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顾温居住的院子,蔡继安突然有些退缩。怎么好端端一个小美女变成与他结过怨的表弟?他怎么会对一个男的惦念不忘?可骤然听到被表姑父打的表弟是那个神秘少女,那一瞬最先出现的情绪是心慌气短与惊忧,而后才是急于求证,与犹豫……
顾温换了校服从院子里走出,迎面撞见蔡继安脸色微沉。
“听说你被表姑父罚了,怎么不好好养伤还要上学?”蔡继安从拉紧的运动校服外看不出里面的伤情,盯着顾温的身型与面容,印象中的少女与眼前少年吻合的地方越来越多,怪不得以前总觉得眼熟,原来真是他假扮的。
顾温冷冷瞥了眼蔡继安,想到窃听到两人谈笑时的妒恨,走向蔡继安。
少年目光沉凉如水。
直直盯着蔡继安的眸子不像往日沉闷寡默,倒像石块千锤百炼锻造成寒铁,逼得蔡继安不由退了一下,“你、你……”
顾温在蔡继安面前站定。
“你以后别在‘我’眼前出现。”
蔡继安愣了下,又愣愣地目送顾温离开,突然又感到全然的陌生,那些让他心慌意乱,乱花迷人眼,眼里恨不得时时黏在少女身上的迷恋感消失。他松了口气,心情有些糟糕,又莫名安下了心。
……
顾温的同桌见他来学校,沉闷着脸整理课本,憋了半月的话匣子没合紧。
“我说,你爸给你请了一个月的假,这才过了一半你咋就想不开来上学了,病好了?换我肯定装病也要拖到最后一天。还有,你是哪病了,气病的?是上次你被卖水果的坑了那事?听说老师本来还想批评教育你当众诈骗欺负小孩,影响太坏,后来就传出消息说那俩是骗子,被一对男女收拾了,往警局跑了一圈再也不敢乱来,不然会有人把骗人的录像传到网上。对了,还有那几个老欺负你的高三混混被人收拾了,整天缩头缩脑不敢再欺负人,真想知道是哪位英雄做得好人好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顾温全程屏蔽聒噪,半点表情都没有,僵尸脸比以前还恐怖。同桌偏头瞅了瞅他耳朵,“你又没戴耳机,怎么还装得跟听不见我说的话?对了,你今天咋不戴耳机啦……”
说到这个,顾温脸色更阴。
同桌趋利避害的雷达启动,瞥见顾温抽屉里的手把一根2b铅笔折成两半,又一点点掰碎成一截一截碎块,识趣闭了嘴,心里腹诽:这货又犯了什么癔症?咋又开始变态了。
一日教学,顾温心不在焉。
但日日带着伤按时到校打卡,似乎这样,他才没有余力去想另一个人格为什么不出现?难道是因为窃听器?这次恢复意识,他就翻鞋底想听听那晚受刑的情况,不然光是想象就快逼得他头痛欲裂,但窃听器里面的声音截止到另一个人格去公厕换女装,顾温顿时明白,被发现了。顾温惴惴不安着,很快明白他是关心则乱,另一个人格只是过度疲劳后在修养。
早上。
顾温迷迷糊糊中,感觉脸侧被撩得有点痒。睁开一条缝,见一只手凑成小嘴在他脸颊亲了一下,顾温被烫着般,腾地坐起身。
盯着右手出了下神,惺忪睡眼逐渐清明,顾温面无表情地爬下床,不紧不慢走向厕所,似乎并不多么重视两人相隔许久的会面。
师宣用顾温的余光瞧见他连鞋子都忘了穿,赤脚踏过冰凉的地面,忍不住说了声,“别着急。”
顾温僵了下。双腿不受控制地返回床边,伸进拖鞋里,他眼底深处浮现暖意,脸色却更加阴沉,“谁让你自作主张。”
顾温的嘴角不由自主扯动些微,像是那个人格在轻笑,一个惦念了无数遍的声音从他嘴里冒出,“不是你么?我们两人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只有你产生强烈的包容*,我才有机会与你同时操控这具身体。”
顾温抿了下嘴,声音经过的感觉像还残留唇齿间,体会着那个人格卷动舌头的方式,喉头紧缩,嘴里突然干涸得厉害。
进了卫生间,镜子里再次显露出少年的脸。
面对面,顾温有很多想说,所有繁杂心绪拥堵在嗓子眼,一时难以理清。顾温沉默时,师宣正观察他,从表情上的蛛丝马迹,到皮囊传来千丝万缕的心绪,顾温非常在意他,只要再推一把,师宣就可以准备收网了。
顾温终于出口,回到最初如鲠在喉的问题。
“你到底为什么要隐藏自己?想出现就出现,想消失就消失,把我耍得团团转很有意思?”
“那你呢?”师宣四两拨千斤,“你弄窃听器是不信任我?还是想欣赏我为你出生入死以此产生优越感。”
沉默蔓延……
“算了。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
顾温有些沮丧,仿佛有种很久之前就拿这人毫无办法的错觉。仿佛只要他想,他就能把自己的心情揉来捏去任意塑形;仿佛只要他想,不论他盘算着任何谋算,自己都会甘之如饴不去追究他的隐瞒,无条件原谅。
顾温恍惚了一下,“再来一次,我不一定还能忍住。”
明明共用一个身体,却无法感知,让他想起前半截人生最惊惧的记忆。溺水的九死一生,被水束缚无法挣脱的焦躁,上不着天下不落地,什么都抓不住的恐慌,那一次,他逼迫自己每日练习五千米游泳,强制克服对水的恐慌,但这一次,他没有这种自信。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顾温垂眸盯着被另一人格控制的右手。
“别哭丧着脸。”那个人格笑着控制手在他腋窝挠了两下,顾温没有痒痒肉,像个石头一样表情毫无变化。那只手有些失望,锤了下他的胸口,这种亲昵打闹让未曾体验的顾温僵了下,扯扯嘴角,装模作样笑了一下。
另一个人格并没有被安慰到,“笑得可真难看。”
顾温笑容凝固,缓缓收敛嘴角,绷紧脸。
另一个人格又道,“不过没关系,我会慢慢教你的。一点点,不论是笑还是感受我的存在或者别的什么,我们可以慢慢来……对了,我有自己的名字,叫师宣,不要记错了。”
顾温的气闷消散。
这个人格总能轻易影响他,危险到甚至让他有过一丝害怕。
*
顾长技准备磨砺顾温,在他养好病后派出第一个任务:常青集团掌舵人顾长技公开收徒。师宣借着顾温的手,传达了策划建议。
顾长技翻阅时,看到第一条就扑哧乐了,上书:行骗之事,首要看脸,不可尖嘴猴腮、贼眉鼠眼惹人猜忌。长相出众者,讨喜者,或慈眉善目,或正气凛然,最起码,也要其貌不扬。西装男盯着老板脸上近乎纵容的表情,心里还纳闷是不是最近要跑趟眼科,这还没老呢,就犯起眼花了。后来这条被列在章程最上面,圈内都传疯了。
顾长技原以为顾温都是瞎写,没想还慎重思考了考核题目。
自海上诈骗据点被捣毁,顾长技一直在重建项目,这次儿子就提出用两者相互磨刀。把考核者的个人信息夹在其他客户资料中,输送给准备重建的备选诈骗项目。以累计骗取金额作为衡量标准,选智计、临场应变、演技俱佳的人才收为徒弟,择没被顾客套牢,诈骗模式成熟最具前景的项目投资、扩展。这个策划在被完善排除作弊可能后,投入本省各据点实施。
顾长技还派顾温课余去据点亲身体察。
闲暇时,调取他应对诈骗的录音,无奈笑了。
骗子一:【您的信用卡恶意欠款5000余元,逾期未还将遭到银行起诉,具体详情请转人工台咨询。】
儿子:“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欠费停机。sorry,thenumberyoudi……”
骗子二:【我是s省b市青潭区公安分局的警察,你的国际包裹过境检查时发现藏有毒品,需要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儿子:“我的包裹都是我爸签收,他在s省b市青潭区朝华西街派出所坐班,警号015917,过来查。”
骗子三:【您好,这里是泰安保险……】
哪份保险忘交钱还没说,就被儿子打断:“真巧,我初中就辍学卖保险了。”
儿子用不紧不慢却有些洗脑的说话方式缠着不让骗子挂电话,大倒行业苦水,口干舌燥才施恩般道,“对了,我们新出了一款至尊优享保险套餐,每季度只需支付998元,保车保房保人身意外还保孤寡不孕,你要不考虑一下……喂喂喂,别急着挂嘛!这款不行还有一款物美价廉的平民套餐,保行骗不义必孤老。”
听到最后一句让顾长技心里无端错跳一拍,很快又忽略,他亲自上阵给儿子发了条短信。
说顾父涉嫌一起要案,现已被拘留,需要保释资金。
儿子转发回一个“节目组中奖”的诈骗信息:【警察叔叔你帮我领了,扣除保释资金,剩下的钱让我爸自己打车回来。】
“这死小子!”顾长技骂了一句,抬头见西装男表情怅然。
“你怎么了?”
“我想起当初刚认识你的时候。”西装男叹道,“岁月催人变,有时我都快觉得不认识你了,不过最近偶尔能从顾温身上看到你当年的模样。”
“偶尔。”
顾长技想到儿子时而贴近心坎的笑容,时而又臭又硬的僵尸脸,皱了皱眉,一种被迷雾罩住,忽略了什么的感觉再次浮现。
……
师宣帮助顾温获得顾长技的赏识。慢慢教导顾温怎样伪装情绪,怎样笑。顾温自认,这是他人生中最甜蜜的阶段。
每日,在师宣的“亲吻”中醒来,回赠紫阳花。他们开始互相了解,他疑惑师宣总在信尾勾勒一笔紫阳花,师宣眸光瞥了眼花瓶新插的一枝,道:我以为你会喜欢。顾温愣了一下,没有反驳。顾温从小到大过得无欲无求,谈不上喜好,连在意的都很少。因为成长环境,他不敢对任何事物投注太多感情。
至今,他拥有唯一能放纵投入感情的,是师宣。他们密不可分,有一生时间相濡以沫,他逐渐尝试喜欢师宣所喜欢的,想更接近师宣。
更加。
更加。
师宣洞悉他的想法,把顾温一点点、一点点变得越来越像自己,教导他在顾长技面前表达儒慕,获得信任。同时,师宣不动声色模仿顾温的沉默木讷、隐忍呆板、固执孤僻。没有窃听器,隔着时间差,师宣特意隐藏,顾温忙碌于接受顾长技的锻炼,根本无法发现任何异常。
夜凉如水。
师宣拖着顾温沉睡的皮囊苏醒,坐到电脑前,开机打开邮件,把又一封借着顾温接触事务时搜集的灰色项目资料和顾长技近期行程表,发给顾温的对头——一个想上位的野心家。联系方式取自顾长技的通讯录。无论对方想瓜分顾长技的生意,还是想卖给警方打击对手,无所谓成功与否。师宣卖掉的这冰山一角,还不足以撼动盘踞本省的常青集团,师宣只需要对方有所行动。
没有清理记录,师宣关闭电脑,盯着暗下来的屏幕,在黑夜中思索片刻,起身收拾衣服出了门。
*
当夜,蔡继安在酒吧彻夜狂欢,正被起哄与一美女喝交杯酒,这边蔡继安豪气饮掉过半,那边美女刚抬起杯座,从后面探来一个少年的脑袋,借着美女的手饮下另一杯,蔡继安一看清那人相貌,喷出剩下半杯。
少年躲得及时,美女却被喷了个正着,脸色漆黑无比。蔡继安表情尴尬,赶紧从盒中取抽纸,正待递去,就见少年已拿着自个的衬衫衣领万分柔情蜜意地擦拭美女脸蛋,还借机亲了一口,舔了舔唇瓣。
“雪肌润酒,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原本羞恼难堪的美女被逗得满脸羞红,旁人也跟着起哄,“再来一个!来一个!”
蔡继安见少年果然顺势低头,终于忍不下去,一把捂住他的嘴,抱着少年的头走到一边。
耳边喧闹杂音太多,蔡继安贴着少年耳朵,气急败坏,恨不得钻进少年耳朵里说话,“你是故意的吧?!前不久还冷言冷语的,现在凑过来干嘛?”
少年也贴近蔡继安的耳朵。满场噪音仿佛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少年并不大的说话声清晰无比,像条小虫爬进蔡继安耳道,痒得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骤然想起第一次闹误会时少年的绝佳吻技,真想抱着狠狠亲下去,并没有留心他说了什么,手上却不满地推开少年,“你这若即若离,欲擒故纵耍得好,不就是想吊着我玩吗?”
师宣露出微微一怔的表情,拉着摸不着头脑的蔡继安出了酒吧。
深夜。
师宣靠在墙上,笑得略带苦涩,“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蔡继安别别扭扭道,“提前说好,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太麻烦费脑子的事也别找我。”
师宣扑哧笑出,忧郁表情破功,笑得两颊肌肉乱颤,睫毛扑扇扑扇差点又让蔡继安看痴了。
明明上次还扫了他面子,看着面目可憎,这会儿他一笑,蔡继安心脏又扑通乱跳,感觉不论他说什么,他都会毫无招架之力。蔡继安知道自己没担当,窝囊怕死怂,但只要少年这样笑着,软语哀求,哪怕给把刀,让他自杀或宰了少年,他都会毫无原则冒着犯罪的风险,傻傻听话。
师宣敛了敛表情,道,“我想让你帮我找个精神医生。”
“给谁用?请医生这点小事跟表姑父说不就行了。”
师宣沉默。
许久。
方说,“……你帮我悄悄的请,不要让人发现。”
“你……”蔡继安。
师宣垂眸,盯着自己脚尖,语气低落,“不妨告诉你,我身体里有两个人格。”
蔡继安瞪圆眼睛!直觉是骗人!缓缓一想,又有些信了!只有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他对顾温时而心动时而厌恶,“你怎么就直接告诉我了?!我、我、我管不住嘴的,表姑父知道了吗?那个人格是那个性格阴沉表情又臭又硬的那个,他、他、他不会伤害你吧?你突然就要请医生,是不是他给带来困扰了。”
师宣抬眼,咬着下唇。
这一瞬间少年所展露的,立于悬崖绝壁的孤独无助让蔡继安不由抱住他,“你要告诉我,我才能帮你。”
“你应该看出来了……”
师宣道:
“我与父亲的性格很像,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格。自从幼年父亲卷款离开,我的生活发生巨变,怨恨我父亲的人欺负冷待我。我想那个人格就是那时候出来的,替我承受了所有灾难,性格越来越阴沉孤僻。我最近发现他变得很危险,憎恨父亲憎恨我,觉得要不是为了替父亲赎罪替我受过,他就不会经历那些悲惨遭遇,他想报复我们,想毁了父亲,还想杀了我。”
蔡继安安抚着微微发抖的少年,突然觉得欺软怕硬的自己都可以无所畏惧,只要能保护这个少年,“你别担心,我会帮你的。还有,既然他对表姑父也不怀好意,不如告诉……”
“别。”师宣抓紧蔡继安的衣襟,“父亲他本来就忙,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蔡继安没答应,只是拍拍少年安抚他的惶恐。
师宣目的达成,告别蔡继安回了顾宅。
……
顾长技趁着顾温双休,带他去审查一个项目,增长儿子的见识,路上见他不停打哈欠,追问,“怎么,昨天没睡好?不要以为年轻身体好就能乱来,不然等你年纪大了该遭的罪一个不少全都会还回来。”
顾长技难得唠叨,但顾温却并不感激,只是思及师宣的教导,扯了扯嘴角敷衍了个刻板的笑容。
“不想笑就别笑,阴阳怪气的。”顾长技没再搭理儿子,开始阅览这个月的营业额,渐渐皱起眉,问向开车的西装男,“这个月是旺季,怎么生意滑坡这么快?”
“本省那个新兴的小集团抢了咱们不少生意。”
“怎么回事?”顾长技和前座的西装男讨论起来。
顾温望着窗外的狭窄道路出神,不知道现在师宣是睡着还是醒着?他用师宣教导他的方法,渐渐能感觉到识海中那一团氤氲的能量,模糊是团人形,他用意识去触摸师宣身体,仿佛两股交触的神经,触及时,过电的感觉直达头皮,后颈汗毛都立了起来。
神思游离间,他发现前方高速上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衣服鼓鼓囊囊好像装着些什么,没等想明白,师宣被他骚扰醒。
顾温的心思全在师宣身上,等他回过神来,一个携带自制炸|弹,被顾长技的集团骗到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倒霉男人,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往疾驰的车头冲过来,车子急停,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火星,顾温几乎在下一瞬就推开门,把顾长技推出去吸引倒霉男人的目光,从另一门离开。
顾温原本并不惧死亡,却不想危及到身体里的师宣,因此,他现在比谁都要珍惜自己的身体。
然而,师宣恰在此时,再次强行替换了顾温。
……
顾长技这一刻觉得儿子表情像分裂一般。措不及防的顾长技被推到车外,儿子看着他的表情带着被牵连的憎恶厌恨与不屑一顾的轻视,似对他的生死并不在意,顾长技毫不怀疑儿子准备立刻扭头躲离他。然而,顷刻间儿子脸上表情一变,瞥见炸弹瓶被扔了过来,准备离开的身体猛然扭转,扑到顾长技身上,稳稳盖住,震颤了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砰——!
顾长技视网膜映出瓶身碎片和药粉喷溅的画面,瞳孔紧缩——
虚惊一场!
弹药因配置比率与剂量问题在半路爆了,只炸得激动跑来的倒霉男人灰头土脸。训练有素的西装男很快把人制服,解除危险。顾长技松了口气,扶起冲他虚弱微笑的儿子。
这场意外的调查结果很快出来——本省新兴的小集团把顾长技的行程卖了,借刀杀人。再继续调查下去,信息是从顾宅泄露的,出了内贼!最后电脑记录的调查结果摆在顾长技桌上时,他久久说不出话,他怎么能相信,那个舍命救他的儿子出卖他,难道这一切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骗局?
办公室门被敲响,“先生,您的表侄来了。”
“弄一份假项目资料,我倒要亲眼看看,是不是我的好儿子做得手脚。”顾长技挥手让西装男下去,接待了蔡继安。
没想到这个表侄给他带来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顾长技听着顾温深夜求助蔡继安的经过,听到那句不想给他添麻烦的话,联想到之前那场惊|变时儿子先想害他又想救他的极大反差。
破开云雾!以前忽略的地方豁然开朗,儿子时而爱笑时而默然,或巧言令色或沉默寡言,语气、表情、行为举止都时不时相互背离。一开始,顾长技因为不在意顾温没有留心过,只以为是喜怒不常。后来在意了,发觉顾温的不对劲,又一次次包容他的缺点。现在看来,他所欣赏的只是其中一个人格。
顾长技的测验当晚有了结果。他在书房点着烟,望着幽幽发亮的电脑屏幕。在顾温电脑里加载了第三方软件,那边进行的任何操作都会同步远程到顾长技这台。
他默默盯着顾温把那份假资料匿名传给对头。顾长技在电脑操作几下,顾温房里的电脑摄像头悄悄打开,拍到坐在电脑前的少年。
表情阴郁沉闷,目中映着幽光泛冷,是蔡继安口中隐忍着恨着他的。与顾长技欣赏的笑意风流对他满怀儒慕的主人格完全不同。
顾长技被烟灼了手,眼底泛青,眼球上血丝密布,有了决定!他不需要一个潜伏在他身边,时时憎恶他危害他,企图替代他儿子的毒瘤!是了!他心中正真的儿子只有那个会笑会闹的主人格,而不是那个因为黑暗而滋生的,又臭又硬的,除了给他填堵,贪婪攀附在儿子身上,一点用都没有的副人格。
不论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他的儿子,都必须除掉这个不确定因素。顾长技大晚上给蔡继安打了个电话,安排一通。
*
此时,另一边,师宣关掉电脑,维持着脸上与顾温极其相近的表情进了卫生间,洗了把脸。只剩最后一步了,事情的成败取决于,他能不能在顾温身上,烙印出疼可见骨一生都无法忘怀的痕迹,彻底了断顾温与集团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