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恩葛朗特世界第一层，微暗的迷宫通道上，不知道从哪里吹过来的风，将墙壁上的火把吹得晃动了起来，火焰闪烁着反射在潮湿的石板上，倒映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桐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敌人微微苦笑，刚刚一不小心挨了一剑，HP瞬间就下降到了八成，虽然从总体上来来说这并不算多，但这却一点也无法让他乐观起来，因为这意味着自己又朝死亡深渊前进了两步。

距离SAO开服已经两个星期了，以桐人以前在内测的经验来看，这时候玩家们应该突破到了游戏的第三层甚至是第四层才对，毕竟在初期玩家升级的速度可是很快的，但现在别说是三四层了，就连第一层的迷宫区都险少有玩家到达。

真真切切的死亡威胁不仅给玩家们带来了严重的惩罚后果，也让他们在游戏时更加偏向于保守的攻略。

就拿桐人来说，眼前这只有着蜥蜴头与尾巴的半人半兽怪物并不算强，只是迷宫区域中的杂兵而已，换做内测的时候，他绝对能拼着受伤快速解决对方，用时可能绝不会超过一分钟，可现在明明三分钟都已经过去了，怪物竟然还剩着一半的血量，这在以前完全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害怕受伤，因而畏首畏尾，让战斗的时间延长，然而战斗时间的延长又导致玩家犯错的几率加大，最后导致死亡的可能性比原先大大地增加，这是所有有经验的玩家都知道的怪圈，但偏偏现在无人能打破这个魔咒，因为命只有一条，就算知道这样做不对，谁又能不害怕呢？！

脑海中闪过种种念头，在敌人的剑再度进入攻击动作之前，桐人往后跳开一大步，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

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尽快攻略第一层的boss，然后树立玩家们的信心，让所有人都参与到游戏的攻略中来。

右手握着的双刃直剑架在身体中央，桐人摆好姿势，然后迅猛地朝着蜥蜴人冲去。

“水平方阵斩！”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怒吼，桐人手中的剑横砍而去，刀刃伴随着水蓝色光效，深深刺进了蜥蜴人鳞片较薄的腹部，一击得手，桐人却没有就此停下，剑飞速地转换，从左边向右再度撕裂蜥蜴人胸口，然后是第三道、第四道接踵而至的斩击。

四次的连续攻击，在桐人周围画出正方形的水蓝色光线，然后炫目地扩散开来。这是SAO中最为重要的剑技技能，也是在这个没有魔法的世界中，玩家唯一能依仗的东西。在系统的辅助之下，玩家能以超乎想象的动作所完成的攻击，这才是他们面对抗皮糙肉厚的怪物的关键。

鲜明的光效照亮了迷宫的墙壁，接着变淡消逝。同一时间，被命中的蜥赐人头上HP条也一点不剩地完全消失。鲜红色光芒代替血液飞溅而出，伴随着一声沉重的悲鸣，蜥蜴人绿色巨大身躯一边挣扎，一边向后倒去，在不自然的角度下忽然停止——接着发出玻璃破碎般的巨大声响，在桐人的面前变成细小的多角碎片爆开来。

这便是这个世界的‘死亡’死亡，短暂、简洁，一种不留下任何痕迹的完全消灭，虽然不止一次地看见这副场景，但桐人心中依旧满是悸动，因为他也不敢肯定，下一次会不会是他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背靠着迷宫墙壁慢慢地滑坐到地上休息了一下，桐人看着时刻表上显示的时间微微苦笑，现在已经超过了下午三点，如果现在不离开迷宫的话，就赶不及在天黑之前回到城镇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潜行系统开发得太过完善的原因，SAO这款游戏中玩家同样需要休息，否则在疲劳值的影响下，他们很容易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而和大多数的游戏相同，这款怪兽一般在黑夜都有能力上的加持，如非必要，几乎没有任何人会选择在晚上进行战斗。

尽管知道明天在来一趟迷宫会在路上多耽误很长时间，但出于安全角度的考虑，桐人还是决定尽快赶回城镇，毕竟身为独行玩家，他可没夜里能为自己守夜的队友。

只是就在他将要起身离开的时候，不远处迷宫的另一个拐角却是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响动。

那是夹杂着刀剑撞击与玻璃破碎的混合之声，一般玩家战斗时大都是这种声音，说奇怪是因为在桐人的印象之中从未听到过如此密集的声响，——SAO可是很贴近现实的游戏，因此它的怪物设定大多数是实力强横的个体，可没有网游中一刷刷一片的存在，即使是那些群居的怪物实力也强横得不得了，遇到它们玩家要么绕道，要么一个个单独引出干掉，直接冲上去的那种基本上都是自己找死。

当然了，要是等后来玩家等级提升上来，靠高能力值回低级区碾压这就另当别论了，只是现在连第一层都没有突破，又怎么可能有这种存在？

以为是迷宫区又出现了什么新的怪兽，在好奇心的鼓舞之下，桐人朝着那片区域悄悄潜伏而去，然而看到的景象却是让他瞳孔一缩。

根本就没有什么新的怪物，眼前打斗的一方是之前与他交手的蜥蜴人怪物，而且不是一只、两只、而是多达五只，而被它们所围攻的身影却只有一个。

“是他！”

金色的短发、金银色的眼睛，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桐人却一辈子也忘不了对方的身影，因为那是在开服第一天就夺走数百人性命的黑色死神！

微微屏住呼吸，看着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莫闻，桐人下意识地戒备了起来，哪怕有着潜行技能，理论上并不需要自己做出这种动作，但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就好像普通人一般动作了起来，毕竟莫闻当初给人的影响实在太过深刻了，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害怕。

之前在各个区域都没有见到对方，桐人还以为这位因为大意死在那个怪物的手里，但看着眼前战斗的景象，桐人就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对方那哪是在战斗，那根本就是在玩好不好！

信步游庭地走在怪物中间，莫闻就好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一次次悠闲地闪避着怪物的进攻，明明那些蜥蜴人都将手中的弯刀舞出了花，却根本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一下，而与它们相反，莫闻的攻击却是快得吓人，那连绵的剑光就好像在一直使用剑技一样，不停地切砍在蜥蜴人的身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一只蜥蜴怪物惨叫着被爆成了碎片。

然而因为前进的步伐一直没有停下来，仅仅片刻之后，莫闻就又来到了另一只怪兽的警戒区，挥舞着弯刀，另一只蜥蜴人也加入到了围攻中来，而这时伴随着莫闻的进攻，第二只惨叫着死去的蜥蜴人诞生了。

“不是吧！”

轻轻地低语，看着眼前那极具效率的刷怪方式，桐人被彻底震住了，同时心中也充满了疑惑。

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吗？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只要一个人反应速度够快、胆子足够大、战斗经验足够丰富，那他确实能像莫闻一样将战斗玩出花来，把普通攻击当作剑技来用，但理论之所以是理论，就是因为做不到啊！

桐人身为独行玩家已经算是高手了，但撑死了也就只能同时躲避两只蜥蜴人的攻击，再多也就不可能，而莫闻能躲避五只怪兽，那难度几乎是在他的十倍之上，毕竟随着怪物的增加需要预判的量是呈几何倍增长的，而且要像莫闻那样用普通攻击打出剑技的效果，可不仅仅需要本身具有一定的武道经验，知道该如何串联攻击，更需要远超常人的速度与敏捷，桐人暗自估计了一下，如果现实世界中莫闻也有这种程度的力量的话，那对方一定能空手抓子弹了，但这怎么可能？

看着眼前极不符合常识的一幕，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真相了的桐人心中却是蓦然回想起了以前听到的一则流言。

黑色死神那家伙之所以那么厉害，要么就是和茅场晶彦一伙的，要么就是有外挂在手。

这是一部分玩家的观点，而且很有市场。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容易就能生根发芽，尤其是当莫闻身上连续两次闪起升级的光彩时，桐人心中更是确信不已。

虽然莫闻刷怪的效率很高，但短时间内能连升两级，说明对方的等级并不高，甚至不如他这个独行玩家。

而身在这种死亡游戏之中，明明这么厉害之前却没有练级，那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对方有外挂在手，所以升不升级根本就没有必要，另一个则是对方和和茅场晶彦有关，此前一直在其它区域活动。

因为从来没想过有人居然不怕微波烧脑子，能作死一般一次接一次正常登陆游戏，桐人的思路渐渐歪曲了起来，慢慢向错误的方向走去，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不是对方，恐怕这一刻他已经出去质问对方了。

而正在战斗中的莫闻似乎没有注意到身边隐藏了这样一位暗藏敌意的家伙，一路杀着蜥蜴怪物，他渐渐朝着迷宫深处走去。