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蒋光鼐看来,学兵军的许多政策都存在操之过急的弊病,这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地方利益团体与学兵军政府的对立,从而影响了政权的稳健和经济建设的发展。不过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进行劝谏,他也知道,欧阳云这是无奈之举,毕竟,当前咄咄逼人的形势不容许学兵军政府采用温和的手段缓缓图事。

而就这一次针对日本人的报复行动,蒋光鼐举双手表示支持。他说:“总司令,你是对的。对付侵略者,如论怎样激烈的手段都不过分。有些人担心这会引来日军的报复,甚至殃及民众,可是他们想过没有,如果国家灭亡了,那民众才真的永陷水深火热之中不得翻身了。总司令,你这次来福州,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

“是。蒋老,您和汪精卫熟吗?”

蒋光鼐眉头一皱,嘴角轻轻一撇,回答说:“熟悉啊,总司令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人了?”

学兵军当前体系中,只有蒋光鼐与国民中央政府当中的许多大人物都有过交际,而汪精卫在广东一带盘桓过多年,蒋光鼐作为从原粤系脱颖而出的将领,于情于理两个人都应该有过交集。欧阳云想当然的以为,他对于汪精卫其人肯定有所了解,说不定能从他口中获悉有价值的情报,说不定真能将汪伪民国政府扼杀在摇篮当中。

欧阳云故作神秘状,放低声音说道:“狐瞳外务部最新截获的情报,日本人和汪精卫眉来眼去打得火热啊。最近,北平和南京相继成立了伪政权。我很担心——要是汪精卫投降了日本人,主动配合日本人成立伪政府,那这影响太恶劣了。汪精卫目前看似失势,可是他毕竟做过民国政府主席和军委主席,在军中肯定有一帮老部下,要是他登高一呼,势必会掀起一轮投降潮,届时当前的抗战形势必然糜烂不堪。”

他的话没说完,蒋光鼐的眉头就竖了起来。蒋光鼐和汪精卫相识多年,对对方的为人秉性可谓知根知底。汪精卫原名汪兆铭,字季新,精卫乃是他的笔名。青年时候,他就因为谋刺清廷摄政王载沣而名声鹊起,从此开始结识各路英雄豪杰,一度在清末时候呼云唤雨,逐渐成长为国民革命政府中举足轻重的一方大员。单就资历而言,汪精卫在国民政府中的名望地位是蒋光鼐不能比肩的。不过,蒋光鼐却看不起他,他觉得汪精卫太懦弱了。对此,熟悉那个时空这段历史的欧阳云有同感——汪精卫此人确实太面了,一旦国内发生********,他不去想办法掌握主动控制局势,反而动辄就以出国考察或者病休为借口进行逃避。汪精卫现在在国民政府中的地位相当尴尬,官当得不小,可是实权却没有多少。在蒋光鼐看来,他之所以沦落到现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地步,正是因为他经年的退却忍让,从而让蒋某人几乎可以忽视他的存在了——说到底,这都是他咎由自取。但是纵然如此,蒋光鼐却不敢相信,作为国民政府名义上的二把手,他居然会叛国当汉奸。

“不可能不可能,总司令,一定是情报有误!”他喃喃的说道,衣服打死不信的神情。

汪精卫现时在国民政府中虽然没什么实权,但是其象征性的地位太高了,正如 欧阳云所说,他一旦叛变的话,带来的影响是极其恶劣的,甚至有可能让国民政府近几年在长江沿线的布局完全毁于一旦。

事实上,欧阳云如果不是有史为鉴的话,肯定也不会相信这份匪夷所思的情报。他没办法说出为什么断定这份情报是真实可靠的原因,他只能这样说道:“我也希望情报有误,可是此事干系太过重大,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我觉得还是宁可信其有的比较好。”

蒋光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于国内当前的政治形势,因为资历的不同,他比欧阳云看得更远,了解得更深——一旦狐瞳外务部截获的这则情报是真的,日本人将甩开老蒋和汪精卫进行谈判,那么国民政府的分裂将是不可避免的。蒋某人虽然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统一过全中国,但是他拥有中央政府的大义,不管国内各地方势力之前和他是何种关系,在日寇入侵大敌当前的情况下,都要接受他的领导,这也是全国抗日统一战线形成的基础——“日本人这一手实在是太狠毒了,不管汪精卫出于何种考虑,只要他与日本人谈了,那么国民政府的分裂将是不可避免的。此势一旦形成,那么接下来肯定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届时,那些游离在中央政府和地方军阀之间的武装势力,必然会转投汪精卫。此事国民中央政府应该还不知情吧——老蒋绝对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的,汪精卫此举,是**裸的叛国行径哪!总司令,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蒋总,您是国民党元老,我正是拿不定主意,才来向您请教的。我们是不是可不可以先公开这个消息?也好让重庆方面有所戒备?”

国民政府在37年发表了《国民政府移驻重庆宣言》以后,重庆便成了战时首都和永久陪都。老蒋于今年5月份从武汉搬去重庆以后,重庆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决策中心,故在提到国民政府中央的时候,欧阳云以重庆替代之。

“不能公开,万一汪精卫还没有拿定主意呢?日本人狡诈多谋、无所不用其极,我们得防他们使用反间计。老蒋现在不是正在请英美等国出面进行斡旋的吗?等日本人主动宣布这则消息以后,看看汪精卫的反应再说吧。”

欧阳云皱起了眉头:“汪精卫要是逃离重庆怎么办?不管了,我让郭彪亲自带人去一趟重庆,做好准备。”

蒋光鼐吃了一惊:“怎么?你难道想刺杀汪兆铭?”

“你不赞成?”

蒋光鼐想了想,说道:“情况属实的话,杀吧!这种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蒋总,我此来还有一件事想征询你的意见。台湾那边,你有人吗?”

“台湾,总司令,怎么提到台湾了?你想做什么?”

“蒋总,我是真把你当先辈,您还是叫我欧阳吧,小云也可以。台湾离福建太近了,如果日军一旦决定近期对闽越琼用兵,在没有联合舰队的情况下,台湾肯定是前进基地。台湾沦陷的时间长了些,我很担心里面的国人已经失去了祖宗留下的骨气,我很担心啊,蒋总,你知道世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兄弟手足相残,所以,我才会对汪兆铭叛国一事如此气愤。我在华北的时候为什么铁血除奸,就是希望能够震慑那些有心投敌的人,我不想学兵军每一次打仗,都要面对自己人……”

蒋光鼐没办法理解欧阳云对台湾的特殊感情,因为他没有欧阳云的特殊经历,不知道在那个时空台湾和大陆的关系。学兵军刚刚成军的时候,欧阳云拥有了这支力量,便开始思想台湾的事情了。学兵军仅仅还是一个师的时候,欧阳云为什么坚持任丘自治,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台湾,因为只有这样,当学兵军打下台湾以后,他才能以自治的借口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从而避免那个时空历史的重演。

“我在台湾有两个好友,不过已经多年未联系了。总——欧阳,你是想在台湾发展武装吗?太难了,台湾沦为日本的殖民地太久了,新出生的一代甚至连自己的中国姓氏都遗忘了——”

“可是他们身体里流着的还是炎黄子孙的血脉,蒋总,我这一次带了狐瞳外务部的几个人过来,他们中有两个人是高山族的,我想请你想办法把他们送过海去。只要他们能够进到台湾岛,这事就有了希望。”

“好吧!我尽力而为。不过我总觉得,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以我军目前的实力,不足以同时开辟第三战场啊!”

“蒋总,您有关心世界局势吗?在欧洲还有非洲发生的事情,您都知道吗?”

蒋光鼐看着欧阳云,神色一凛,他忽然觉得,自己小看这位年轻的总司令了——在香港的时候,因为香港在国际上的特殊地位,国际上但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回到福建,一是因为信息闭塞,二是因为一心扑在工作上,他已经与国际最新动向脱节很久了。欧阳云此时说出这番话来,说明他是经常关注国际形势的,这也说明了这位年轻的总司令,有着非常敏感的政治嗅觉和非比寻常的大局观,说得不好听一点,他的野心很大啊!

蒋光鼐摇摇头,问道:“最近国际局势有什么大的变化吗?”

“德国人于3月吞并了奥地利,而且目前正在集结兵力准备入侵捷克斯洛伐克。法国人和捷克斯洛伐克有协约关系,肯定不会坐视捷克被德国人吞并——蒋老,我很担心啊,这会不会引发新一轮的世界大战?一旦新一轮世界大战爆发,国际形势恶化,肯定不利于我国的抗日事业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