹就凿穿了你的胸膛。惨烈的战斗让俄军新兵们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们甚至忘记了害怕，忘记了伤痛，只知道向每一个出现在自己视野内的敌人开火，或者抄起刺刀狠命捅过去，空荡荡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太阳似乎不忍心再看到如此惨烈的自相残杀，躲到了乌云后面。波琳娜抬头看着阴暗的天空，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旅长的电话打了过来：“帕娃，援军已经抵近山区了，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撑得住吗？”

波琳娜说：“叛军冲杀得很猛，但我还顶得住。”

旅长说：“顶得住就好。帕娃，现在整个战区都在关注着这场恶战，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们再也承受不起一个伞兵营被敌军全歼的打击了！”

格罗兹尼之战血腥而漫长，俄军伤亡惨重，尤其是在战役初始阶段第131摩步旅和第81摩步团这两支部队中了叛军的埋伏，数百名士兵饮恨沙场，整个俄罗斯的媒体都一片哗然，对俄军战斗力的质疑，对这场战争必要性的质疑甚嚣尘上，一位反战的高级将领甚至公开宣称：“车臣将成为第二个阿富汗！”这让俄军极为被动，士气也大受影响。虽说最后俄军还是拿下了格罗兹尼，算是胜利了，但是在舆论战上，俄军其实已经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没有人会知道俄军艰难地取得胜利，他们只记住了那一堆堆在废墟中熊熊燃烧的战车残骸，那一堆堆被叛军垒成工事抵抗俄军进攻的俄军阵亡士兵尸体，还有那一名名被叛军虐杀的俄军战俘。如果再爆出一个营被敌军全歼的惨败，那么这仗恐怕没法打了，不用叛军动手，光是反战派煽动参战官兵家属起来闹，就足以逼得克里姆林宫左支右绌，捏着鼻子下令撤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概也正是因为看到这一点，叛军才下了那么大的血本，冒着极大的风险集结重兵，在杜兰山区包围这个伞兵营，试图将其全歼吧？

波琳娜说：“放心吧旅长，敌人的阴谋不会得逞，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他们休想拿下我的阵地！”

旅长说：“你也要保重自己，不要冒险。你是我们旅的骄傲，我宁可丢掉两个营长也不愿意看到你受伤。”

波琳娜笑笑：“能伤到我的子弹还没有造出来呢。”

一枚手雷飞过来，落在不远处爆炸，掀起的泥土直接落到了波琳娜身上。她转头望去，只见两名叛军士兵浑身是血，嘴里冒着血沫，野兽般嘶吼着朝她扑过来————这里有天线，很显眼的，两三百米内都能看见。一名通信兵拔出手枪挡在波琳娜面前朝叛军开火，马上被一梭子弹扫倒了。波琳娜闪电般扬起AK-74自动步枪，哒哒哒哒哒哒，一连两个点射将那两个家伙撂倒。刚放倒这两个，又是一声充满暴戾、疯狂气息的嘶吼声响起，一名叛军士兵抱着一根又粗又长的爆破筒冲了过来。波琳娜枪口压低，照准他下三路扣动板机，一个点射达去，沫状碎骨乱飞，那家伙的膝盖被打得粉碎，仆倒在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马上被两名扑上来的俄军士兵一阵扫射打成了肉泥。

旅长听到动静，有些揪心：“怎么了？你在朝谁开火？”

波琳娜说：“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冲到指挥部附近来了，我送他们去见了真主。”

语气平淡，就像被她拍死的不是凶悍的叛军士兵，而是几只苍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