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薛凝烟便梳好了妆容。看着镜中略显稚嫩的面庞,心中愁绪满千,谁能想到这样一张纯真的面颜下装着的是一颗满载仇恨的复仇之心?她现下还未及笄,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十四岁呵、十四岁的身体便要承受住这么大的仇恨。

薛凝烟的手指抚上了镜中女子的面颊,细细从眉眼上面将手指流顺下来,倘若没有这恨,再次重生的她可能会有锦绣的前程,可能再有万千可能。而现在,她只能成为一个恶女,将所有仇人送上断头台的恶女,将所有仇人千刀万剐的恶女!

“小姐!”粉珠从门外进来,神色匆匆:“大小姐派人来催了。”

话还没说完,便听得暖儿拔高的嗓音传了过来,话语里面满是倨傲的刻薄:“二小姐莫不是在磨豆腐,我们家小姐都等了大半个时辰了,也不见二小姐的踪影!”

薛凝烟寻步出去,才刚到门口便瞧见暖儿一脸的不耐烦。她是薛岚萱身边的左右臂,平日里刻薄得紧,纵然是她也没多少好语气。前世她心地纯良,还未曾觉得什么,现下看来这丫头,倒当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天才亮没多久,要说等不过也只是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怎么可能会有大半个时辰之说!粉珠心里虽有不甘,却也不敢说出口,谁都知道这个暖儿是个爱记仇的主,不愿招惹。

“磨豆腐?”薛凝烟语声淡淡,面上不带任何表情,静静打量着暖儿。后者不知为何,竟觉得这傻子的注视让她有些压抑,竟喘不过气来。薛凝烟从房中迈步出来,巧然一笑:“暖儿姐姐是觉得我薛侯府产业太弱,必要偷师才能养活这一大家子口活?”

五大家族之中各有绝活,主要经营的产业都有不同,而传说中入口即溶的西施豆腐则是五大家族之首的西侯府绝艺。而五大家族表面互相帮扶,并暗暗结盟,实则是同床异梦的夫妻,谁都想将对方拉下台去,吞并融入自己家业。薛凝烟这一出声,无疑是在无形中给暖儿扣上了一顶大帽子,且罪责重大!

暖儿脸上的嚣张立马消散,错乱了几秒便又恢复了原先的姿态,这一年来薛凝烟的傻劲她跟在大小姐身边,是看得清清楚楚。料想她也定然只是随口一说,扭头便走:“既然二小姐收拾好了,那便速速随暖儿去吧。”

这暖儿虽尊称自己一声二小姐,却全然未将她放在眼里。眸中一丝狠戾滑过,心中冷哼:薛凝烟,看我一会儿不要你这个小贱蹄子好看!

暖儿先她们一步到了薛岚萱坐着的亭阁内,薛岚萱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见暖儿自身一人前来,眉头一皱:“薛凝烟呢?”

这个死丫头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要她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大小姐……”

暖儿一见她便哭丧着一张脸,一副欲言又止的害怕模样,让薛岚萱不悦。

“说。”她手指在桌上一扣,便让暖儿心中一惊。

大小姐的温婉在整个京城、乃至整个襄和国都是十分有名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作得一手好曲。可是只有这侯府内的下人们才知道真正的大小姐手段有多阴狠毒辣、不留情面!

暖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委屈道:“小姐要替暖儿做主啊,方才奴婢前去迎请二小姐,却不知二小姐突然为何一把将桌上的茶杯向奴婢扔了过来。奴婢眼疾手快躲了过去,二小姐便过来指着奴婢的鼻子骂。说奴婢不识规矩是因为大小姐教导不当,还说……还说……”

薛岚萱眸色一冷,手攥成拳:“还说了什么?”

“她还说大小姐不过是徒有虚名,实际上那些曲子不过是她所作……您、您不过是一个只懂得剽窃的小偷……”暖儿有意将这些话语越说越轻,声音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果然激起了薛岚萱的怒意,她向来要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言辞侮辱,重重在桌上一拍便起身:“反了她了!给她两天好脸色,还当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看到不远处小碎步跑来的薛凝烟,薛岚萱心中的计划一闪而过,叫起暖儿在她耳边吩咐了一阵,便挥手要她退了下去。

等那抹淡绿色的身影跑来,薛岚萱便一手迎了上去,拉住她的小手儿关心道:“时日尚早,妹妹跑什么。”

薛凝烟心中冷哼一声,看这模样倒当真是一个体贴的好姐姐。若不是前生见过她凶恶着嘴脸、扭曲着五官说出真相的模样,她当真会被她再一次骗了去!

“是凝烟不好,让姐姐久等了。”薛凝烟敛下眸中的恨意,嘟了嘟小嘴,模样俏皮可爱。

“不碍事。”

薛岚萱一笑,难掩眸中的不耐,便拉着薛凝烟的手要走,谁知被薛凝烟一把拽了回来,正欲开口询问,便被一个香囊塞在了面前。

“姐姐,你闻,香不香!”薛凝烟一副无害的模样,将自己的双蝶香囊凑了过去,然后一手拽下薛岚萱腰间的香囊,将两个都放在薛岚萱面前要她闻:“姐姐,你说哪个更香一点?”

丁香和茱萸、紫梢花、青木香的味道搀和在一起,竟一点也不刺鼻,分外好闻。

薛岚萱有些不耐烦了,一把便将两个香囊都抢了过来放在衣袖当中,拉着薛凝烟的手便走。后者也不再挣扎,只乖乖被拖着向前,眸底滑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转瞬即逝。

刚到西边偏殿,便看到二姨娘王氏拉着三妹扭了过来,才凑到跟前便闻到薛岚萱身上的香味,尖酸着调笑:“哟,真是香啊,快让三娘闻闻。”

薛岚萱嫌恶的向后退了一步,看着王氏身后畏畏缩缩的薛如画道:“三娘今儿个真是大方,竟然把三妹也带了出来,不怕我们这些吃人的老虎将三妹的皮肉吞了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