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宣已经浑身湿透,扶着栏杆微微喘着粗气,望着几步远外被落雷劈出的一米直径深坑。他皱着眉,面露沉思,待听到车辆驶停,抬眸望去——俊如美玉的少年弯腰下车,淌着雨水,溅湿裤腿,顶风冒雨款款朝他走来。
云层中酝酿出一道雷猛然劈下,车里传来惊呼,少年大迈一步,长臂一身把师宣搂入怀中,劈向师宣的雷于空中拐了个完,劈断护栏。
师宣推开楚溪,等他解释。
“或许是病得不轻,竟然担心你会被雷劈中。”楚溪想起上次直击宿舍的落雷,环住师宣的肩膀紧紧不放。
师宣轻笑,语气微讽,“你这样去而复返,就不怕我误会,缠着你不放?”
楚溪握住肩膀的手下意识一松,天上劈哩啪啦的电闪雷鸣让他警醒过来,再次抓紧。
“你是默认我可以缠着你?”
楚溪静默一瞬,眼中仿佛烧着把火,从表情到体温却寒凉如雨,有种自相矛盾,“……我不会喜欢你。”
师宣轻扯唇角,从豪车折返就足以证明少年心里有他的容身之处。
“松开我,或者接受我,如果二选一,你选哪个?”
少年扬起被雨水冲刷得有些苍白的脸,微卷的短毛结成一缕缕贴着头皮,带着几分惹人怜爱,让人想为之遮风挡雨,然后楚溪就这样做了,脱下外套盖在少年头顶;少年唇瓣因寒冷而微微抖动,像是结着晨露的玫瑰被风吹拂,鲜嫩的,让人忍不住想采摘。
楚溪抿起唇,热意从腹部烧出来,喉干口燥。
少年唇瓣开合,复问,“选哪个?”
仿佛花瓣摇摆,摘吗?摘吗?
楚溪难以分清现在的想法,被问懵了,管不住眼睛,紧紧黏在少年唇上,“我……”
少年诱人的花朵微绽,“选——”
楚溪猛然抱住少年,压向那张晃得他心慌意乱的唇,内心想要发泄与占据的情绪并存而汹涌,但不等他着陆探索,与如沸水翻滚般脱缰的思想背道而驰,生理上已经发出排斥的信号,胃中翻涌,作呕感从胃部顺着方才烧得他喉干口燥的途径涌上,让感情再次冷却,仿佛没到零界点就受到什么限制,阻挡他越界。
楚溪几欲靠近,却悬停咫尺距离。
师宣瞥了眼肩膀上鼓起青筋的手掌,在楚溪又一次试图靠近时偏头躲开,拂开肩上的手,“想吐就去吐吧,不用忍着。”
楚溪露出难以表述的尴尬,心里火烧得再旺,身体始终唱着反调。
师宣盯着少年呕吐的背影,背倚靠护栏,“其实不管你选哪个,都毫无意义。”
楚溪的呕吐声呛了一下——
“因为,我已经有伴了。”
——又几近撕心裂肺,仿佛要吐出内脏般难受,楚溪渐渐弯下腰,扶着护栏,佝偻着背,形象像个凄惨老头,趁缓过劲来的间隙,用嘶哑的嗓音问,“那…你吻……”
“我只是想验证一个结果,事实证明,确实如我所猜想那样。”小世界的法则不仅见缝插针地加害他,还通过人设牵制他。楚溪属性为受,或许不论他心底情火烧得多旺,一旦有了占有师宣的念头,身体就会发出警告。而原作是一篇双洁文,形容楚溪“自尊心不允许屈居人下”,唯一让他退让的是真命攻,连反攻的余地都被掐断。
师宣心有所属,却不会拘泥于此束缚自己,既然法则阻止他获得风月精华,他便不会拖泥带水耽溺情爱,一路不通便寻他途,姑且放下故友,转而主击剧情,他要在法则想方设法导正剧情促进楚曲两人的姻缘前,通关小世界。
思索间,察觉到护栏的松动,师宣将将直起身,被雷电擦过雨水浇湿的护栏就轰然倒塌,摔下高速路。
绷断的护栏刚好只是师宣一个身位,楚溪这边完好无损。
吐得只剩酸水的楚溪擦净嘴,伸出干净的那只手拽住师宣。师宣挣了挣,握住手腕的力度不留一丝拒绝空间,楚溪缓缓直起腰背,拉着师宣往车上走。
“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起码雨停之前,我不会松开你。”楚溪回眸,用近乎坚定的目光灌注师宣,仿佛在说,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放任师宣独自处于危险中。
师宣越挣扎,楚溪越握越紧,最后干脆成了十指相扣,他垂眸,索性不再挣扎。
*
车上三男三女目视两位落汤鸡上车,面面相窥。从一开始联谊的事就充满不对劲,楚大少爷让一个男的穿女装赴约不是侮辱人吗?这去而复返,被吻吐又主动凑过去求吻找吐更是诡异非常,几人盯着两位牢牢握紧的手,快被好奇心撑爆了!!!
楚溪甩了甩湿透的头发,有眼色的赶忙递来毛巾与毛毯。
师宣在毛毯里脱了湿衣服裹成一团蜷缩皮椅上,阖上眼倚靠椅背,一副不想被打扰的样子。
楚溪一只手握着师宣,单手呼噜两下擦得头不再滴水就扔掉毛巾,校花再次鼓起勇气,捡起毛巾主动请缨,要帮楚溪擦头,并温馨提示不然容易感冒。楚溪没拒绝,瞥了眼师宣还湿漉漉的头发,“再来个人给他擦擦。”
一副封建社会大少爷指挥小丫头伺候表少爷的作派。
童颜|□□眨眨眼,拿了毛巾上前,楚溪眼皮一抬,想到什么,玉石般的俊脸透出分冷硬,“换个人。”
旁边冲她献殷勤的男生拍拍女生的头,接棒上前。楚溪瞥了眼男生还算上台面的脸,目光落回交了男友苏小白,嘴一掀,“算了,毛巾给我。”
一圈人再蠢也看出了猫腻,更何况这圈内男女通吃早就不新鲜了,只是一向待人若即若离的楚大少表现得这么锱铢必较还真是少见。
一路雨下到翌日拂晓,通宵行驶到隔壁市竹峰山庄,山清水秀,雨后初晴。
几人陆续下车,楚溪也松开师宣,手里满是黏腻的汗水,仿佛黏到心上,见师宣甩开他的手迫不及待大步离开,楚溪心里有点难言的情绪,他半垂眼皮,钻出豪车,身型高大挺拔,嘴角噙着标准的弧度,环视四周时的倨傲之态愈发让人仰望。
八人日常野炊露营,活动是射猎鸡鸭鱼,极限跳瀑布。几个女孩看着娇弱,一个个内心都是女汉子,射箭埋伏挖陷阱一个不落,跳瀑布都还冲在前面。
师宣换回男装,种子选手身份暴露,很招母爱的温雅软萌形象,连校花的敌意都稍稍消退,想想他先前被别扭的楚大少恶整,甚至有些怜悯同情。
瀑布湍急。
楚溪外表自制,内有反骨,跳完一趟还爬上来跳第二趟,见师宣往跳水台走,楚溪快步过去拉住人,“不是让你跟肖祥呆在一旁?”
“我不恐高也不恐水。”修行之人上天入海哪没去过,回眸见楚溪不肯松手,师宣道,“我只是上来看看风景,听听水声。”
楚溪也不跳了,往旁边一靠,盯着他赏完景听完声。被人当犯人看管,师宣再大的雅兴都被搅没,悻悻下了跳水台。楚溪这才转身玩去。肖祥啧啧一叹,凑上来打趣道,“我还从没见过我们楚公子这样紧张过别人,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走了横运还是倒了血霉,路漫漫其修远兮,兄弟你暂且受着。”
转眼周休结束,两人再次登录星网展开五日探索。
*
师宣交代过上下线的时间,曲鸥早就等在房间。
门一开,心心念念的少年大步走来,曲鸥起身相迎,给了一个拥抱,开心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师宣一句话戳破。
“下线的时候我跟别人接过一次吻。”
曲鸥动作一顿,沉默了一会儿,揉了揉师宣的头,声音略微低落,“虽然恋人间该坦诚以对,但有些时候还是给我一个善意的谎言更好。”
“我只是不希望你从别人嘴里听到。”
曲鸥一听,就明白对象是谁,更加醋了,“情不自禁?”
师宣摇摇头,坐到沙发上拿起案桌上的文件,是上周接下的业务排开的档期表,《极品绅士》《内涵小姐》《花花世界》等服务□□的大尺度星网电子杂志的内页与封面拍摄,抬头见曲鸥还在等他解释,笑开,“我虽然喜欢他,但在情侣关系的存续期,我会尽量克制不作出背叛你的举动,那个吻是为了验证‘行动阻力’与我今后‘部署计划’而产生的,并涵盖什么值得你吃味的旖旎心思。”
“虽然不太懂你在计划什么,但你的解释令我很开心。”曲鸥在旁边坐下,“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你的计划?”
“你只需要好好看着我就行了。”师宣一边阅览文件,一边补充道,“只看着我一个人。”
曲鸥向苏小白保证完,就发现一股强大的阻力。
周一一整天,师宣忙着展开事业增长积分,曲鸥见不着自家小娇夫,却与冤家对头遇见九次。
送老公出门工作在走廊遇到对面开门的楚溪一次,回顶楼办公室却遇上私人电梯维修,转坐公共电梯遇见一次,电梯里没有其他乘客,两人各占一角,曲鸥不愿见他的脸中途出了电梯改走楼梯,接过仍然没躲过去,在下一层楼梯拐角又遇到一次,进了办公室工作几个小时,五谷轮回想要排泄,办公室里的厕所坏了,去楼层公共厕所全部满员,下了楼层遇见在厕所里洗手的楚溪一次,曲鸥满腹疑虑回去,当他第二次上厕所时,楼层厕所有空位,排泄一通推开隔间出来,又见跑上来上厕所的楚溪。
曲鸥脸色略黑,当第三次在厕所遇见,于吸烟室又撞见两次,鸟人大总裁瞬间脑补了一系列小贱人上位心机戏码,认为楚溪是处心积虑创造偶遇勾引他,心里替师宣委屈,所爱非人,一腔真心错付给狗,这人占着他心上人的宠爱维护不知感恩不说,还挖人墙角,卑鄙无耻低贱!
然,曲鸥悲哀的想了一遍,觉得事情捅出去师宣不一定反感楚溪,但一定会芥蒂楚溪对他的心思,想了又想,只能变个花样示警劝退。
在厕所洗手时,在吸烟室抽烟时,曲鸥一脸幸福秀恩爱侃夫夫日常,虽然大部分内容纯属虚构,但不影响他脑补变现,拐外抹角表示自己已有家室,夫夫俩之间没有任何插足空间,隐晦提醒外人别不长眼搅合进来使坏。
……
曲鸥滔滔不绝,楚溪心情灰暗,down掉谷底。
隔着烟云缭绕,楚溪瞥了眼还在变本加厉炫耀师宣抱起来怎么柔软怎么舒服的鸟人,不小心用力过猛掐折手里的烟。他又从烟盒中取出一根,没有吸,还是家教使然,抽烟酗酒赌博玩女人一个坏毛病都不能沾,他父亲教训起他从不手软,楚溪亦无心越界,哪怕是虚拟世界,他也只是把烟含在嘴里,没有点燃,仿佛这个方式能压下几乎撑破胸膛的——想把眼前耀武扬威的鸟人一头按进马桶里的冲动。
可惜,刚才在厕所三遇时天时地利人和具备,但因为对像父亲一样用暴力解决事情厌恶至极,他一直压抑着越来越紧绷的神经,忍耐脾气。
当曲鸥说着吻过师宣的滋味就不想再尝试别人时,楚溪捏断含在嘴里的烟,弹到垃圾筒,抬头盯着曲鸥,“你是故意的吗?”
一整天,从下线点上线,楚溪推门出去,撞见曲鸥两人亲昵告别。被经纪人叫上去,不想跟奇形怪状的外星人共处,特意选个空电梯,门都快关了曲鸥还特意挤进来,上到中途终于忍到出去,结果电梯又行了一层就故障,不得已改走楼梯,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上来,一回头就见曲鸥招人厌的脸,等赶去经纪人的办公室,经纪人让他往那一坐,谈事业规划,他无意在a|片业界开疆扩土,一直喝水缓解气氛,结果在厕所还遇到曲鸥,至此楚溪焦躁的心情就开始难以抑制!
公司总裁不在自个房间上特意跑到下一层公厕?楚溪第二次上厕所遇见清洁工打扫(更新厕所数据),根本不让进,楚溪不得已上一层去上厕所,还遇到曲鸥,楚溪很难不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守株待兔。
楚溪不相信世界上有那么多巧合与命中注定,不想知道这鸟人是不是察觉了连他自己都难以说清的心思,更不想听他莫名其妙主动凑上来说与师小白怎么怎么恩爱。
楚溪目光寒凉。
一步步走向比他还高了半个头的鸟人,手里下意识一下一下摁着打火机,燃烧烦躁,如玉俊脸因神经抽跳一点点裂开,显出藏于光华下的晦暗棱角,掠过鸟人纯美柔软的白色羽翼,眼神几近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