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凝烟看着地上发觉犯了错已经嘘了声音并且依旧安分的狗儿,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她是绝对不能把这条狗带回府里的,外头的话她也无处可养,更何况——她瞟了一眼自己手上那条还在淌着血的伤痕,抿了抿唇。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薛凝烟听见自己用清冷的声音对着外头的婢女吩咐到:“把车停了,给我找把伞,我自己在河边散散心吧。”
侍女不疑有他,跟车夫招呼了一声,待车子停稳之后。薛凝烟便接过了侍女递过来的纸伞,然后把那条向来乖巧的狗,给塞进了衣裳,用外衣包着,弯着腰,出了车厢。
“不必跟着。”薛凝烟淡淡的吩咐到,但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一刻她心里的忐忑不安,不为其他,只因为她打算做的事情——
她踩过一地青草的芬芳,有水珠不小心蹦落在了她的绣花鞋上头,并不如何不适,只让人觉得冰凉,河上也笼着一层薄雾,入眼的一切都仿若盖了一层薄纱。天地天上,处处是唯美的秀丽风景。
可她将要做的事情,去一点都不搭配这样的风景。
待走到确定马车上头的人都看不见她的时候,薛凝烟弯下了腰,掀开外衣,抱出了一直安安静静的衣衣,再次为它顺了顺毛。衣衣仿佛知道它刚刚抓伤了她似的,眼里好似有愧疚,伸出了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背。
“如果有来世,你不该怪我的。”薛凝烟喃喃自语到:“如若不是上一世薛岚萱那样不仁不义,我也不至于对你这样一条狗做出这样的事情……”
衣衣自然是听不懂这样复杂的话语的,它睁着懵懂的双眼,歪着眼睛看着她。
薛凝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的一狠心,闭上了眼睛。
她此时正站在河边,雨水滴入河中的声响过分清脆,她听得一清二楚,那是一种别样的安宁,对她来说,也是一种逼人的死寂。
她抬起了手,然后把手里抓着的毛茸茸的小东西往前一抛,只听得噗通的一声之后,便是连绵不绝的狗吠声。
薛凝烟原本想直接转身离去,可听着那狗吠声越发的凄惨,她还是禁不住心里的煎熬,睁开了眼睛。
殊不知这一刻有人正在不远处的地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觉得这个女子的心思真的是复杂无比,既想报复,又不愿意彻彻底底,还存了三分善心。
“这样的人,真的能够笑到最后吗?”他疑惑地喃喃自语,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站在雨中的样貌,是极美的。她今日穿的外衣有些厚重,但内里却是素色的飘逸齐胸裙,随着风,裙摆微微浮动着。
而衣衣正在水里扑腾,划拉着河水,原先狗大抵是不怕游水的,可不知是否是这天气原因,雨水灌进了那狗嘴里,它无论怎么扑腾,都始终游不到岸边。
“匹夫无罪啊……”薛凝烟只觉得心里越发的疼痛了起来,这只狗儿其实也足够乖巧……可怪就怪在,它是薛岚萱的狗。
可是衣衣刚刚轻轻舔着她手背的湿漉漉的触感,触动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薛凝烟情不自禁的,朝衣衣所在的方向,挪了两步,她甚至无意识的伸出了一只手,想要去给衣衣搭把手。
可是,这样可爱的生灵,可不正如前世的她么?最后还不是被薛岚萱害死,失去了一切事物,凄凄惨惨。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着……
可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颗石子!居然直接朝着衣衣的头上砸去,看起来是用了气力的。那石块甫一触碰到衣衣的脑袋,它就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又在水中划拉了几下,最后无能为力的,慢慢沉进了水中。
薛凝烟捂住了嘴巴。
“怎么,都出手了,还突然起了怜悯之心,这可不是好习惯啊。”
薛凝烟警惕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把画着霡霂山水的油纸伞,首先出现在她的眼帘里,然后便是一双绣了蛟龙的皂靴。
皂靴的主人缓缓地抬起了伞,薛凝烟看清楚伞下的容颜之后,满心的不可置信。
“煜王?”薛凝烟站起了身,然后后退了两步,正要行李,对方就健步如飞的走到了她的身前,扶起了她。
“何必如此呢?以后在我面前,不必行礼了。我很是喜欢你的脾性,只除了优柔寡断了点之外。”司夙清脸上带着不明意味的笑。
薛凝烟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对方,她弄不清楚这个王爷此时此刻作为的用意,只好沉默以对。
“你说你这算不算被我抓到了把柄呢?”司夙清抬手勾起了她的下巴,语气轻佻:“不过说起来我也算是你的帮凶……”
薛凝烟扭过了头,用慌张的语气回答:“王爷自重。”
司夙清有些失望,不过他此时的举动的确是风流了些,对方会介意,也是理所应当。所以他并没有把她这个无礼的举动放在心上,而是主动给了对方一个台阶:“现在天还落着雨,想来薛二小姐也无处可去,要不然就让本王做一回东,带你去茶馆喝一壶茶,偷赏浮生半日闲?”
薛凝烟更加害怕,她心里知道她如果不答应煜王的这个要求,就等于是开罪了对方。而此时她又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
可倘若她乖乖的跟着煜王去了茶馆,又会如何呢?一开头就怯了场,想必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而且是司夙清这样的人……
薛凝烟想到他刚刚仅凭着一块石子就砸死了衣衣的场景,忍不住心里一哆嗦,然而却是越来越拿不准主意了。
“煜王……”薛凝烟支支吾吾的开口:“我尚且还未许配人家,哪怕您身为王爷,邀我和您同游,也还是有些不便之处的……”
“然后呢?”司夙清饶有兴趣的听着。
薛凝烟咬了咬牙,索性便直接拒绝了:“臣女还是先行打道回府了……王爷自行游玩吧。”
话毕她就利落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好停留在原地情绪不明的司夙清。
这女人,还真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