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外林德宜听到异动已推门往里冲进来,李杰未加思索赶紧把女刺客推到帷帐后面藏起来,那可能是她预先潜进来隐身的地方,又迅速将那绺发丝和黑纱一起藏入袖筒里。

林德宜带四五个护卫一拥而入时,李杰已据案而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林德宜关切地问:“殿下,臣刚才听到室内有异响!”

他的目光盯着案上的出鞘之刀,李杰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摸过刀说:“哦,孤刚才是温习了几下林卿教的刀术。”边说边把刀收入鞘内。

“没什么事,都出去吧!孤也要歇息了。”

李杰想赶紧把他们打发出去,没料到林德宜十分细心,他绕到李杰身后要去揭垂挂的帐帷察看,李杰佯装无意间踱到他前面,示意他退下,说:“放心吧!孤都瞧过了,什么也没有!”

又故作疲倦地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佯装不悦地说:“孤乏了,要睡了,都出去吧!”

林德宜揖了一礼,只得带着护卫们退出门去,在他关门前李杰特意加了一句:“没有孤的传唤,不许擅自进来打扰!”

林德宜凛然应道:“是,殿下。”

等室门再度掩上后。

李杰才走到帐帷前悄声说:“护卫都走了,出来吧。”

回应他的是一只快如闪电的粉拳。忽的从帘幕后击出,仿佛是对他刚才刺她一刀的回敬。

李杰急忙挥掌招架。

门外传来林德宜的声音:“殿下,怎么了?”

李杰回道:“没事,绊了一下!”

女子的拳风又不依不挠朝他袭来,李杰只得用林德宜教的几套擒拿功夫来应对,门外再次传来林德宜关切的声音:“殿下,又怎么了?”

李杰慌乱中应道:“没事,又绊了一下!”

女子冷艳的鹅蛋脸上竟闪过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手上反而变本加厉挥拳打来,李杰只有左支右绌,手忙脚乱地招架着,尽管生气仍小声说道:“孤已绕了你一命,你怎还恩将仇报?非得让护卫抓住了才罢休?”

女子说:“我来得了也就去得了,一帮狗腿子能奈我何?我若愿意,在他们冲进来之前仍可取你性命!”

她嘴里说着话,拳掌仍没有停下的意思,李杰也不停地招架,但他已能从她对自己出手的拳掌里感觉到没有了最初的杀气,或者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攻杀只是一种肢体的对话。

李杰问:“你为何要行刺孤?”

女子说:“你先问问自己是什么人?”

李杰不假思索道:“孤是大唐寿王,新任储君皇太弟。”

女子说:“如果你仅仅是寿王,没有人会对你感兴趣!”

听到这,李杰登时明白了:“你胆子不小啊!竟是要刺杀即将继位的大唐天子!难道不怕诛九族吗?”

女子冷笑,又面带轻蔑道:“充其量不过是权阉的傀儡,还天子呢!”

李杰有些怒意,疾声说:“你就认定孤会是权阉的影子和傀儡?未免太小瞧孤了!”

女子停住手,颇为玩味地道:“也许你今晚改变了我对你的看法,外人传言你是个贪生怕死,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所以权阉杨复恭才看准了这一点要把你扶上皇位以任他摆布。”

李杰哑然失笑道:“有趣!有趣!没想到外面对孤竟然是这等评价,真是太有趣了!说实话,到底是谁派你来刺杀孤的?”

女子说:“这个你别问!”

李杰又说:“好,但孤好奇的是你为什么又临时改变了主意,眼看行刺要得手了,又为何不杀我?!”

女子一时不语,目光从案上的《策论》上扫过后,面露坚定之色:“一年内你若取不了杨贼的命,我便会来取你的命!”

说罢,一闪身穿窗而去,纤细秀美的身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这个夜晚李杰注定是没法入睡的,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仿佛一条船在波峰浪谷间颠簸迂回总是驶不出一个涡流。

他很清楚这个前来行刺的女子绝不是江湖野路上无端蹦出来的没有名堂的匪类。

其刺杀的时机选得非常精准,提前埋伏在他们必经途中的驿馆里像冷静而耐心的猎人一样等待猎物的出现。

李杰此刻已经是储君皇太弟,一到长安便会登基成为皇帝,到时候处在皇宫大内里,周身的护卫绝对会异常森严,所以赶往长安的途中刺杀是唯一的机会。

刺客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大胆地展开对自己的行刺,要把一个即将继位的皇帝刺杀在途中!

在原本的历史上,李杰一直紧随着皇兄僖宗皇帝,指望得到皇兄的庇佑,僖宗皇帝驾崩前册立他为皇太弟的时候,那会正在长安十六宅1内,从十六宅到皇宫大内不过数里路,刺客是绝对没有机会的。

蝴蝶效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

幸运的是,他躲过了这一劫!至于是否还能躲过下一劫,也许只有天知道了。

如此精于潜伏和暗杀的刺客绝对是觊视皇位的诸王中哪一家派来的,又或者是与杨复恭敌对的藩镇节度使亦或某位朝臣。

特别是前者,李杰觉得动机更大,像吉王李保、建王李震、益王李升等,他们都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僖宗皇帝病重的这些日子,都会盯上天子宝座。

哪个不想爬上那个梦寐以求的九五之位?

即便大部分权力被北司阉竖们夺走了,依旧拥有巨大的政治资源和正统号召力!

当他们得知自己被征召入长安为皇太弟,很可能让刺客在路上狙杀自己,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

通向长安大明宫的大门还会朝他们打开!

可是前来行刺的竟是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女刺客,在她可以轻而易举结果自己性命之时竟然做出了放弃。

实在太不合常理了!

而且通过与她不多的一些对话看,她似乎又不像受哪个人指使或者说控制。

她有自己的想法,她给自己定下了一个铲除权阉的时间限制,说明她定与杨复恭有着某种深仇大恨,她不希望杨复恭找到一个可以随意驾驭控制的傀儡,她是希望有一个有能力的储君坐上皇位能够收拾掉杨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