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薄唇几度轻掀,最后才总算是克制住情绪挤出了点声音,“怎……怎么回事?”
他声音沙哑的厉害,像是被烟熏过一般。
苏云筝听到他的声音,一直空洞无神的眼睛稍微动了动。
她扯扯嘴角,“下楼的时候没站稳,摔倒了。”
如此云淡风轻的口吻,仿佛真的只是简简单单摔了一跤。
方施擎张了张嘴,似乎是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她这个样子,最终欲言又止。
所有的话到了嘴边,只汇成了三个字,“对不起。”
怪他,没有照顾好她。
对不起,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三个字,但他现在除了这个,却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苏云筝轻轻摇头,“不怪你。”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像是能将他凌迟一般。
“方施擎,你先出去吧……”过了会儿,她又小声开了口,“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方施擎却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一般,依然僵硬的站在那里。
他猜不透她现在心里的想法,这个时候,也不敢问太多。
最终没办法,无奈的走了出去。
……
苏云筝这一静,就是三天。
病房里始终很安静,每天除了查房的医生和护士,以及送饭的佣人,几乎没有人出入。
方施擎来过不少次,但都没怎么打扰到她,还有几次甚至连病房都没进,只在外面看了她一会儿,就离开了医院。
他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有没有责怪自己,但他知道,她心里肯定不想见他,所以只好尽量降低在她面前的存在感。
好在苏云筝的情绪没有太过崩溃,这几天也一直都很平静,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大哭大闹,更没有责怪谁。
徐蔚楠要求她在医院里多住段时间,好好休养一下,苏云筝没有拒绝,方施擎自然也没什么异议。
方施擎处理完公司的事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医院,日夜都在那守着,只是再也没有进过病房。
他连续几天都是一个人在走廊里站着,一站一天,几乎不换姿势。
有时候到了吃饭的点,也不知道去吃饭,只是摸出根烟叼在嘴里。
但病房门口这片区域禁止吸烟,不能抽,所以他只能这么叼着,算是一种自我安慰。
这件事太得突然,谁都没有想到,如今的悲剧也只是场意外,他不知道责任该算在谁的头上。
怪佣人吗?如果不是她没有把她给照顾好,筝儿就不会在下楼的时候摔倒,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场意外了?
怪他自己吗?如果他一直陪着她,不去管公司里的事情,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也不会有现在这个局面。
还是,怪她自己?
不,谁都怪不上。
陆秋林也来过几次医院,看到方施擎这样心里也没好受到哪里去。
这种事没发生在自己身上,谁都没法感同身受,更体会不到别人的那种痛彻心扉。
一周后,苏云筝出院。
看似是一种短暂的解脱,却又像是另一种痛苦的开始。
天气越来越冷,已经步入了深冬,出院这天苏云筝故意穿了一件宽厚的外套,这样看着并没有什么异常。
佣人一早就来了医院准备着,生怕自己再有疏忽的地方。
来了后,却发现方施擎依然与往常一样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去。
她走上前,忍不住开口轻轻说了声,“方先生,您不进去跟夫人说说话么?”
方施擎目光微微动了下,没说话,也没动身。
他倒是想进去跟她说说话,可她住了几天的院,就跟他冷战了几天。
苏云筝嘴上没有说一句责怪他的话,却又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她对他的疏离。
佣人见状,重重的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苏云筝已经收拾好了,换好了衣服也收拾好了东西。
佣人将带来的东西递过去,“夫人,我给您带来了帽子和围巾,您戴上吧,不然一会儿出去的时候会冷,这时候多注意点总是好的。”
“好,谢谢。”苏云筝接过来后戴上,她包裹的很严实,这样出去,也不会冻到。
佣人在后面拎着行李,苏云筝走在前头,打开病房门的那一瞬间,方施擎憔悴的脸顿时映入了眼帘。
他听到开门声,也蓦地抬起了头,看到她的那一刻满是血丝的眼底流露出藏匿不住的欣喜,但下一秒听到她开口说出的话,又当场怔在了原地。
“我们先分开住几天吧。”苏云筝移开视线,没有看他。
方施擎薄唇轻掀下,却是半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连句拒绝的话,他都无力说出。
过了好久,才哑着声音问了一句,“你……去哪里住?”
“我去蔚楠家住几天,她是医生,懂的比你多,也不会照顾不了我。”
方施擎皱着眉,“我不懂,但可以请医生来照顾你。”
“不用了。”苏云筝摇摇头,“我已经跟她说好了,而且也不会住太久,就一周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方施擎还有些不甘心,这个时候他格外想在她身边伺候照顾她,就算放心徐蔚楠,也不想让她过去。
但看到苏云筝眼里的决绝,他心知自己不同意也没办法,毕竟他总不能跟她来硬的,逼着她不让她去。
最终,僵硬的点了点头,眼里充满无奈。
苏云筝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虽然恨,但看到他这憔悴的样子,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想了想叮嘱了句,“你好好照顾自己,多注意休息。”
“好。”方施擎轻轻点头,“你……也好好照顾自己,我每天过去看你次。”
“不用这么麻烦,”苏云筝想也不想的拒绝,“你先忙自己的事吧,反正我也不会住太久。”
她说完抬手整理了下帽子,将血色很淡的小脸遮挡住,然后转身朝着电梯那边走去。
苏云筝一步步走得坚定,始终没有回头。
方施擎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一直怔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走廊里人来人往,她的身影逐渐淹没在人群里,然后进了电梯,彻底消失在他的眼底。
这一走,仿佛连他的心也带走了。
哪怕知道,她不是永远的离开,只是短短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